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尘竹映泉(上部)》十二卷

31、若耶旧事（上）

　　“小姐，小姐！”
　　本是一片冰冷的黑暗，却因为一个熟悉的声音，而越来越亮。好温暖啊！~缓缓的睁开眼。

　　“小姐，该起来了！”见映泉睁开了眼睛，赵婶便要去扶映泉坐起来。
　　“赵婶！？”看着眼前充满关切与温和年轻女子，虽然她比起竹园中那个做粗活的农村妇人，看起来不知年轻美貌了多少。但那熟悉的五官与气息，分明的告诉自己，这个用如此熟悉的语气，唤自己作“小姐”女子，就是赵婶。
　　“是！小姐。小姐，该喝药了！”像是还在竹园中一样，赵婶轻柔为映泉披了件外衫，就转身去为映泉端药。

　　“赵婶，这里是？”映泉环看四周，青纱帐、竹桌、竹椅、竹帘，甚至竹帘上的吊饰，如若不是身上隐隐的疼痛，以及被纱布束住的不适感在提醒，映泉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又回到金鸣镇的竹园了。
　　“小姐，这里是青园，若耶谷的青园。”细细一看，赵婶穿了一套渲淡黄水仙的丝裙，简单的环髻，配上那张淡雅柔美的脸，还有有如少女般的皮肤。原来记忆中的中年慈妇，如今竟成了一个清秀佳人！

　　“若耶谷？青园？”映泉更是不解了。
　　“小姐不记得了，这里是你和洛青少爷曾住过的若耶谷。”赵婶端起药碗，执起小勺搅了搅，吹散热气，一勺药汁，就送到了映泉嘴边。
　　“我和父亲住过的若耶谷？”映泉推开了药勺。“没有啊，我和父亲去过一个叫若耶谷的地方啊？

　　“她说得没错，尘儿！”无声无息，一个男子走了进来。“或许，我应该叫你映泉！”
　　“北阙少爷！”赵婶站了起来，微微欠身。
　　“琉浣，你先下去吧！”接过赵婶，不，是琉浣手中的药，男子出现在了映泉的眼前。

　　如何形容才好呢？三千银丝，尽是缘愁！如果说，洛青是清俊如仙，莲微是妖冶似莲，那眼前这满头银发月白长袍的北阙，则是高悬于世的孤星皓月了。如此皎洁，不染凡尘！本是冷艳如怒放寒梅般的面容，却又因那如霜气质以及悲悯众生的清冷双眸，游离于三界之外。

　　“你是北阙玖梅？”映泉看着这个自己寻了多时的男子，小心的开口道问。不知为什么，看着他那双正注视着自己的双眼，映泉总觉得，自己和他，已认识多年。
　　“是我。很久不见了，映泉！”就这样一直一步步的，北阙坐到映泉床边。“你变了很多！”
　　“你以前就认识我？”映泉问道，她发现，北阙的双眸，正因为自己的回视，而暗暗流动起了一种异样的光彩。
　　“对，我们认识好久了。”北阙垂眼，敛起了里面的神采。“只是，也有十五年没见了！”

　　“你知道一切，对吗？”一种汹涌就要冲破映泉的胸口，她一下就抓住了北阙的手腕。“你要告诉我所有东西，是不是？”
　　“是，你的封印已经解除，精魄也已恢愎，我自是要告诉你一切的。”北阙的嘴边，挂一个冷清的笑容。“你先喝药，过两日，待你完全恢复之后。我会施法，让你记起所有。”

　　“好。”映泉低低的答道，总归是要知道的，两日，也好。对了！“除了我，还有莲微！莲微呢？他怎么样了？”
　　“他伤得很重！”北阙道。
　　“莲微……”想起坠入深涧时莲微那死灰的面色，眼泪不受控制的，一下就湧了出来。掀开被子褥，映泉就想下床。“他在哪儿？我要去看他。”

　　“但你也不用担心，这若耶谷是汇聚三界精气之地，他没事的。”急急按住映泉，北阙叹了口气。“怎的还像从前那样爱哭？！”
　　“你说他没事？”映泉刚刚悬起的心，一下又落地了。
　　“对，没事！”北阙为映泉重新盖上被褥。“他本一半是魔，为了获得力量，又已入魔道。现下，他只需冶净池中静养，不日便能恢复。”
　　“冶净池？那是什么地方？”见北阙端着药碗已经很久了，映泉笑了笑。“还是我自己来吧！”
　　“冶净池，在若耶谷的南面。因为能吸取来浮游在魔界的各魔族所遗散之精气，而终年如夏，池中七百七十七株艳紫魔莲长开不败。一株魔莲，每一百年能只结一粒莲子。对于魔族来说，若能食下，就相当于万年的修为了。所以，对于精魄受损魔族来说，那里是最好的疗伤之地了。”北阙缓缓的说完，映泉药碗也空了。

　　“那，我喝完药了。”映泉抹抹嘴，期盼的看着北阙。“我现在，可以去看看他吗？去冶净池？”
　　“可以！”接过碗，北阙的语气又回恢一片冷清。“琉浣！”

　　“北阙少爷！”清秀的倩影再次出现。
　　“为尘儿穿戴好，我们要去冶净池！”也不再看映泉，北阙转身就出了屋子。
　　“是，北阙少爷！”琉浣恭顺的应承着，走进屋子，开始为映泉梳洗穿戴。

　　“琉浣！？是应该称你为琉浣，对吗？”映泉下床，问道。
　　“是的，小姐！”琉浣答道，从櫃子取出一套衣物。“就穿这套吧，小姐。虽是旧衣，但保存的很好。”
　　“旧衣？”这套雪白缀绿的纱衣，看着好眼熟。“这是我以前穿过的吗？”
　　“嗯。”琉浣展开衣服，为映泉穿上。“这晶雪纱，是北阙少爷织的，这碧凝染，则是洛青少爷着的。是小姐以前，最爱的一套的衣裳了。”

　　“是吗？”晶雪纱！细细看来，果然是莹晶似雪，轻柔如雾。有那么一瞬，映泉忽然不想再穿这套衣服了！可是……，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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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阙！”出了园子，就看见，一片春色中，一人一鹤洁然而立。“我好了，我们走吧！”

　　“你！~尘儿！”本是冷清的双眸，一转头，就立马爆发出了夺目的神彩。飞快的走过去，想要拥住眼前的那自己思念已久的身影。
　　“抱歉，北阙！还是叫我映泉吧。”飞扬的银丝划过脸颊，映泉不着痕迹的避开。她懂，但她不能，起码现在不能！

　　“不，你不用抱歉，是我失态了！”北阙再一次垂下眼敛，尽管他知道，这样做并不能掩住自己的失落。
　　“没什么。”映泉调开眼神，不想再去看北阙。什么悲悯众生的清冷，现在她能感受到的，只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无尽悲伤。

　　“我们走吧，映泉！”北阙淡笑，走向仙鹤。“来，这是阿玥！打个招呼吧。”
　　“阿玥？它叫阿玥。”映泉走进仙鹤，好大的仙鹤啊！不同于其它仙鹤的纯白，这只名叫阿玥的仙鹤，有着一对浅紫的翅膀。“它好漂亮，我可摸摸它吗？”
　　“当然可以，它本来，就是你的。”北阙轻抚着阿玥背脊，而阿玥就像是能听懂北阙话一样，将头挨向映泉，打招呼一样的，清脆叫了两声。
　　“阿玥？阿玥？”映泉学着北阙的样子，挨进阿玥，轻抚它雪白的颈项。很是舒服的感觉，阿玥再次叫了两声。
　　“阿玥最喜欢你摸它的脖子了。”北阙翻身坐到阿玥身上，笑着向映泉伸出手。“你还说过，它的脖子只有你能摸！来，上来吧！”
　　“是吗？”映泉搭着北阙手，想要坐到了北阙身后，可北阙却把她拉到了身前。“你？”
　　“你要坐后面，阿玥看不到你，就不会让我骑了！”北阙解释道。
　　“真的吗？”不会是你胡诌的吧？映泉心中狐疑。
　　“走吧，阿玥！去冶净池。”北阙却不答，只轻轻环住映泉。“抚住阿玥的脖子！”

　　淡淡的体温，还有若无似无好像薄荷一样清爽的气息，从背后传来。北阙环着映泉的感觉，映泉并不反感。就这样，随着阿玥展翅，两人就向冶净池出发了。

　　“若耶谷很大，分为四界。南界为魔之地，属夏时；西界为妖之地，属秋时；北界为仙之地，属冬时；东界为人之地，混合三界之气，属春时。”
　　一路上映泉一言不发，但不断入眼的奇花异景，却看得映泉满是疑问。而北阙像是能读心一般，不时的，为映泉解说。
　　“若耶谷的汇聚了三界奇珍，却只有我北阙家历代传人才能知道的秘境。只是对我北阙传人来说，一旦入谷，就终身不得出去了。”

　　“一旦入谷，就终身不得出谷。那若是出去会怎样？”映泉随口问道。
　　“若是离开，三个时辰内，必死！”
　　“为何？”映泉不自觉回过头，看着北阙。
　　“因为姓是北阙啊。若耶谷中的三界精气，对于三界之人来说，也许是至宝。可对于北阙的传人来说，却是至毒。一旦接触，就是渗入骨血。只能继续留在谷中，才能存活。若是出谷，立刻毒发。无法救治！”

　　“你，是十五年前进来的？”映泉想起了念宵说过的，北阙玖梅，在十五年前就失去了踪影。
　　“是。”
　　“那，念宵见到的，不是你的本体吧？”映泉想了想，又问。
　　“他见到的，只是我的影子！我在进入若耶谷之前，将影子留在了人界。”北阙淡淡的说道。
　　“你……”映泉还想问些什么，却猛然感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我们到了！”阿玥缓缓下落，收住了翅膀。
　　映泉闻声回头，一天然而成的碧石池塘，清波荡漾。清风玉露，池中七百七十七株艳紫莲花，开得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