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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月夜相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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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微澜僵硬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的道:“怎会,大人您能亲自来,下官真是荣幸的很。”
沈晏看着季微澜一副装的辛苦的谄媚笑容,冷笑了三声。径直坐下来,端了茶桌上的茶水慢悠悠的喝了起来。季微澜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刚刚才倒了茶水被喝掉,况且那杯子还被怨念陈志言的时候啃过。也不知道沈晏是不是故意的.......
“那个茶杯是我的。”季微澜忍不住心中狂躁,面上还是一本正经一脸平静。
沈晏闻言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季微澜觉得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比如怨念什么的。正要开口嘲讽几句,却突然沈晏打断。
“我亲自上门向你道谢,多谢你那日为我夫人解围。”沈晏站起身来,黑色的长袍拉的他的身影笔直,云淡风轻的略过一句,“季微澜,从前的事我便不追究了。但是从今天起,你好好的做你的廷尉,不要掺合其他的事。”
季微澜眼里乍起一道冷光,不屑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纪岚谨记的始终是陛下的人,多谢大人提醒。”
沈晏伸手去摸季微澜的脸,却被她厌恶的打开,也不恼,只慢条斯理的说着不相干的事:“小微澜长得这么高了,一晃三年不见,的的确确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沈大人,一别三年您也变得这么阴险毒辣,玩弄权术,朝野上说起您谁不是人人自危?”季微澜出口反驳,满腔怒气。
“不错,也变得伶牙俐齿会反驳人了。”沈晏满意一笑,顿了顿又道。
“无论纪大人要做什么,想做什么,记着,别挡我的道。”看到这样的怒于色的季微澜,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明媚活泼的少女。沈晏轻轻的笑,理了理微皱的袍子,长腿一跨便出门了。
季微澜心里莫名的泛酸,沈晏这样三番五次的警告让她觉得又气愤又难过。果然那为叫绮梦的妇人是他的夫人,他何时成的亲?三年不见,他居然也有了家室。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堵着慌,季微澜披了件衣服正准备出门透透气。
天色已不早,薄暮暝暝。初秋的天气已经渐渐变得寒冷。
一打开院子的门,居然看见陈志言站在门后,手里抱着一盆开的正艳的胜春和一壶酒。指间停驻在门扉上,看似正要敲门。
季微澜心情烦闷,没好气的问:“抱着一盆花干嘛杵在我家门口。”
陈志言呆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新家里的胜春开得正好,想你着满园的萧瑟,也该添点颜色。”
“谢谢,这么艳丽的颜色不适合我,你还是留着给自家院子添花吧!”说完便要关门,陈志言见状立刻靠在门上,就是不让她关。季微澜微微气恼,想着最近是不是诸事不顺,怎么那么闹心呢。
“岚岚,刚才是不是沈相来给你添堵了?”陈至言就那么随意的靠在门扉上,慵懒闲散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风流公子哥,“你别害怕,要是他真欺负你,你一声招呼我随叫随到!”
季微澜也随意的倚在门上,呵呵一笑:“当今权臣你敢为了我这么一个小人物得罪?不怕毁了你的大好前程?”
“权臣又如何,就是他是皇帝,也没道理明着欺负下级,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但是为了我的岚岚也是值得。”说着还叹了一声,表示为季微澜很是值得。
季微澜忽然心里一动,虽说相识不久。也许是带着目的去接近她,但是从始至终陪在她身边的事眼前这个看似放荡不羁的人,利用也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罢,至少还可以聊以慰藉。
季微澜抬眼看天上浮动的云,轻声问道:“陈公子,你让我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你来做官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你来做官又是为了什么?”陈志言反问。
“为国为民。”季微澜恍然道。心里却是清明的很,她撒谎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做官?”
陈志言竟正了神色,缓缓道:“若我说是承我爹的心愿呢?我陈家世代为商,是帝京一富。但是我爹一直希望族里有人为官,所以他希望这个人是我。”
季微澜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他继续说道:“可是我就是个纨绔子弟,怎么可能甘愿被朝廷所束缚?我要做的只是尽力而已。”
他得意一笑:“你看,车府令这个闲职的确很适合我。”
“是,你要是领了什么重要官职,可就真是祸害人民了。”季微澜一本正经的得出了一个结论。
陈志言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酒坛,问道:“怎么样?来喝一杯?”
风从门外吹了进来,带来秋日的桂香。季微澜蓦然一动,随意笑道:“好!”
月夜下,庭院的石桌上,酒渍洒了季微澜一袖子。这已经是第四杯,烈酒下肚,季微澜勉强还能保持清醒。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的她,今夜却是大胆的喝了起来。而陈志言慢慢的摇晃的酒杯,也已喝了不少,仍不见醉意。
借酒消愁不过是愁更愁,她一路来到帝京初遇沈晏再遇苏恪。如果查明当年的真相,她怎么去面对。沈晏是不是她的杀父仇人,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但依靠苏恪的力量难以接近当年的事实,如果真的是沈晏策划,凭她和苏恪也难以扳动沈晏分毫。
“岚岚,其实你不知道。我第一眼见你,虽是惊艳,但更多的是喜欢。”
季微澜莫名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小时候听说过你,你不是一向自诩风流才子,喜欢在花丛流连的吗?怎么,你喜欢男人?”
陈志言顿了顿,惊讶道:“你不是远道南疆而来,怎知帝京的事?”
季微澜闻言突然清醒了不少,暗自懊恼喝酒果然坏事,这舌头一沾酒就不停使唤。只得临时圆谎:“小时候我在帝京呆过,恩,对你的事略有耳闻。”
陈志言释然,自顾自的又添了一杯。看着季微澜的眼里带着明亮的笑意,映着杯中摇晃的涟漪,让季微澜立刻端正坐姿,她觉得陈志言可能又要说点惊心动魄的话了。
“喜欢的人是男人和女人都不重要,重要的事这一颗心。”
季微澜没想到他说的竟是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又听他缓缓道:“岚岚,有些话说来太虚,你不会相信。但是能听听也好。”
“恩?”季微澜有些疑惑。
“前方的路太辽阔,有可能人会在下一个岔路口迷失自己。”希望你不要忘了你的初衷。陈志言眼带笑意,“天色已晚,便告辞了。”
第一次,季微澜忽然明白他究竟想说的是什么,他们只见过为数不多的几面,几乎没有交集,一向戒心重的她从未向任何人吐露心思。他仍是透过她心中掩藏的一道道阻碍,知道她心中必有想要隐藏的东西。
陈志言起身离开,月上中梢,银辉一缕一缕的洒下来,落在陈志言的肩上显得特别的皎洁。季微澜觉得今天的陈志言正正经经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富家公子的优雅。她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面具,刻意带上的无非是为了某种目的或是保护自己。她不也是带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面具吗?
走到门前那棵月桂树下的陈志言忽然回头:“岚岚,帝京局势瞬息之间千变万化,你我处于这朝廷之中难以脱身。官场的沉浮,任谁都不能明哲保身。”
他是在提醒她,入了这朝廷便不能后悔当初的抉择?
季微澜笑笑,月光如雪照得她白皙的脸更显苍白:“其实谁都身不由己的。”
是啊,这茫茫人世究竟有多少人遂愿?终其一生在追寻的可能是一个永远的不到的结果。如果真相浮出水面,她证明了父亲的清白,天大地大,她又该何去何从?
季微澜蹲在墙角,大约是有些醉意,竟做出孩子气的举动。她戳了戳花盆里的胜春叶子,半笑半嗔道:“你家主人究竟是什么人啊,虽然越来越看不透彻,但是相处起来也蛮有意思的。”
走出纪府大门的那一刻,陈志言对着高悬的明月露出轻快的笑意。他轻松的耸耸肩,长吁一口气,把心中烦闷统统抛开来。能和她一起喝酒,纪岚那个人已经开始渐渐接纳他了,也算是成功了第一步吧。
想到这里,陈志言觉得这初秋的夜也没那么寒冷了,步子也变得轻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