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花开》凌羔

1、第一章 梦

　　眼前是一片朦胧的水色，耳边有缓缓流动的水泡冒出的“汩汩”声，水波微微荡漾，有几尾美丽的不知名的小鱼游了过去。
　　抬头望去，阳光似乎从头顶的水面上穿透下来。
　　心里有一种既欣喜，又哀伤的感情萌发，编织在一起，更显苦涩、
　　突然，眼前的水景开始变得浑浊，变得模糊，它明明就在眼前那近在咫尺的地方从未移动，但，却怎么都触不到它......
　　只觉得身子沉沉的，渐渐化成了溶入水的泡沫。

　　睁眼，白色的天花板呈现在眼前，左右一看，其余家具也都好端端的摆放在那里、
　　龙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
　　还好，我在家里。龙霖在困意中冒出这样一句话，她自嘲地拍了拍头：“一大早就迷糊了，不在家，我还能在哪啊。”她下床，穿上毛绒绒的拖鞋走到窗前。
　　那毕竟只是梦啊，不是吗？尽管......
　　她拉开窗帘，把窗户向外一推，明亮的阳光洒满了卧室，龙霖立刻感觉活力十足。经历了漫长的宅女生活，也终于要开学了！
　　龙霖走出房间去刷牙，中途还满嘴泡沫的折回来到冰箱里取出一包吐司放到餐桌上，这样一会吃的时候可以让它不那么冰凉。餐桌上放着姐姐做好的早餐，还有一如既往的“趁热吃”的来自姐姐的字条。
　　她半眯着眼从餐桌旁绕过去，又从冰箱里取出一包牛奶放到书包里。没错，龙霖拒绝吃姐姐做的饭，因为龙霖姐姐做的饭......怎么说呢？你见过像煤炭一样的煎蛋和牛奶泡面么？这就是了。
　　之后她又回到洗手间，漱口，然后才是换衣服，洗脸，再慢慢地梳平整那因为晚上睡觉不老实的翻啊翻的炸毛。嗯，还不错嘛。龙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一笑（尽管头上有根呆毛依然顽强的竖立着）。
　　临走前，龙霖还是没忍住往餐桌上的早餐那里望上一眼，但看完后她马上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居然会对姐姐厨艺的进步尚存希望！
　　这次是把烤肠切片泡入橙子汁里混着吃。
　　龙霖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故作镇定的关门离去。
　　下楼，取车，开锁，上车，看表。
　　......
　　要迟到了！
　　龙霖飞快地蹬着车子，咬牙切齿的表情另一个早市买菜的大妈误以为这个姑娘想要去杀人。
　　快快快快快啊！第一天可不能迟到！那些纠结的事情啊先放一放吧，梦什么的回头再想！尽管，尽管自己已经连续梦见20次了！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景象！虽然她已经发现自己的20多次相同的梦景中离那个水面越来越近了！虽然她也十分好奇！但是！
　　如果迟到了就连调查的机会都没得了！什么机会？经历班主任的酷刑之后活下来！
　　她骑着单车在大街小巷中灵活地穿梭着，脚下用力蹬车，嘴里不停念叨：“要迟到了要迟到了......心急如焚的她，自然也因此未能注意到途径的高楼顶上，有一蒙着面纱的女子。
　　“呵呵，正赶上呢。”女子抿嘴一笑，往前走了几步，向外一跃，身子随之化成烟雾，弥散在微凉的风中。

　　“报告！”风一般的少女龙霖大口地喘着气，在响铃的前几分钟，撞开教室门扑了进去。
　　“龙......龙霖同学请快入座。”老师显然是一副“我和我的学生们都惊呆了的表情”。
　　龙霖同学？这称呼怎么变了？龙霖皱了皱眉，仔细看了看老师。
　　换！老！师！了！
　　龙霖急匆匆地走到座位坐下，因为还没换座位，所以座位上都坐着原来的同学，同桌也还是原来的同桌，龙霖刚刚把书包放在桌子上，同桌就凑了过来。
　　“龙霖咱换老师了。”
　　“我知道了。”
　　“姓杨，杨盈。”
　　“哦。”
　　“据说她很认真的把咱们每个人的学籍照都辨认了一遍，为了在开学时可以快速地与大家打成一片。”
　　“是嘛。”
　　“话说你还认得我吧？”
　　“嗯。”
　　“我叫什么？”
　　“高成秀！你有完没完！”
　　龙霖实在是受不了了，吼了出来，但同桌高成秀似乎并没有感觉不爽，“嗯嗯”了两声表示满意。
　　“无语。”龙霖转头看向老师。
　　老师正低着头跟靠门边的班长说着什么，她戴着眼镜，五官端庄，几缕碎发从耳边垂下，卷卷的发尖给人一种懒懒的软软的舒适感。
　　好漂亮的老师，连身为女生的龙霖都不禁称赞，她右手支着下巴，开始打量周围的人，
　　“小妞，来给爷笑个。”高成秀显然不死心，故作一副凶样对龙霖说。
　　“啪！”龙霖看也不看他，反手就是一本数学书砸到他脸上（一直坐同桌练出了龙霖妹子的准性）。
　　“那......”高成秀小心翼翼地想了很久才敢回答，“爷给你笑个？”
　　龙霖回头，用鄙视的目光在高成秀那仿佛花朵般的笑脸上扫了三遍后，顺手举起了桌上的牛津词典......
　　“咳，安静！”老师已经回到讲台上，示意同学安静下来。厮打在一起的龙霖高成秀那对同桌也住了手，当然，收手前龙霖又重重拍了他一下。
　　“我们的新同学到了，大家欢迎！”
　　高成秀揉着头欲哭无泪，突然看见进来的同学，眼睛闪亮起来。所有人(大部分是男生）都注视着来者，寂静，既而是一片欢呼——
　　“好漂亮！”“美女我们做朋友吧！”“简直萌化了！”
　　龙霖不得不承认这是她今天发现的第二个真正的美人，她身材娇小，有着纤细的腰肢以及让很多女生羡慕的一头垂到腰间的长发，长发在脖子处挽了一个十分具有古典韵味的发髻，眼睛黑黑的，亮亮的，唇红齿白，如同一位古代摘花的妙龄少女。
　　“我、我是云妍，秦云妍。”她有些害怕地往黑板上靠了靠，简单地作了自我介绍。班里欢呼声那么大，老师不得不再一次组织纪律。
　　大约闹腾了十几分钟，龙霖也仅仅得知秦云妍是来自外地的，是跟随打工的父母来这里上学。最后，秦云妍被安排到了学霸刘牧的旁边。但刘牧完全不感兴趣似的，更过分的是，他还将东西往角落挪了挪。
　　其实，要不是老师安排，做事清高的刘牧恐怕要霸占两张桌子到毕业。
　　龙霖看到，秦云妍并没有很尴尬的样子，反而在用一种焦急而热切的眼神望着刘牧。刘牧只是简单地撇了她一眼，就好像......
　　就好像他们认识。
　　下课了，龙霖想了想，还是走到新同学桌前，她尽力展现出礼仪小姐的表情，但秦云妍却在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走来。
　　“你、你好。”龙霖感觉十分的不自然。
　　秦云妍望着她，没有开口，反倒是刘牧，居然格外不屑地说了句：“切。”
　　切什么啊！要不要啊！好尴尬啊！怎么办啊！龙霖简直就要泪流满面了。
　　“啊......那个，我是龙霖，欢、欢迎你来到我们班。”龙霖结结巴巴地对秦云妍说，心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秦云妍突然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张，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瞬间满眼热泪。
　　然后她就像是一直考拉一样挂在龙霖肩上。
　　哎？龙霖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将秦云妍推开。
　　“呜呜......”秦云妍小声地呜咽起来，然后，令龙霖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秦云燕身子一歪，躺倒在了地上。
　　这这这，龙霖一下呆住，不知该怎么办，而刘牧依然在淡定地写作业，如同沉浸在题海当中......

　　中午，龙霖和自己的老友木薰薰一起吃饭，薰薰是个可爱的女生，是龙霖的初中好伙伴。两个人考到同一个高中却不在一个班，但即使这样，她们也是形影不离的好搭档。
　　“哎？你又做那个梦了？”身为好友，薰薰自然将八卦的本性发挥到了极致，她对龙霖的各个方面都十分了解，对于龙霖的了解甚至都渗透在了龙霖生活的点点滴滴之中，包括她柜子里有几双袜子......了如指掌。
　　“是啊。”龙霖郁闷地说，忍不住又回想了一下梦境。
　　很美丽的梦境呢，好吸引人......
　　“嘿！又发呆！”薰薰一手托腮，一手用汤匙敲了一下龙霖面前的不锈钢碗，“话说你找到原因了吗？”
　　“我如果能。”龙霖幽怨地说，面对着一碗米饭，她毫无胃口。
　　“快吃。”木薰薰催促道：“今天食堂可是有黑椒炸蘑菇！”
　　芒新镇上只有五所高中，芒新镇人少，所以基本上不存在没有高中上的可能。依照中考成绩排为一中二中三中四中五中，虽说名字起得随意，但教学质量还都不错。当年中招考实验龙霖手抖了一下，仪器被“啪”到了地上，老师怒扣其分......她因此与芒新二中失之交臂，落入三中。但她十分幸运，因为在入校后她听说，芒新三中的食堂菜比一、二、四、五中不知好上多少倍！菜样也是应有尽有......
　　但龙霖还是对面前的美食丝毫提不起兴趣，她想告诉木薰薰早上发生的事情，嘴里却被填进了一勺饭。
　　“这是什么？”嘴中香气浓郁，龙霖不由自主地咀嚼起来。“黑椒蘑菇呀！”木薰薰又用筷子夹起一只蘑菇放到龙霖碗中，“好吃吧？”
　　5分钟后。
　　“你、你别呛住......”木薰薰惊恐至极地看着龙霖如风卷残云般的架势，指尖微微颤抖，却不敢去阻止。
　　“呃，好饱。”龙霖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抬头看见木薰薰用......那种眼神望着自己，手中还握着一只叉子，明晃晃地对着自己。
　　“啊呀......”龙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刚刚是不是很失态呢？”
　　“有。”龙霖感觉自己深深地中了一箭。
　　“像个泼妇。”居然还补刀？！
　　龙霖迅速地在脑海中思索着对策，然后微笑着说。
　　“看！高成秀！”
　　然后龙霖就感觉自己的后衣领被提了起来，眼睛看不清路，脚底下呼呼生风（......）。
　　“要死啊你，跑那么快！”龙霖被一路“拖”了出来，还是累个半死，话说刚刚好像还蹭到了三个同学的饭碗，不过还好食堂的饭菜美味，大家都吃得特！别！干！净！
　　所以说木薰薰你才是女汉子范围里的吧！平时的乖巧什么的都是装的吧喂！
　　“还不是怪你？”木薰薰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食堂里训斥龙霖“说什么高成秀来了！”
　　龙霖也喊起来：“你那么喜欢他！干嘛还要躲！害羞可不是你木薰薰的作风啊！”
　　“啊！不许你这么大声！”木薰薰扑过来一把捂住龙霖的嘴。
　　“去你的！油手还来碰我！”
　　她俩不在一个班，自然也不在一个宿舍，龙霖只在午休时去宿舍。所以在一番女孩子式的小打小闹之后，两人还是要一起回宿舍。
　　木薰薰在气哼哼回宿舍的路上，还以“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为由，\\\\\\\\\\\\\\\"kiang\\\\\\\\\\\\\\\"（诓）走了龙霖的两包薯片。“祝你减肥成功！”龙霖恶狠狠地对着笑容格外甜美，身姿窈窕，还抱着自己的两包薯片的木薰薰喊了一句，木薰薰则回了一句：“Thank you！”
　　目送木薰薰关上了宿舍的门，龙霖蹑手蹑脚地下了宿舍楼。
　　她还要去看秦云妍。

　　这是八月的最后一天，但女生们依然穿着夏季的短衣——她们显然没料到天气会突然转凉。风从龙霖的腿间吹过，冷飕飕的，她打了一个寒战。
　　龙霖一边哆嗦着，一边加快速度小跑到校医室。
　　小小的校医室中只有秦云妍一个人坐在白色的病床上，医生不在。秦云妍正在打点滴，她一边抬头看着天花板出神，手指在一只只掰着，仿佛在数数。
　　龙霖走进去打了声招呼：“嘿，你......还好吗？”
　　秦云妍垂下头，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往后一仰。龙霖以为她又要晕过去了，一阵心慌，但。
　　“龙霖......。”秦云妍露出大大的笑容，“我没事，医生说是......低血糖、”
　　“你没事了那就好。”龙霖拍拍胸口，安慰着她那颗可怜的小心脏。
　　“所以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不、还不能......啊，没、没什么是的呀！”秦云妍慌张地解释。
　　果然有问题！龙霖原本只是随意地试探一下，这样看来，她扑向自己和晕倒并不全是因为低血糖。
　　“你......”龙霖刚一张嘴，就又被坐在床上的秦云妍搂住了肩膀。
　　“会过去的会过去的......”秦云妍在龙霖脑后不停地喃喃着。
　　“过去？”龙霖惊讶地半张着嘴，完全搞不清状况。
　　秦云妍向后挪了挪，正正地看着龙霖的前额，那目光极具穿透力，眼神仿佛是在讲述一个远古的神话一样神秘。
　　“你晚上，做梦，就知道了。”秦云妍以很慢很悲凉的语气突出这几个字。
　　龙霖突然感觉后背一凉，回头，校医室门口闪过一个穿白色衬衫的身影，她赶紧冲出门去。
　　刘牧的背影。
　　看来刚才秦云妍的欲言又止都是因为他了。“喂！”龙霖大声地喊他，他却不理，背影依旧帅气挺拔。
　　龙霖就那样背对着秦云妍，站立许久，静默许久。
　　“你怎么知道......我做梦就会明白一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