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怨莲》静沫人生

2、楔子（二）

　　我苦苦等到第二天。
　　一心坐在清明河畔等莜莜姐口中那个男仙官。
　　我想，那男仙官必然会有如同静川明波那么清朗的眉目，也必然会有如同芝兰玉树那么俊雅的身姿。
　　可是，正当我心思不定地望着清澈水面的时候，远处已经有三个男人走了过来。
　　领头的那位确实比我想象中还要美好，不过近身时，却是直接走了开去。连眼睛都没有瞧我一眼。
　　“小汐，你终于睡醒了。”听着这般带着嘲讽意味的话，我立刻不屑地抬起头来，瞪了俯身笑问着我的那人。
　　结果，大眼瞪小眼，我失望透了。
　　面前这人穿着一件陈旧的灰布袍子，额头上一片白色羽毛印记，腰间处一块通红宝玉。
　　我在心里无数次阿弥陀佛，拜托来陪我下凡界的男子，不要是他，可惜下一秒我就后悔了。
　　因为我明明瞧见一身仙气的莜莜姐飘过来，对着我面前的男子欠了欠身：“白羽神君，点点等你很久了。”说着一抬眸，又眼珠子一转，“一大早就起来坐着，对我说很想快点见到神君您！”
　　我已经努力保持平静，不希望在外人面前影响了我的形象，可是终究我只能抓耳挠腮，做出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你才大清早地想男人呢？”我伸长脖子，伸手欲打莜莜姐，她迅速化成个白莲，轻飘飘地荡走了。
　　碧光滢滢的湖水映着湛蓝的天空，其间现出一个男子的倒影。
　　我看见，他正偷笑着。
　　“小汐，莜莜花仙说得是真的么？”白羽神君眨了眨眼，挨近我问。
　　我推了推他靠近的胸膛，懊恼道：“白羽神君怎么会是你呢，我还以为是刚刚走过的那位，他看上去可比你神气多了。”
　　白羽神君的神情微怔，将目光移向我夸赞的男子处，然后一言不发。
　　我想，大概自己说话语气太重，他，生气了。
　　为了去到凡界不受虐待，我死皮赖脸地想好了道歉的措辞：“那个……那个神君比你丑多了，虽然神气，却没您人好！所以刚才的话，还请仙君多多担待！”
　　他嘴角一扬，乐道：“我就知道，适才小汐在同我说笑。”
　　说着伸出食指，刮了刮我的鼻子。
　　我越想越气，初次见面就被人家吃了豆腐。以后凡界相处不是天天被人吃豆腐。
　　这个买卖着实不大划算。改日我得反客为主，逆转乾坤。
　　“小汐，看见你这样，挺好！”他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扬，望着我的目光格外地柔情似水。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此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我问。
　　“是呢！”我自己都还犹犹豫豫没有把握，却见他满脸自信地迎合我。
　　我刚想问问是在何地，他笑着续道：“此时此刻我们不正在见面么？”
　　我见他并没打算说真话，所以也懒得搭理，反正认不认识他那位朴素的仙君，以及认不认识我这个法力较低的怨神。都没有多大的关系。
　　总之看他那个样子，实在不觉得自己会有多么幸运。
　　甚至以他来提升在仙界的地位都只能是痴心妄想。
　　因为，我面前的这位白羽神君实在是太朴素了。
　　尽管小小常对我说，要改变以外貌来看人的观点，因为有的喜欢走高调路线，有的则是深藏不露。
　　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作为一个神仙的形象，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尤其是要时刻拥有那所谓的高尚道德。
　　她的意思我大概想了一下，也就是说我作为一朵不大好看也不大芳香的莲花，随时随地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这样才不会丢了自己莲花上神祖宗八代的脸。
　　“小汐，你见着我好像不大高兴？”白羽神君挑了挑眉，神情忧伤道，“我以前的模样，你都不大欢喜。”拿眼睛扫了扫自己的全身上下，接着道，“如今，这个模样，你不欢喜，倒说得过去了。”
　　他说的话挺让我纳闷。
　　我沉睡了两千年，两千年也没见过旁的人，更别提他这位从哪里冒出来的仙君。
　　他住的洞穴还是宫殿，他吃的山珍海味，还是野菜饵根，这些我通通不知，可以这么说，我与他八竿子打不着。老死都可能不相往来。
　　如今他叫着我这个不太熟悉不太亲切的名字，我有点吃不消。
　　“我叫点点，不要小汐小汐地叫，否则我都忘了自己是谁了。”
　　他愣了愣，也许在反复思考我的名字，也许为自己称呼错了神而尴尬。
　　“好！”白羽神君望了望我这清河湖畔，对我点了点头。
　　他额间的白羽闪亮如珍珠，连周遭栩栩如生的小莲妖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话。
　　“点点！”他开口唤我的名字，似乎从来都没有人似他那般温柔，声音就像从远及近的萧声，沁人心脾。
　　毋庸置疑，他的确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也的确是一个说话好听的男人。
　　这天上的仙君我没见到过几个，审美能力也不是很强。
　　但我想，一个不锋芒毕露的仙君绝对是一个聪明的仙君。
　　“嗯？”我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们该启程去凡界了。”他笑着说。
　　我干咳了两声，疑惑道：“你是说……现在？”望了望周遭，又做出一副谄媚娇小的模样，道，“仙君请给小神带个路。”
　　他错愕了半晌，大概是觉得我有点傲气。
　　我不忍毁了自己的形象，只能垂头自惭形秽道：“嘿嘿，我……我不大认识路！”
　　原本以为他会捋着袖子数落我一番，笑我一个神仙还不识路。
　　可是，他至始至终都没能这么说。仅仅眯着眼睛，良久，笑了声：“那好，我带路！”
　　后来，清河湖畔中，不论是等级较低的莲妖，还是等级较高的莲仙，都在沉睡中醒来，在见到白羽神君的一霎那，朵朵莲花绽开，比见到我这个恶神醒来的场景都要亲近得多。
　　他的中指轻轻一扬，无数白色羽毛漫天飞舞，像柳絮翻腾在天空中。
　　我怔怔地瞧着他，这种情景我明明在哪里见过，可是越想，心头越痛。直到头痛地什么也不愿意做。
　　“点点，这是送给你的！”一只细长娇媚的白色羽毛悬在空中，他说，送给我。
　　我尴尬地问了一句：“白羽神君，你是一只公鸡修成的仙君么？”
　　四周有奇奇怪怪的眼神恶狠狠地向我瞪过来，我全部忽略不计。
　　白羽神君倒并不介意我这唐突的一问，笑着否认道：“不，我只是一片白色羽毛！”
　　我瞠目结舌，面上不大好看。
　　为了将我的谦虚美德发扬光大，我也自嘲地对他说：“呵呵，其实我也只是一朵莲花。”
　　当然，关于恶莲重生，必有怨气这句不算美好的顺口溜，我也悄悄地隐藏了。
　　这，原本就不是一句好话！

作者有话说

　　谢谢，请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