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低调的龙》始终不渝

17、礼物

　　弥卡的第一个念头是：……不热吗？

　　在这之后，他下意识地给出了外貌上的评价：大腿不够壮实，没有强壮粗长的尾巴，也没有闪闪发亮的坚硬鳞片，更没有庞大而锐利的犄角……

　　然后他又略纠结地意识到，自己的审美似乎不知不觉地就被扭曲了。

　　“打扰了。”跟弥卡上一次见到的模样相比，这群神圣骑士无论在精神状态上，还是模样上都憔悴了一些，但他们作为神圣骑士所具备的特质使得就算很落魄，风貌依旧撑着，各个都外貌堂堂，站姿笔直，栗色的头发半长不长，随意用一条皮绳束在脑后，更显一身利落，气质凛然。

　　不过，他们此时的神情稍嫌紧张。领头那人拿着丰收节时从最手巧的矮人工匠里买来的所谓龙语翻译器，沉吟片刻，诚恳道：“我们听说希维尔族长在为你寻找蛋壳。”

　　弥卡闻言抬了抬眼看他，心里纳闷他们消息怎么会这么灵通，嘴上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韦因德很淡定地挡在弥卡前面，静等下文。

　　这显然让他们感到心里没底，不过打自一开始，他们就没奢望过在砝码不平衡的情况下，还会存在一桩平等的交易，语气仍然是殷切的：“人族在追踪龙族气息方面有更多的研究，”尽管是出于某些颇有实力的野心分子想捕猎成年巨龙——或是杀死作为珍贵材料出售，或是套作威风霸道的坐骑的不良目的，但这些他们当然不会找死地多做解释：“借助某些神圣魔法和魔药，或许能帮上些忙。”

　　让他大吃一惊的是，这头理应正为没办法长大而烦恼的小金龙在听到这好消息后，竟然不露出丝毫为之心动的表情，只事不关己般‘哦’了一声，说：“你们应该直接跟希维尔族长说的，我没有任何权利代他决定任何事。”

　　在亲疏分明的弥卡心目中，哪怕只是怀疑‘希维尔根本没有用心帮他找蛋壳’都是种严重的冒犯。就算杀了他，再轮回一次，他恐怕也不会做出这种堪称吃里扒外、自私自利的行径来。

　　人族也不会那么好心会无偿花费财力人力来帮他，不过是想要利用希维尔所象征的权势和自身能力，给目前焦头烂额的他们带来便利罢了。

　　神圣骑士们苦笑着对看一眼，居然感觉自己的小心思像是被看穿了一样，紧接着道：“如果你愿意为我们引荐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得轻松，他们何尝不想直接与银龙对话，可唐德尔族长在伤愈后就被看他不爽的银龙给亲手撵走了，自然没办法帮他们传话。

　　他们也不甘心就这么双手空空地离开，回去颜面扫地，便厚着脸皮在这龙岛上赖了下来，在人类大陆被人钦羡不已的神圣骑士们，竟然沦落到需要自己打猎才能活下去的地步。

　　也是托了这段时间的生活的福，他们至少打听出了银龙唯一的弱点，也是最放在心上的存在——就是那头差点被他们得罪狠了的金龙幼崽，便想方设法地制定计划，试图从它那里打开突破口，得到与银龙对话的权利。

　　——好在成功了。

　　弥卡倒是有些诧异，原来见希维尔一面那么难吗？

　　……他好像是想见就能随时见到的。

　　连弥卡都看得出来的事，韦因德当然也看得出。他一方面不想再忍受这古怪机器所翻译出的蹩脚龙语，另一方面，则是不愿意让他们再靠近弥卡，挑拨金龙宝宝和银龙养父之间的关系。

　　将小金龙捧在左掌掌心里后，风龙冲神圣骑士们飞快地念了句什么，他们身上立即出现了一层水蓝色的护罩。

　　“在一天之内都有效，你们可以去找希维尔族长了。”

　　“十分感谢！”

　　神圣骑士们喜出望外，毫无拖延时间的意思，整齐划一地冲自己施展了风行术和漂浮术，火急火燎地走了。

　　弥卡想叹气，可念及韦因德还在旁边，为了避免让对方小题大做，还是忍了下来，问：“他们是为了魔物的事情在着急吗？想让希维尔去帮忙？”

　　“嗯。”韦因德没瞒着他的意思：“银龙是魔物的天敌，但也是龙岛的守护者，不能轻易离开的。”

　　话语平常，弥卡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远古巨龙们都是自由闲散的个体行动者，哪怕是血亲之间，也极少会住在一起，更鲜见共同出行。龙岛上的事务说少不少，但说多的话，也绝对多不起来的。

　　希维尔这段时间之所以特别忙碌，主要是为了丰收节庆典，除此之外，他都是研究魔法体系和找耐打的龙们练手来得多，闲暇时间是不缺的。

　　——那为什么希维尔会不得不一直留在龙岛呢？

　　“你不用太过着急长大，”韦因德见弥卡沉默，误以为他情绪低落，便安慰道：“族长一定会尽快帮你找到的。在这之前，他不也渐渐地真正承担起照顾你的职责了吗？还有洛克他们陪伴你呢。”

　　——龙岛上只有他缺了个必须步骤，再怎么努力也被局限住无法正常长大，又怎么可能不焦虑呢。

　　“嗯。”

　　弥卡乖顺地笑着，微微颔首。

　　至于心里到底是不是这样想的，就谁也不知道了。

　　洛克被麦迪森送出来时，不仅身体恢复了之前的完好状态，精神也分外抖擞，见到弥卡的那一瞬，立马就眼睛一亮，大步跑着，欢叫着扑了过去：“弥卡！”

　　小黑龙很懂得自己助跑前扑的动作会制造出多大的冲击力，在真正接触到弥卡的前一刻，他及时刹住了车，只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小金龙，便克制着松开了。

　　弥卡倒是不知道他心思细腻的一面，单纯是看他虎头虎脑的样子觉得有趣，关心了句：“没事了吧？”

　　洛克点头如捣蒜。

　　看得麦迪森都牙酸了：“真是判若两龙……刚才在我面前就殊死反抗，光是按住他就耗了我不少法力。好在族长还是有手下留情。”

　　本来治疗脏腑里的瘀伤和骨头的断裂就很费劲了，患者还那么不配合，闷头闷脑地就想去冲出去找弥卡。

　　韦因德怀疑：“不会吧，洛克看起来不是那种性格。”

　　麦迪森就差指着龙神发誓了：“那只是小金龙魅力大，小家伙在他面前逞英雄装模作样而已！你试试强行把他们拆开看看！”

　　韦因德想起小黑龙那连被银龙连续吊打都不灭的对弥卡的谜样执着，不由得又有些相信了。

　　两条大龙凑在一起说他坏话，洛克却浑然无觉，专心地在书包里摸索半天，翻出几颗豆子大小的水蓝珠来，扭扭捏捏地塞到弥卡手里。

　　弥卡被他神秘的做法弄得有些好奇，仔细一看：“……这不是利库维得最宝贝的蓝宝石吗？”

　　洛克骄傲地拍拍胸脯：“他输给我的！”

　　弥卡扯了扯嘴角，表示这话的可信度很低——利库维得怕他怕得不得了，走路都恨不得绕着走，怎么可能傻到去把最重视的宝石赌上？

　　多半是强抢过来的。

　　看着一脸‘求表扬’的洛克，想到龙族信奉的一贯是强者为尊而不是龙龙平等，弥卡很干脆地放弃了说教的念头，转而怀着纯欣赏的心态，把玩了下。不过他一向对宝石没有特别喜爱——也许是穷惯了，对超出‘一枚金币’这单位的巨款以外的宝物都没什么感觉，这点倒是与将昂贵的珠宝视作铺床的和玩具的幼崽们巧妙地重合了。

　　“挺漂亮的。”弥卡意思意思地赞完，便想把它塞还给洛克，却被拒绝了。

　　洛克：“不要。”

　　“你这是要给我吗？”他开着玩笑。

　　从洛克拿着它时的小心做派来看，应该是正受宠的新战利品，而巨龙在这方面有着极其吝啬的天性，哪怕是亲朋好友，也基本不会存在将珍视的收藏品转赠的情况。

　　“嗯。”

　　叫弥卡诧异的是，洛克的答复是使劲儿地点着头，完全没有心疼的样子。

　　……玩大了。

　　弥卡感到这几块蓝宝石开始变得烫手起来，塞了几次都被躲开了，于是试着讲道理：“不用了，我不喜欢收集宝石。而且这不是你很喜欢的吗？要是我想要看，可以找你借，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乱收你的礼物是不好的。”

　　洛克抖了抖翅膀上的毛，难得说了个长句子：“如果不是我最喜欢的就不会给你了，以后找到更好的再送你。 ”

　　对上这张正儿八经的严肃脸，弥卡扶额：“……你上贡的对象应该是龙神的神像。”

　　纵使弥卡并不想要，可以洛克那跟石头有得一拼的执拗劲，这三颗水蓝珠最后还是躺在了他的掌心里。

　　晚上希维尔回来后，照例卷着他躺床上看书，弥卡则在调整出一个看书更舒服的姿势时，禁不住又掏出水蓝珠来看了几眼。

　　银龙释放的光系魔法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比夜明珠柔和但偏向黯淡的光强上何止几倍，折射得棱角分明的宝石面熠熠生辉。

　　希维尔不动声色地看着金龙宝宝小心收起那块不起眼的破石头，尤其是那副珍而重之的样子，让他不爽至极，表面却不露分毫，只忽然问：“你很喜欢水系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