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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月影清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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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微澜猛地从床上坐起,额上冷汗淋漓,许久都未回神,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太真实,让她骤然从梦中惊醒,冷汗一滴一滴的滑落。半饷她抚了抚胸口,觉得烦闷消散了不少。
“沈晏......”窗外明月皎皎,清风阵阵的吹进屋里,带着夏季的凉意,季微澜抬头望了望夜空,眼底有一抹亮光划过,“若真是你所为?我该怎么办?”
如果真是沈晏,杀他?首先她得有那个本事!
承安的月色如此明朗,而百十里外的月色,便不是那么令人觉得安心。这是一座孤立在荒郊的野店,周围树影丛丛,一点灯火,一方桌椅,一个柜台,便是小店的全部。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除了屋后那三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这是今晚的第三次刺杀,很不幸的是刺杀应该失败了,否则躺在那里的便不是刺客的尸首。
空气中的血腥味被风吹得散去不少,地面上的血迹和破损的桌椅已被人重新打扫,连房檐上的那盏灯笼上的血迹都小心的擦去了。客栈掌柜的躲在柜台后瑟瑟的抖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得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青莲,可打扫干净?”
“公子,可以歇息了。”
角落里白衣的公子仔细的擦拭着手里的匕首,温润如玉的模样,淡淡的嗓音宛若琴音乍起般的清冷。身旁的青衣小厮亦是沉稳,处理的干净利落,只一会便打扫的看不出痕迹。深夜里行路的主仆,虽然眉间犹有倦色,但是却并不行色匆匆,遇见刺客,不慌乱反而镇定的出奇,就好像知道他们自己将会遭遇刺杀一样。客栈掌柜已不敢妄加揣测,目送那青衣小厮掌灯送着他主人上楼去。
屋里一推开,青莲便察觉有人,第一反应是去护着主子。
封峥却淡淡道:“自己人。”言罢,径直走到屋里。
青莲将烛火凑近来了才发现,那人是跪着的,便松了一口气。连跟着主子小步小步的跑进屋内。
“我们还剩下多少人?”
“回少掌事,暗鹰派出三十二人,如今还有十二人。”那人闻言头低的越发低了,暗鹰是封家的精英暗卫,这一次却折损的如此多。
封峥不经意的一皱眉,暗卫将头埋得更低了,重重的向着地面嗑了下去。
“少掌事放心,不管还有多少人,属下一定会将少掌事平安护送回江南!”声音中的誓死中心的决心,让封峥为之一怔。
“从承安到西郊,短短一个月竟然有十次刺杀,暗鹰已经尽力了,不必责怪自己,你退下吧。”
“是!”黑暗里的人领命消失,像来时一样静谧无声。
“青莲,依你说,这一次来的是封家的人还是其他另有图谋的人?”封峥轻柔眉宇,声音里掩不住淡淡的疲惫。
青莲顿了顿,才缓缓道:“先前两批杀手应该不是封家的所雇,倒是这最后一批才像是。”
封峥不言,只是静静的看着跳跃的烛火若有所思。“本家的那些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如今父亲意将此重担托付于我。我总不能看着封家一步一步,无论如何,不该由外人操控。”
“公子这些年一直长居帝京,对江陵局势虽有了解,可是接手封家,但是担子却还是重了些。”
青莲将大氅盖到封峥身上,替他细心的整理好床铺,心疼到:“其实青莲觉得公子大可不必去趟这趟浑水,江南的命脉本就同帝京的局势牵扯到一起,公子这一回封家,不止本家那位爷,指不定帝京还有多少人想对公子不利!”语气中的愤懑与不满,让本来已快入睡的封峥一惊。
封峥笑着,不知怎地便想起了如春风般的明媚笑容,眸子里浮现出一抹温柔:“她回来了,我总该为她做点什么吧!”
“这些年您做的还不够吗?!”青莲越发气愤,正准备长篇大论,却看到榻上那人已闭上眼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垂着,灯火下的脸庞白皙仿佛女子一般,只是那眉间依然有无法拂去的倦意。青莲看着长叹一声,默默的转身灭了烛火。
黑夜是所以暗夜里潜行最好的遮蔽,二楼的房檐上立着的黑夜男子身姿挺拔,眼如苍鹰一般锐利,在黑暗里警惕的注释四方动静,不放过一个风吹草动。如果仔细观察便回发现,屋前屋后的草丛里伏着的是一团一团一动也不动的黑影,和房檐上这个人一样,他们都是暗卫,都为了保护这里的某个人而存在。
长夜漫漫,一轮圆月高悬,有自清风吹来远方的气息。
江南封家权力交接,少掌事却在途中遇刺,所幸几次刺杀都是毫发无伤。沈晏看了小笺上的消息,慢悠悠的捏碎了手中的瓷杯。
“若下一次刺杀无果,提你的人头来见我。”
“属下领命!”
沈晏提笔写着什么,薄唇勾起一个弧度,竟是缓缓笑了,打扫的侍女不明所以,偷瞄了几眼却接住危险的眸光,立刻低头认真打扫起来,再不敢分心。
越美丽的事物也就越危险,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自然侍女也是明白的。
侍女掩上门的时候,一只素白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她抬头一看正对上夫人绮梦笑盈盈的眼,便识趣的退下了。
“夫君,我熬了点燕窝,夜深空腹难免难受,夫君喝一点吧。”
沈晏头也没抬,继续在宣纸上写写停停,淡淡道:“失败了?”语气平常,像是提前便知结果。
盈香低头,有些懊恼:“是,本来已经成功的。可谁知半路杀出两个人......”
“无碍,你退下吧。”
绮梦有些意外:“你不怪我?这一次不成功打草惊蛇了,下一次行动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好不容易才查出的潜伏的线人。”
沈晏慢慢的笑了:“本来派你去便是个不明智的决定,也怪不得你,是我没有详细的计划。”
绮梦看着烛火下的沈晏,侧脸在光影里变得柔和,自从来了沈府以后,他便只对她一人温柔。终究待她是不同的罢,绮梦想着,竟微微失神。
沈晏起身将架上的薄衫披在她的肩上,似宠溺般轻声道:“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绮梦眷念的看他一眼,不舍道:“夫君也早些休息,别累坏身子了。”
沈晏笑着对她点点头,目送她从书房离开。待那一抹倩影彻底消失在走廊的黑夜中时,沈晏温暖的眸子渐渐的冷了下来。
三日后,朝廷正式授予考试通过的士子官位。季微澜被封为廷尉左平,掌平决诏狱事,属大理寺。陈志言为车府令,主掌宫廷御用车马。说来也是个闲职,季微澜听闻的时候竟也吃惊,一面诧异一面不免觉得好笑,这样一个闲职似乎比较适合游手好闲的他。而其他人多多少少都被封了小官职,打发到地方去任职,留在朝廷的只剩了季微澜和陈志言。
安顿下来后,苏恪赏了府邸,在离皇城不远的西街延辉门内,和沈晏也只隔了一条街三家院子的距离。而陈志言竟也在西街买了户院子就在季微澜对门,那院子内海棠花满园都是,还有夕颜缠绕了一整面的墙,想必春天和夏天定是眼花缭乱妖娆的很。季微澜却为此很是头疼。
明着暗着提醒了多次,无奈某人厚着脸皮的样子很是欠抽,季微澜无可奈何得只能当做没有看见,但没有过三天,陈志言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大丛的四月花,顿时那院子变成了红艳艳的一片,季微澜在扶额,不知道是她见识短,还是真有这么奇葩的人,这么看似温润如玉的贵公子的癖好居然是捣鼓园艺。实实在在失了温雅。
这几日陆陆续续的官员来送礼道贺,乐呵呵的一句就是少年才士、英雄辈出、长江前浪推后浪之类的官腔。季微澜也僵硬的扯出几个淡淡笑容回道:多谢您老关照、往后多多提携才是,巴结着人一堆堆的礼品往屋里送,季微澜看着那薄薄的门槛,觉得在来几个怕是要换新的,正在踌躇苦恼间,忽然间一精致黑锻云纹锦棉的短靴踏了进来。
季微澜几乎是习惯的扯出一个大大笑容,一抬头,傻眼了。
沈晏提着一个锦盒,面无表情的径直走了进来。这几天由于忙着应付那些来往官员,并没有前去置办几个人手在府邸,至今仍是孤零零的一人。不像对面院子里整日都是热闹的喧嚣声。季微澜为自己的懒惰感到万分后悔。
沈晏将东西扔给季微澜,漫不经心道:“怎么?看到我来,一副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