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夜兔神威（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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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年零三十天】
可能是出于对捉摸不透的合作者的忌惮，亦可能是出于对了结心头之恨的迫切，在鬼兵队看押神威的第二天下午，春雨方面就派勾狼将粉发夜兔带回主舰，并以待处决的名义把其关入地下牢房，度过“死亡前的最后一晚”。
“真是薄情的待遇呢。”
挂着与抱怨话语丝毫不相称的笑脸，神威动了动手指，手腕处传来金属手铐的冰冷质感。似乎是在故意刁钻，青年的上衣被取走，只有昨日刚换好却又蹭上灰尘的绷带包裹着他的上身，白皙的皮肤暴露在地下冷湿的空气里。
栅栏外的勾狼明显满意于他的惨状，它张狂地挥舞钩子，被勾在上面的神威的衣服也如同飞絮般随之飘动。它咧开嘴，露出尖牙，嘲讽的话语卡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面对粉发夜兔愈发灿烂的笑容，勾狼打了个冷颤，脚步一转，嘟囔着离开了牢房区。
真无趣。
耳畔略慌张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神威撇了撇嘴，收回玩笑般的恶意。他好奇的四处打量，很快，隔壁牢房里浑身脏兮兮的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啊～大名鼎鼎的春雨之花。”
“诶嘿、嘿嘿嘿……”
回答他的只有一连串尖锐的笑，女人用干瘦的手指摇晃地上的破瓷碗，碗内物体“咯噔咯噔”的碰撞声响回荡在牢房间。突兀的，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大还是小？”
神威歪过头，注视倒扣的瓷碗：“那就选大吧。”
安静了一会儿，女人“嘻嘻嘻”笑开了，她缓慢地翻开碗口，恶劣的拉长语调：“遗憾，是小。”
“是吗，”蔚蓝的瞳孔倒映出昏暗的灯光，神威不在意的眨了眨眼，半晌才吐出一句：
——“真是不幸呢。”
话音落下的十分钟后，仿佛是在故意配合，第一批春雨部队嘈杂的从门口挤了进来。
双手被拷住的神威就这样被架起，在孔雀姬疯癫的笑声中以及两旁漆黑的枪口的瞄准下被带出了牢房。
……
“提前处刑什么的，那个混蛋团长也终于遭报应了吗？不过这下可麻烦了啊……”
站在鬼兵队舰船的仓口，阿伏兔抓攘着头发，注视不知何时已经飞出很大一段距离的春雨主舰。
半小时前，春雨对鬼兵队的舰船进行了强制脱离。如果不是安插在春雨中的帮手及时跳到鬼兵队舰船尚未合拢的货仓里，到现在他们也无法掌握内部的情况。
“虽然是这样，一言不发就背叛，应该说不愧是春雨。托他们的福，待命的第七师团估计也被一股脑丢出来，不知在宇宙的哪里徘徊呢。”
中年夜兔叹了口气，看向身侧从变故开始便始终一言不发的紫发武士。对方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纵然如此，阿伏兔也能从男人阴冷的气场揣度他的怒意。
暗色舰船已经开启推进器，十足的火力令脚下的地板微微震动。同样是开足火力，和春雨巨大的主舰相比，鬼兵队体型较小却更加灵活、便于追击的舰船勉强占据上风，两船的距离一点一点的不断拉进。
沉默蔓延，终于，在能够透过玻璃隐约看到春雨的整个轮廓后，高杉硬邦邦地开了口：
“叫你的人准备一下，半小时之后发动总攻。”
“……”
望着男人果断转身离开的背影，阿伏兔瞪着一双死鱼眼，咽下了嘴边未出口的话。他叹气，侧头最后瞥了眼无垠宇宙中持续推进的春雨主舰，迈开了步伐。
“麻烦的小鬼，别死了喔。”
……
提前行刑。
神威打了个哈欠，听到从矮小的提督口中蹦出这四个字。
偌大的大厅密密麻麻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天人们，平时互相戒备的各个师团如今却混杂着凑到一起，一致将目光投到被禁锢在刑架上的夜兔身上。空气中遍布杂谈嗤笑。
“喂，神威！事到如今你这是什么样子，给我认真点！！”
矮小的提督不爽于神威懒散不在意的模样，仗着对方无法行动，上前发狠地踹了踹青年的小腿，四周爆发一片呼声。提督洋洋得意地逛了逛脑袋，本就稀少的头发在空中划出轨迹。就在他想继续欺仗的时候，抬头瞥见了神威的双眸，蔚蓝的瞳孔不带一丝情绪，青年的视线扫过他，如同在注视一个死人。阿呆提督矮小的身躯停住了，然后缓缓地，他后退了两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抖得像个筛子。
周遭的杂音一下子清净了不少，神威瞧见提督身旁立马拿起大刀浑身紧绷的勾狼，眯起眼，又挂上了纯良的笑脸。
“现在可不是尿裤子的时候喔，笨蛋提督。”
“混混、混蛋！可恶——你说了笨蛋吧？绝对说了吧？！动手，现在就给我动手！”
关注点错误的喊叫在墙壁间回荡，在此场合说不出的滑稽。可是没有笑声，只有神威双眼弯弯。
早有准备的勾狼举起大刀，雪亮的刀刃下是被沉重枷锁困住四肢、只有头部能活动的粉发夜兔。即便是行刑人，勾狼也恍惚和在场的人一起感叹，昔日被当做怪物惧怕的第七师团团长，如今也只有死路一条。
时间纵地放慢了逝去的速度，有那么几秒钟，整个大厅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勾狼举着刀，映射着光源的刀尖却钭栎般颤动，他面前的神威低垂头颅，看不清表情。一切都凝成胶着，直至阿呆提督刺耳的大喊划破空气：
“你，就是你！还等什么？快给我杀了他！！”
没有迟疑的空间，大刀得令挥落，所有人都捕捉到利刃劈裂气流的“嘶嘶”作响。刀刃划过神威身前作为禁锢的硬石，石块立马显露裂痕，滑落的石砾沾满血迹，映衬粉发青年苍白的脸色。
随石锁的裂痕加大，越来越多的血液自神威的胸前涌出，在地面泛起朵朵红花。血腥味扩散，石块终于碎成残片。失去了支撑，神威的身体也软软倒在刑架的废墟中。青年面朝下印在血泊里，死寂一片。
四周一片吸气声，然后，零零碎碎的低语响起。
“喂，死了吗？”
“真是狼狈啊……”
“那个怪物，这么轻易就杀死了？”
“……”
第一次见到神威如此狼狈的姿态，勾狼咽了咽口水。在提督的催促下，它鼓起勇气上前，用脚尖踢了踢夜兔的肩膀，紧张的屏息等待，生怕对方又完好无损地起身。出乎意料，一刻钟过去了，神威仍旧伏在地面，不见生息。大厅里鸦雀无声。
“……”
如释重负般转过身，勾狼扔下了大刀。
“阿呆提督，任务已完——”
【咔嚓——】
余下的话音被扼杀在喉咙里，在骤然窜起的惊呼声中，勾狼只觉肩上一沉，伴随浓重的血腥气味出现在眼前的是在血液陪衬下夜兔蓝得惊人的双眼。不等体会到恐惧，狼人的头颅便被轻易扭到背后，庞大的身躯倒地激起一片沙尘。
“……来来来、来人啊！！！”
阿呆提督破了音的惊叫响彻，惊醒了手持武器的部下们。事态突然，不论实力强劲与否，所有人只能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失去了团长的第八师团团员咬牙发射麻药箭矢，密集的箭尖直指场中央浴血的神威。在没有遮挡物的状况下，神威抬脚勾起勾狼的尸体，用作盾牌。在箭矢之后，数不尽手持利器的敌人缓缓靠近。
神威舔了舔唇，满溢口腔的铁锈味令他敛去微笑，面色狰狞。忽略身体上剧烈的疼痛，忽略失血过多导致的眩晕，兴致高昂的战斗因子是使他挺直背脊的全部原因。
杀吧。
他冲了上去。
踢碎打飞碾碎穿透压死斩首挤扁拧头……
杀吧，杀吧。
回应着脑内狂妄的鼓动，年轻的夜兔在人群中扬起血浪，以斑驳的伤痕为代价，空手在敌人的部队中开辟出道路。
渐渐的，身体各处都发出吃痛的宣吼，血液在流失、体力在流失、疼痛在叫嚣…——自己越狼狈，神经就越兴奋。神威擦去快滴进眼里的血珠，充斥鼻翼的血腥让脑袋发昏。
与身体上的疲惫相反，夜兔的本能愈发鲜活，叫喊、渴望着更多死亡和战斗。在脑中声音的催促下，神威不合时宜回忆起童年之时，自己被那个男人打倒之后，这声音也是如此蛊惑着，激发他的极限。
夜兔的本能吗……
神威歪了歪头，仍有意识残存的他任性地选择了拒绝。随手捡起地上勾狼的大刀，青年将其掷了出去，刀身轻易穿透面前的天人胸口，被之后人的盔甲弹飞，在半空中划出轨迹。
“哇啊啊啊啊——”
刀柄刚离手不久，不远处就传来一声惨叫。神威看过去，发现了被刀尖穿透大腿钉在地上的阿呆提督。矮小的天人面色如土，在疼痛的折磨下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心情大好，神威少见笑出了声。
“哈哈，抱歉～手滑了。”
在没人料想到的情况下，如此戏剧般，主将落败了。
在场的春雨成员皆是一愣，纷纷停下脚步，面面相觑。而师团的团长们也一头雾水，望向彼此，心下琢磨是否有继续战斗的必要。战场陷入凝固状。就在此时，两侧的舱口发出轰响，大门离位，第七师团全员像蜜蜂一样迅速涌入，占据了场地。
“什么啊…果然狼狈得不行吗，团长。”
阿伏兔扛着两把伞，属于神威的那一把与地上一滩滩的鲜血一样，红得刺眼。
从另一侧突入的鬼兵队也堵住了最后的出路。是敌是友一目了然，第二场战斗还没打响，春雨的大部分成员就扔下武器，选择了臣服。
情势已定，神威放松身体，一屁股坐到身旁的尸堆上。身后有脚步声逼近，他仰过头，男人暗紫色的和服堪堪拂过神威的鼻梁。
高杉低头，用影子为神威遮住了大部分光线。他凝视夜兔被鲜血染红的身体，薄唇抿紧，半晌才溢出冷哼。男人伸出了手：
“站起来吧，神威，你的事情还没办完。”
“…真稀奇呢～晋助会叫我的名字。”
旧伤未愈合，新伤又加重身体负担，神威也不逞强，乖巧地借高杉力起身。男人扶着他，似是感觉不到瞬间被血染湿的衣料，两人一起走向面露惊恐、瑟瑟发抖的提督。
阿伏兔早已在一旁等候，待神威走近，他抬手递过红色雨伞，一切都顺理成章，手持武器的神威于提督面前站定。
“那就说声再见吧，笨蛋提督——”
“你、你你你——！住手啊！！”
对上矮小天人哀求的目光，神威略勾眼角，自顾自地安抚：
“不用担心，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新的笨蛋提督哦～”
手起伞落，天人的头部应声变成扁扁的一坨。神威注视他的尸体，蓝色的瞳孔中有亮线缠绕，如清月般皎洁。
高杉瞥见青年眼中的亮色，闭上眼沉沉地笑了。
于是，在几百双眼睛的见证中，春雨新的提督正式上位。
没有人再说话，他们凝望半倚着紫发男人肩膀的神威一瘸一拐登上停泊的暗色舰船，合拢的舱门宣告着这场短促变革的结束。
……
通往治疗室的走廊中，神威斜视身侧男人的侧脸，突然有些好奇：
“晋助，三年了，你还坚持自己的战斗是有意义的吗？”
“……”
高杉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即答话。神威也不急，耐心地走着。眼看治疗室就在前方，耳边终于响起高杉的声音：
“不，我抛弃了三年前的信仰。……现在我战斗的意义，只是为了破坏这个荒诞的世界。”
身旁的男人淡然的叙述下明显压抑了什么。神威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眯起了眼：
“与世界为敌啊——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下一站是哪里？”
高杉勾起唇：
“——是地球。”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夜兔神威（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