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魅·魅生》祭漓丧

44、Vol.4

　　“教主，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石长老看着教内的教医正在为飞昕扭伤的脚骨擦药酒，力度太大，飞昕疼得龇牙咧嘴，狰狞不已，大汗淋漓，却不愿叫出声来，双手死命抓着床单，那表情就是恨不得将床单给撕裂！
　　站立在一旁的妍晗皱着眉，一脸焦急的模样，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了，教主您最近的一个月都切勿太大走动，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轻则继续肿胀数月，重则腿骨断裂，事关重大，请务必重视！” 教医用手帕擦了擦手，收拾好药瓶，起身对石长老与妍晗叮嘱着。
　　“好，我明白了，你先退下去吧。”末了，又对飞昕说道：“老朽也先回去了，教主您要好好修养，妍晗，好好照料教主，不能让教主有任何闪失！哪怕是轻微的，也不可！”石长老厉声吩咐。
　　“明白。”
　　石长老威严地点了点头，便退出了飞昕的房间。
　　妍晗点燃了房内大铜香炉内的嫩绿色香草，顿时微微的白烟遍布了整个房间，气味淡雅芬芳，令人倍感舒适。
　　明晃晃的烛光在闪烁着，映耀着这个小天地。
　　妍晗拿过张木凳坐在飞昕旁边，用手绢擦着她脸颊上的汗水；飞昕闭着双眼，不知是刚才太过疼痛而劳累睡着了，还是只在想着什么。
　　正逢妍晗转身洗手绢，一个有着些许虚弱的声音便响起了：“妍晗。”
　　“嗯？”她回过来，发现飞昕正在望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看似是在寄托着对某人的想念。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坏家伙。”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我本身，和自己最最要好的朋友每日过得无忧无虑，可是，如今我却因为与她喜欢上了同一个男子，便对她怀恨在心，试图要报复她，要致她于死地。但……突然之间，听到她的死讯，我却一点也不快乐，相反的，我还有些难过。这样的我，单单只是为了一名男子，却对她恨之入骨。这样的我，是不是一个坏家伙？”
　　“……”平时爱说话的妍晗此刻却沉默了，她也曾经遇到这样的事情，但是，却与飞昕恰恰相反，她并没有努力去争取，而是，懦弱地放弃了。
　　妍晗深呼吸了几次，说：“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夜幕拉开了新的一副画卷——

　　我是妍晗，自出生之日就被遗弃在烟蒙台大门前，除了包裹着自己的一块破布，就仅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我的出生日期与名字，但唯独，没有姓。
　　好心的老鸨阻止了下人试图将我扔出去的举动，将我收留了下来。她待我不错，每日三餐，从不缺斤少两，吃好穿好，还有奴婢伺候着，跟个有钱家的千金小姐一样。眼看着我一天一天成长起来，而老鸨的笑容也就愈见增多整日眉开眼笑的，也少了责备下人。
　　日渐成熟的我，终于隐约明白了老鸨之所以肯留我下来的原因。
　　我曾在后院看见过她吩咐一个奴仆将被遗弃在门口的婴儿丢到别人家去，眼神里丝毫没有怜悯之意，并不想她之前慈悲为怀地留下我来。
　　我懂得了，她分明就是看出了我的姿色，从婴儿般嫩小的时候，她就肯定我将来定会长成一位美人，为她的烟蒙台吸引更多的客人，赚取更多的银两，所以才会对我如此之好。
　　仿佛是亲人一般的好。
　　了解了这些之后的我，开始越来越为沉默，之前对老鸨的感激瞬间化成灰消散在空中。无奈，为了报答她的养育之恩，我必须为她招引客人，为她找生意，为她把烟蒙台宣扬地更为著名。
　　过着这般麻木生活的我，原以为会永世都将青春年华泼洒于烟蒙台中。
　　直到——遇见了他。
　　对他的形容，只能说是天造之物，是老天最为得意的作品。冷峻而清秀的外貌，一头黑发如瀑布倾泻而出，常着蓝衣的他犹如蔚蓝的天空，那对黑珍珠一样的眼瞳，将我的魂魄都摄走了。我无法停止对他的倾慕，每日都期待着他的来临，期待着自己能为他献上一曲最为高贵的乐曲来衬托他。
　　但，他却每月才来两次，每次来，都只是静静地坐在二楼雅座品着清茶，听着音乐，从未沾花惹草。
　　在这烟花之地，能有如此脱俗不被没魅惑的美貌所吸引，不色迷迷地和女人找乐子的人，实在是世上稀有的物品！
　　我开始接近他。
　　“公子，你好！小女是妍晗，一直为你弹奏的乐曲的人。”这是我鼓起勇气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淡淡地看了看我，纯净地眼眸里看不出一丝特别的神情。
　　“哦。你弹得很好听，我很喜欢。”
　　这么简单的一句赞美，竟让我几天都开心地睡不着觉。
　　自从有了那次的认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变得日益密切。只要有空，他便约上我一同前往郊外踏青，冬天便望雪、打雪仗，那段日子真是我人生中最为快乐的记忆。
　　我以为我们可以这样下去，但是没想到，坏事总是在最美好的时刻出现。
　　某天，他再次来到烟蒙台听乐，我拿着他送给自己的南音琵琶坐在他身边，弹奏着那首他最爱的那首《渭水情》，独特的“苦音”诠释出了悲愤哀伤的情感，而他的面庞却一反平日的不问世俗的那种清静，反而更是愁眉深锁。
　　“妍晗。”
　　“嗯。”
　　“我……要成亲了。”
　　听完这句带着些许犹豫气味的话语，我的脑子仿佛要被炸裂了般，耳边什么也听不见，也不愿再听见任何伤害我的话，我嘴中喃喃道：“不可能啊……你、你不是喜欢我的吗？怎么会？”
　　只听他深深叹息，“对不……”
　　我连最后一个字都没听完就夺门而去，我最最最不想听见的，就是那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咒语。
　　眼泪无法控制地落下，一滴滴，宛如我心的碎片。
　　三日之后，我站在自己房内的床边静静凝视着，凝视着他穿着大红袍，挂着大红花，骑在马背上，无比神气地迎接着自己的新娘往府邸中去。
　　就在他即将看不见烟蒙台的时候，忽然转过头来，他的视线触碰到我的眼睛，一股无奈与不舍的情绪隔着空气传入我心。
　　我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妍晗诶！”老鸨那令人厌恶的鸭嗓声不合时宜地灌入我的双耳。
　　“怎么。”
　　“之前那位常听你弹琵琶的公子给你留下了一封信。”说着，就把一个白色的信封递给了我，然后，老鸨便识相地离开了。
　　我微微颤抖着双手打开了信，铿锵有力的字令我开始有些难过——因为，这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自成一体的豪迈字体，却也是最后一次看到。
　　“妍晗，请原谅我。对于成亲，我也是逼不得已的，为了家族今后的发展，我必须按照长辈的话来执行。但唯有一点，就是我对你的心意是从未改变过，自从第一次听见你所弹奏的琵琶声，我就明了，你必定是我一生中唯一的红颜知己，那哀伤的旋律充斥着我整个人，我想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这乐曲，更加不会忘记你。
　　最后的最后，我唯一的遗憾，或许也是你的——若是你那天不是弃我而去，而是在我耳畔对我说‘我们一起远走高飞’，或许，就不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你永在我心中。
　　岳明峰上”
　　岳明峰……岳明峰……这个到最后我才知道的名字，却已是天地般遥不可及。
　　失去了那次争取的机会，就再也没有任何契机来反悔了。

　　“这……是个很凄美的故事。”听罢，飞昕有些惆怅，有些感慨。
　　苦笑浮上了妍晗的唇边，“这是我一辈子也无法忘怀的事情。所以，飞昕，你要勇敢去追，就算结果不是你所想要的，也要不顾一切地去争取，千万不要让自己后悔。”
　　“我。”飞昕顿了顿，但仍是坚定地说：“会的。”
　　屋外唯有昆虫在低吟，不知在默哀些什么。
　　“对了，关于翼宫之宝，我有些想法。”妍晗猛地想起了一些事情，连忙说道，生怕自己再忘记。
　　“哦？快说。”
　　“我听石长老说，金毒教创始人的遗愿就是可以独占武林，让金毒教成为让世人尊敬的帮派，所以我建议飞昕你去抢夺翼宫之宝，利用那个宝物来增强金毒教的势力，这样世人就不敢再侵犯，并且同时可以成为武林之中至高的帮派，完成创始人的遗愿。”
　　飞昕仔细想了想，觉得一石二鸟，的确是可行之计，既有利于金毒教，让金毒教成为武林中最为厉害的帮派，而且借此也可以找出翼灵魅，确认她到底有没死。
　　“好的，妍晗，这实是为一好计！就依你说的去做，你对下面安排一下，首先全力找出蕾纱，带她回来见我，然后再做定夺。”飞昕一锤定音，有妍晗这么个好帮手，真的替她分担了许多。
　　可妍晗好像又思索到了什么，眉头皱了一下，“但飞昕，蕾纱现在拥有着翼宫之宝，而且带着翼灵魅，万一她利翼宫之宝去控制翼灵魅这个身怀奇术的翼宫宫主，那对于我们，形势是非常不利的……”
　　“也是……如果正面攻击无法胜利，就用暗招，想办法偷袭，假若这样都不行，那么就派人快马加鞭通知我，我会亲自来抓捕她。”
　　“好的，我知道了，明日便下令下去，那我也回房了，夜已经深了，你好好休息。”说完妍晗关好窗户，退了出去。
　　面对着这迷茫的夜色，妍晗的背心感叹着飞昕变了好多，在之前烟蒙台遇见的飞昕还是个无知的小姑娘，带着对外界的好奇出来探索，但是如今，她却已经完全长大了，成熟了，她的心思是多么细密，要下什么决定都会前思后想，生怕会对金毒教不利。
　　但是……妍晗不禁叹息了一下，还记得她本和翼灵魅是闺中密友，什么事情都会和对方分享，对方有什么事情都会挺身而出，但为何现在她们会变成仇人，友谊真的是那么脆弱、不堪一击吗？为了一个男人，真的为做出不惜伤害最好的朋友的事情吗？是否所谓的爱情就是要不惜任何代价去抢夺呢？为什么命运会如此捉弄她们？虽然去争取是好事，可她隐隐约约总感到后面有不好的事情会继续发生……
　　命运，命运，命运……
　　事过境迁，所有的一切都随着一些本不该发生的事情而改变了，明明大家根本都没想过会演变成这样，但也只能这样错下去，步入了万丈深渊都不知晓，但也无力改变，唯有按照这样的轨道继续下去。

作者有话说

　　下一节是本卷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