《报恩就要以身相许》吉 子

8、08.有福气

　　孟璎虽然不似其他女子那般诸多忌讳，但也从未踏足赌坊，尤其周围都是避之不及的男子，一时萌生退却之意。

　　但顾凛一直站在她的身侧，为她挡住他人打量的视线，竟无人发现她的不妥。

　　孟璎看着顾凛的身影，回忆起昨日被保护的感觉。

　　当她担起盛香楼的责任，就从未想过有依赖，即使报复反抗也小心谨慎。她换上严肃的面容，行事雷厉风行，忘记她也只是个年轻女子，也爱玩耍爱热闹。

　　隔着一层帷帽，她终于不用再做盛香楼端庄的孟姑娘。

　　“我们就玩简单点的，摇骰子吧。”

　　顾凛的话唤回孟璎的思绪，她亦步亦趋的紧跟而上。

　　那群围着桌子叫喊的人看到顾凛走来，仿佛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慑，不约而同的让出一条路。

　　“不知谁赏面与我玩一把？”

　　全场人都安静下来，纷纷把目光聚集在顾凛身上。

　　顾凛笑容随性清淡，举止有礼又隐含几分傲然，与周围粗鲁吼叫的人格格不入，简直就是赌坊里的一股清流。

　　这时一个男子走出来，大笑道：“就由我王大来作陪，玩什么？”

　　“比谁摇的点数小如何？”

　　“赌注呢？”

　　“这玉佩大概值一百两。”

　　看到桌上精致的玉佩，孟璎忍不住道：“还是由我……”

　　“放心，我能赢。”

　　顾凛眼里流露出的坚定之意，一下就安定她的心。孟璎又看了王大一眼，垂首不再言语。

　　“好，我也赌一百两！”

　　大家见有热闹可看，赶紧凑过来围观。

　　顾凛比了个手势，王大不客气的拿起五颗骰子放到骰盅里。他手臂快速且有力的摇动，不过半炷香的时间，王大就停下动作。

　　众人都紧盯着王大的手，当打开骰盅，看到五个一点时，纷纷赞叹道：“王大不愧是出名的摇骰王，他想要的点数就没有摇不出来的。”

　　王大笑着说“承让”，看向顾凛说：“这位公子，不可能摇出比这个小的数，你认输吧？”

　　“那要比过才知道。”

　　顾凛不急不缓的摇着骰盅，不似王大那般大开大合，一点花俏的动作都没有，看得人大喊无趣，叫嚷着他快认输。

　　孟璎也被气氛所感染，忘记要找顾凛的茬，心跟着提了起来。

　　但是再看下去，又觉得顾凛的动作有种奇特的韵律美，骰子碰撞的声音也清脆悦耳，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

　　正失神之时，顾凛骤然停下动作。他打开骰盅，众人愣怔过后都沸腾起来。

　　“怎么可能？！”

　　原来五颗骰子依次叠放成一竖列，最上面的点数正是一。

　　王大瞪大眼睛，猛地转头看向顾凛，忽然哈哈大笑，“好好好，确实没有比这个更小的，我王大愿赌服输！”

　　这场热闹又激起大家的热情，纷纷投入豪赌中。

　　孟璎回过神时，如玉的脸颊变得红扑扑。

　　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顾凛小露一手，就让她忘记刚才的不满。

　　先不说他人品如何，这本事就是杠杠的。

　　孟璎双眼明亮的看向顾凛，“你好厉害！”

　　“哪里。”顾凛收起玉佩和赢钱，只低调一笑。

　　他又见孟璎目光还落在骰盅上，问道：“想学吗？”

　　孟璎立即抬起头，眼神似乎在询问“可以吗”。

　　顾凛嘴唇勾了下，将她带到人少的地方。

　　他低头在她耳边道：“你看，骰子每个数字的凸出点都不同，摇之前先放好位置，就如同打鸡蛋一样摇晃，重的骰子沉底，轻的就浮上来。再用腕力使出巧劲，练出手感，这并非什么难事。”

　　本来还专注听话的孟璎才发现顾凛靠得太近，淡淡的松香味萦绕在鼻尖，就像他本人，看似淡漠疏远，却无一不显示他强烈的存在感。尤其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际，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痒到她的心尖上。

　　顾凛没有得到回应，低头就看见孟璎垂首不语，显然在走神。

　　他的目光落到她泛红的耳根上，在他的注视下微抖了下。他的眼中闪过笑意，但转瞬就消逝。

　　据说耳朵饱满有肉，多半是有福之人。

　　可前世孟璎与他一般晚景凄凉，何来的福气？

　　顾凛凝视着她的侧脸，莫非他能重生改命，就是为了给她带来福气？

　　他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孟璎并不知道顾凛心中所想，后退几步离开那逼人的气息，才偷偷松了口气。

　　这人果然是当过富家少爷，气势也太盛了。

　　才平复下心情，她就听到顾凛关切的声音，“孟姑娘不舒服吗？”

　　孟璎揉耳朵的动作一顿，若无其事的放下手说：“没有。”

　　“可是你的脸……”

　　“对了！听这么多技巧，我去练练手！”生怕顾凛再问出让人羞窘的话，孟璎的脚步更快了。

　　顾凛低声一笑，不急不缓的跟上去。

　　作为厨师的孟璎有着一双巧手，顾凛说了几个关键她一点即通。她玩了几手忍不住技痒，在顾凛鼓励下也下场玩一次。

　　孟璎心中噗通乱跳，周遭的喧嚣让她有些急躁，但顾凛的声音让她慢慢平复下来。

　　她屏气凝神，按照顾凛所说的，刚开始的动作有些生疏。她没有理会旁边的起哄声，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手上。她一下就陷入那神秘的领域，动作随着呼吸变得更有节奏。

　　最后一声哐当落下，她打开骰盅。

　　“又是一柱擎天！”

　　众人连连发出惊叹，孟璎却站在原地宠辱不惊。

　　恰好此时有风吹过，揭开帷帽的一角。

　　隐隐露出那双墨黑的眼眸，里面流动着异样的光泽，更添几分旖旎多情。

　　顾凛唇角微勾，没待他开口，旁边就传来疑问，“这姑娘有些眼熟？”

　　孟璎与顾凛对视一眼，在众人反应之前匆匆离去。

　　她撩起裙摆就跑，忘记要保持仪态之事，直到跑远了，才捂着胸口喘气。

　　孟璎一把将帷帽拿下，忍不住喊道：“痛快！”

　　“孟姑娘果然聪颖，出手无人能敌。”

　　听到这话才想起顾凛还在旁边，她又不小心暴露真性情。

　　唔，之前准备好的嘲笑话也用不上。

　　孟璎低咳一声，看着顾凛温和的笑脸，她绷紧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反正再狼狈的样子都见过，索性破罐子破摔。

　　孟璎想起自己来找人的目的，装作随意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孟姑娘无需担忧，已经好了。”

　　顾凛摊开掌心，果然只剩下一条浅浅的伤痕，孟璎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那夸张的表情，让顾凛好笑道：“做厨师怎么会晕血？”

　　“我晕的是别人的血。”

　　孟璎说完，脑中忽然出现噩梦怪人，连忙摇头晃掉画面，她不自然的岔开话题道：“昨天的事……”

　　“放心，我没告诉任何人。”说完，他话锋一转道：“孟姑娘现在不生气了吧？”

　　看着顾凛别有深意的笑容，孟璎在心里撇了下嘴。

　　这家伙真是死性不改，这时候还要戏弄她。看在他今天的表现勉强过得去，她就不跟他计较了。

　　孟璎自认她是个宽容大度的好老板，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却不知她的脸颊因跑动添上一抹酡红，衬得肌肤分外赛雪诱人。桃花眼里秋波微荡，似醉非醉让人心神荡漾。

　　难怪她的美貌让人趋之若鹜，恐怕连她本人都不清楚，美而不自知才是最吸引人。

　　“看来孟姑娘还不满意，那我回去把赌坊……”

　　“快去把帷帽的钱付了吧！”

　　顾凛被孟璎瞪了一眼，心里好笑一番，便应声去做。

　　刚给摊主付了钱，余光瞥到暗处刀光闪过。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飞掷而去。

　　痛呼声落下，他若无其事的回到孟璎身边。

　　孟璎并不知道顾凛发生的事，还沉醉在赢钱的兴奋中，“难怪大家都忍不住赌博，这感觉真是刺激——对了，你怎么会这些技巧？”

　　“我研究不下十年，这些只是雕虫小技罢了。”

　　“十年？你从小就开始赌博了？”

　　顾凛正想着偷袭之人的事，蓦然发现自己说漏嘴。

　　看孟璎神情惊讶，他脸上露出悲伤之意，“家父好赌，我从小就跟着出入赌场，见多了有几分了解而已。”

　　话一顿，他悠悠叹了口气，“可家父遭人算计，家里为了偿还赌债，变卖田地契及珠宝，我才背井离乡……”

　　孟璎听得入神，没有细想他话中的漏洞。原来他是这般可怜的人，那么蛮不讲理、行为古怪也怪不得他了。

　　她身边也没有亲人，很理解他的心情。她比他好的是有盛香楼维持生计，不像他要到处颠簸讨生活。

　　这么一想更加同病相怜，听到难过之处也忍不住唏嘘，“赌博害人不浅，你为何还踏入赌坊？”

　　“小赌怡情，大赌伤神。正如喝酒一事，少饮强身健体，过量则误事伤身。”

　　孟璎细想之下有几分道理，点点头。

　　“再说我们注意分寸，尽兴之余也无伤大雅。若万事过于谨慎，岂不是举步难行？”他笑容清朗，神情让人信服，“孟姑娘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孟璎被这番话说得有些发懵，没发现顾凛眼中促狭的笑意。在她看过来的时候，他又恢复一派坦荡磊落。

　　她不再为难自己的脑子，转了话题道：“你说这是雕虫小技，那一定还会其他东西？”

　　“投壶、弹棋、射箭、象棋、斗百草、斗蟋蟀、比雀鸟、推牌九、打马吊都略知皮毛。”

　　孟璎微微瞪大眼睛，虽然只听懂一两样，但其他听起来也相当厉害，不由得惊叹道：“你会这么多东西，可一点都不略啊！”

　　顾凛被孟璎的反应逗笑，“如果我说，琴棋书画诗酒花也略知一二呢？”

　　“那我柴米油盐酱醋茶也略有研究。”

　　“孟姑娘果然厉害。”

　　“我哪有你厉害，看把那些人吓得，嘴巴大张能塞鸡蛋呢！”孟璎说完就扑哧笑了，再也没有之前对他的芥蒂，桃花眼里满是盈盈笑意，“不说这个了，你赚这么多钱，可以做点小生意，盛香楼可给不了你这么多工钱？”

　　“孟姑娘，我们刚签契约，你不是这么快就反悔了吧？”

　　孟璎却是反问一句，“其实你说什么仰慕已久是骗人的吧？”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以你本事，开一家像盛香楼这样的食肆也并非难事。”

　　“此言差矣，其他的食肆怎么能与盛香楼相提并论？”

　　“有这么好？”

　　“我只怕道不尽盛香楼的好。”

　　孟璎询问似的看向他。

　　“伙食好，环境好，最重要的是。”顾凛一顿，轻笑道：“老板娘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