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低调的龙》始终不渝

8、奇葩

　　唐德尔这下是真服了希维尔这恐怖的护崽劲了，怀着好心没好报的郁闷，在好不容易被解开锁言咒后，不爽地说：“真是怕了你了，动手前也不给个预警！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根本没那么无聊会去跟一头幼崽过不去，当然不会多嘴去他面前说的。”

　　希维尔毫不领情：“最好真是这样。”

　　“……”

　　唐德尔被这份不屑掩饰的不信赖气得都想原地炸个雷了。

　　他在竭力忍耐着不暴走——主要是担心在破坏了这里的东西后，很有可能会被银龙揍得很惨，希维尔却丝毫不照顾他的心情，耍把戏似的又凭空变出一个玻璃球，这次更是连做做样子的功夫都省了，直截了当地对着它实战了显现术，当着瞪大眼的唐德尔的面，堂而皇之地欣赏正对着一句模棱两可的注释苦思冥想，渐渐露出陷入困惑的可爱表情的幼崽。

　　“先别看了！”唐德尔忍无可忍地蹬了蹬腿：“我还有正事找你！”

　　希维尔的态度就差没明摆着写上‘你有完没完’了。

　　唐德尔决定速战速决：“人族大陆上最近出了些很让他们感到很棘手的怪物，神圣殿堂和各大公国暂时都没遏制他们往大陆核心扩散的势头的解决方法，只有通过神圣骑士给我传递消息了，”说到那些灵魂纯净、肉味鲜美的骑士时，他又犯了馋，不禁咽了口唾液才继续说：“问我们能不能帮上一把。”

　　希维尔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把玩着玻璃球，见里面的小弥卡自己想通个中原理，高兴得在地上滚了一圈时，也不禁弯了弯唇角：“怪物？魔法公会的实力也不算蹩脚，按理说可以自行解决。”

　　唐德尔咧嘴：“魔法公会这次也元气大伤了——怪物会通过吞噬人类血肉来进化，想消灭他们，目前真正可行的只有两个方法：要么是高阶法师施展的焚灭术，要么是神圣骑士的净化决。”

　　那些中阶和低阶法师不是没尝试过越级吟诵焚灭术，可除去极个别的幸运儿成功捡回一条命，绝大多数都死于法力反噬。

　　而神圣骑士的净化决……近战都是悲剧的，许多连用都没来得及用，就被强盛的魔气给腐蚀掉了血肉。

　　希维尔沉吟了会，在梳理完脉络后，投向唐德尔的目光再次变得敏锐而森寒：“龙族在对付魔界生物时，也不具备任何优势。”

　　“能轻松运用闪电之力的银龙可是魔族的大克星哦。”唐德尔笑得意味深长：“撇开他们允诺的慷慨酬劳不论，既然你想把他当做继承者来培养，那你就不该一直这么宠他下去，让他失去进取的动力，沦落为只能在后方给蛋赐福的辅助系——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不想带着这头幸运地被族长相中，注定前途无量的金龙幼崽适当地锻炼一下吗？”

　　——面对这份好心的建议，希维尔的答复是一道差点把他从中间劈成两半的闪电。

　　银龙的暴怒袭来，唐德尔这次却是早有预备了，几乎是对方抬眼的那一瞬，他就利索地往地上一滚——哪怕姿势比较狼狈，好歹也顺利避开了。

　　在他麻溜地奔向门口，准备逃往德拉根岛的其他来使的暂住处前，还不忘回头最后丢一句：“这是那幼崽的事，总得先问问他意见，万一不行也来得及换龙——嗷！”

　　唐德尔最后是非常没形象地拖着鼻涕和眼泪，抽抽噎噎地飞走的——他的尾巴被飞窜而来的闪电无情地烧焦了一小截，就算有草药龙的治疗，恐怕也要小半个月才能恢复了。

　　唐德尔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建议，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他一直以正常的龙崽子的身体素质，不，甚至是还把相关数据往上提了一截来排计划的。

　　这也是他会对希维尔一反常态地溺爱幼崽感到不可理喻的主要原因：银龙在与魔物的对战中本身占尽了天赋相克上的优势，再加上希维尔武力超群，法力渊厚，不说像砍瓜切菜，也离那地步差不多了。顺便带个小龙去陪着练练手，既能发泄下多余的精力又多点实际对敌经验，怎么看都再好不过了。

　　希维尔却对弥卡那偏向迟缓的身体发育状况心知肚明——把才刚刚养得没那么瘦的小崽子送上战场，简直跟让他去死没什么区别。

　　幼崽对魔气的抵抗力几等于零，一旦被高阶魔物侵袭，连他都没把握能救回来。

　　可出于某些不可告龙和怕麻烦的小心思，希维尔也不愿意让唐德尔见到弥卡，索性就让这多管闲事的家伙一路误会下去了。

　　——就这样吧。

　　需要筹备的事情都分发下去了，希维尔暂时落了个闲暇，索性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百无聊赖地摩挲着玻璃球，而里面的弥卡还在被窥伺的事一无所知，正费力地钻研那些对他来说太过艰涩的文字。

　　有这么一个飘得足够远的念头突然在银龙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要是真像唐德尔说的那样永远不让弥卡被风吹雨打，又能差到哪里去？

　　大不了他稍微活长点，翅膀再稍微张大一点，能庇荫的地方就变多了。

　　足够等那只心眼贼多却又讨他喜欢的幼崽长大，中途要记得把图谋不轨的追求者打跑，让小金龙能安安心心地趴在自己的羽翼下，始终在安全的后方挑选心仪的伴侣，爱缩多久缩多久，最后老死了他自己再闭眼就是了。

　　黄金巨龙的某些特质是绝无仅有的，各方面的天赋能力也很平衡，可劣势也很明显——如果说火龙在火系魔法上可以拿满分的话，其他系的法术便只能勉强施展，在及格线上险险划过；黄金巨龙在各系法术的掌握度上都徘徊在‘最好’和‘及格线’之间，是尴尬的全面发展，又全不拔尖。

　　一看到小崽子那么刻苦努力，希维尔就莫名其妙地感觉……这类话有点说不出口。

　　算了，反正他又不是给不起最好的东西。

　　希维尔越想越觉得可行，顿时满意地闭上了眼。

　　……

　　“呃。”

　　弥卡无端端地打了个寒噤，正狐疑地四处打量时，法尔进来了。

　　“咦，就你在啊。”法尔警惕地看着这头看似无害、实则间接害得他被族长打得惨兮兮，后来又气势十足地领导着一帮只会瞎起哄的同学去胆大包天地抓猛犸的金龙宝宝：“韦因德呢？”

　　“他出去了，原因没说，但会很快回来。”

　　弥卡在回答的时候，灵敏的嗅觉也捕捉到空气里弥漫的一股……堪称浓烈的臭味，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他严重怀疑是不是这头邋邋遢遢的火龙，在出门前没注意时踩了脚自己随地排泄的粪便，又拖着它到处走。

　　法尔听了后仍然站在原地，很是为难。

　　留下来等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就不会扑空，节省时间。可这同时也意味着，他得跟小金龙独处那么久……

　　不怎么透风的空间里，那股从小金龙身上来的甜香味儿越发浓郁，叫法尔闻得陶陶然的。

　　到底没能抵抗住这双重诱惑，法尔克制地找了个离得稍微远点，又较靠近出口的位置，免得一会控制不住把这小龙崽子啊呜一口吞了，再一屁股坐下来，闭目养神。

　　弥卡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躲那么远，可也庆幸不用离那股能熏死龙的臭味太近，开始练起了他那蹩脚无比的、新学的火墙术。

　　“起，火墙！”

　　——在弥卡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他已经喜欢上沿用简洁有力的希维尔风格了。

　　失败了，弥卡也不气馁，一脸严肃得再喊着：“起，火墙！”

　　还是失败。

　　“起，火墙！”

　　仍是失败。

　　“起，火墙！”

　　……

　　要不是亲眼看见，法尔还真难以想象，居然有幼崽耐心这么好，能把枯燥到极点的一句咒语不厌其烦地练上几千次！！！！

　　他从焦躁不安的滚动到麻木的僵坐，耳膜不知道长了几层茧，他隐约觉得，自己再不能视而不见下去了——这么蹩脚的、照本宣科的低效率练法，对火系龙来说简直是一种精神上的摧残！

　　“你先停下，”法尔觉得传授一点诀窍还是可以的：“因为你不是火属性的，所以重点不要放在引导外界元素上，而应该更注意体内流动的法力的转换！”

　　弥卡乖巧地仰头看他：“具体应该怎么做？”

　　法尔在讲解上远不如他真正施展来得有天赋，可对付一个中阶的火墙术还是绰绰有余的，契合自身属性的魔法又有着天生的感应，不一会就拎出了要领。

　　他错过了在金龙崽子眼底闪过的一抹精光——弥卡知道以法尔怕麻烦的个性，直接问肯定只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拒绝的，所以他每次都迂回一点，叫对方看不下去了，再不得不主动过来指导他。

　　“起，火墙！”

　　明明是稚嫩的嗓音，念出的音节却铿锵有力。

　　法尔好整以暇地坐在施法架势像模像样、颇有几分希维尔影子的弥卡对面，打了个哈欠。

　　哪怕知道下一刻很可能有火焰袭来，也根本没避开的意思——他还真没把小龙崽子能发挥出来的法力储备看在眼里。

　　然后在下一刻，一股毁天灭地般的巨大热浪气势汹汹地迎面扑来，法尔的视网膜里尽是橘黄的外焰和深红的内焰，狰狞的火舌像一头贪婪的巨兽，随风急速流动着，既厚重又轻灵，转眼便吞噬掉了一旁的书桌和四散的纸张，连韦因德喜欢的那张古朴厚实的木床也未能幸免。

　　……与其说是以防御为主的火墙术，还不如说是升级版的，会拥有主动攻击意识的火浪术。

　　法尔：=口=！

　　猝不及防下感受到威胁的法尔反射性地连滚带爬地逃出十几步，才猛然想起但凡是火系的魔法都没法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可这次他投向龙崽子的目光就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愕了。

　　“到底怎么回事？”

　　法尔顾不得其他，单爪拎起这爆发出恐怖能量的奇葩小豆丁，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本身也惊住了、此刻没能反应过来的弥卡，同时使劲儿抖着，像是从他身上想抖出什么秘密来：“未成年的小崽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法力储量？！难道是希维尔给了你什么辅助的魔法道具吗？”

　　同样的咒语换身为火系龙中的佼佼者的他来念，效果也不见得会比这来得更震撼。

　　关键是，弥卡才刚摸到中阶魔法的门槛！！！！

　　难以理解方才看到的一切的法尔在呜哇大叫，虚软地被提在空中摇来晃去的弥卡翻着白眼，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

　　身体里空荡荡的，全部法力都被方才的‘火墙术’给榨干，彻底到半点没给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