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八章 逃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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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什么呢？怎么还不下去？”朗香抱怀站在门口，她看着满脸是泪的墨茗皱眉道：“怎么哭了？”
墨茗张张口，竟不知道要从何开口。现在的她既担心又无助，但却隐约明白晏兮不会给自己一个答案。即使有，刚刚也被朗香打断了。她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路哭着跑出去了。
看着墨茗远去的背影，朗香回过头来问晏兮：“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打算回药王谷了吗？”
“回，早晚都要回的。”晏兮一屁股坐回床边，喃喃自语的声音仿佛是要催眠自己：“不回我又能去哪里呢？”
朗香转身带上了门，有些担忧地问他：“你这几天怎么回事？上次从神木那里回来之后我就觉得你有些奇怪，现在更是越来越奇怪了。”
“如果有什么心烦的事就跟我讲讲，别压在心里。”朗香拉着凳子坐到晏兮对面，说：“你知道的，我就算想泄密也只能说给阎王听听了。”
晏兮看着她笑了一下：“兴许我会比你更早见到他呢。”
朗香皱着眉头，不明所以地问：“见谁？”
“你知道吗？”晏兮说：“我时间也不多了。”
墨茗哭着跑出去很远，等她回神的时候，人都已经到了青溪川边。
河川里，好几个健壮的妇人正拿着细细的竹篦子淘洗铁砂，她们有说有笑，河边一派热闹景象。有人看见墨茗，挥了挥手招呼一句，又继续干活。
“墨茗姑娘？”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墨茗楞楞地回过头，看见了穆沙佩佩。
他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他说要去江陵……他不跟我回去了，怎么办？怎么办啊？”墨茗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穆沙佩佩的肩膀，急切道：“你们不能让他一个人去，你们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回塞外？”
“哎？怎么了？怎么了？”穆沙佩佩一头雾水，急忙连声问道：“谁要去江陵？你没事吧？哎哎哎，别哭啊，你怎么了？”
墨茗听到安慰的话，反而哭的更厉害了，她用几乎要把穆沙佩佩胳膊掐断的力道抓着他，才让自己不再发抖。
穆沙佩佩呲牙咧嘴地忍着，拍着她的肩膀不停安慰道：“没事没事哈，我们现在不回塞外，仗还没打呢。”
“以后也不行，你们不能忘恩负义，不能让他一个人！”
“到底怎么了？”穆沙佩佩皱眉道：“是晏谷主吗？能给我详细的说一说吗？”
“你说，我们算不算同病相怜？”晏兮咯咯笑着把自己的袖子撸上去。他的手臂匀称，除了细细的青色血管，看不到一丝瑕疵。他用指甲在自己胳膊中间划了一道，顷刻间便浮起一道浅浅的红：“如果有血线，我的怕是已经走到这里了。”
“算。”朗香苦笑一声。
她摸着晏兮的手臂，心想：如果一个人的痛苦看不出来，那他是不是比自己更可怜？
朗香说：“以后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了。”
“不笑，难道哭吗？”他依旧上扬着嘴角，说：“没必要让别人跟着烦恼。”
朗香一声叹息，她把自己窝在窗棂上，看着下面忙碌的族人，突然说了一句：“我想答应他。”
晏兮的笑容不禁大了起来，他瞄了一眼窗外，看到正在给族人分发饭食的阿廖木。
这个人就算受伤了，也想为自己的寨子多做点什么，他向来是勤劳诚恳的。
晏兮说：“他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我想明白了。”朗香说：“那天他受伤时我才知道，如果我遇险了，或是就这么死了……他的心情是怎样。他会像我一样后悔、遗憾，我不想后悔，也不想留下遗憾。赫哲说得对，我应该自私一点。”
“我敢说，阿廖木一定会感激你的‘自私’的。”晏兮道：“时间虽然不多，但总比现在这样开心不是吗？”
“你说得对。”朗香重振了精神，她从窗子上跳下来，道：“走，咱去楼下。”
苗人偏爱酸汤甜酒和大块的肉食，晏兮吃不了太多油腥，但在这个时候，他也不想麻烦别人，所以便就着炖了大块鱼肉的酸汤进了半张白饼。朗香吃完就去忙了，毕竟战前夕，有一大堆事情正等着她去解决。
晏兮吃完后打算回房间，他一直在准备止血生肌的外伤药。战争是残酷的，免不得伤亡，他作为一个大夫要做的其实有很多。
只是刚走到竹楼下，他就看见了一个身形，这让他不自觉地僵立在原地。
赫哲向他走了过来，说话时低沉的声音里竟带着丝乞求的意味：“不要逃避我。”
晏兮当然要逃避，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赫哲。看着他走近，晏兮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不知道为什么，赫哲现在总给他带来压迫感。他的目光不再像以前那样温和内敛，而是开始充满侵略性。晏兮越来越难以忍受这样的凝视，他的心脏会砰砰直跳，每次遇到都恨不得转身就逃。
晏兮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直视那双眼睛，那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经常跟着自己的行踪转动的眼睛。他有好几次撞上赫哲的视线，他曾以为那都是巧合，有时候还会报以微笑。
但现在他却做不到了，因为那个吻、那个梦，他们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就变质了。
如果这只是赫哲单方面的一厢情愿，或许他会处理的更好一些。但是很明显，那个梦也诉说着自己的渴求和混乱。在没有为自己搭筑好防线以前，感情方面仿佛雏鸟的晏兮根本不知如何应对，除了逃避，他根本想不到别的解决方法。
“可以给我一个回应吗？”赫哲说：“之前冒犯了你，对不起，我只是——情难自禁。”
晏兮的脸腾地就红了，面对如此直接的倾诉，他只能落荒而逃。
赫哲看着晏兮匆匆离去的身影，收回了自己想要触碰他的手。他逃掉了，跑的太快，以至于让他内心一阵空虚。晏兮在有意回避他，或者说在他们进入这个寨子之后自己就很少能靠近他了，现在只是变本加厉而已。赫哲并不着急，晏兮的反应至少不是无动于衷。可他又有些烦躁，像是饿了很久的狼看着猎物在自己面前一遍一遍跑过，却要忍住不能下手。
可——别让我等太久，也别让我饿的太厉害。因为压抑后的感情只会反噬的更厉害。
赫哲长长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现在，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因为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天很快就过完了，夜晚的乌蛮寨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平静。
赫哲透过窗户，看见外面不时闪过的星星点点的火焰，那是夜间巡逻队的火把。
小楼的门被吱一声推开了，赫哲望过去，看见穆沙佩佩半个身子挤了进来，他笑着对顺路送他回来的淘沙大妈们用蹩脚的苗语说着谢谢。
“哎啊累死我了。”穆沙佩佩关上门，活动了一下颈肩。
赫哲问他：“情况怎么样？”
“没想到这边铁矿这么多。”穆沙佩佩啧啧地感慨了半天，又说：“不过铁还是不够用，所以朗香买了一批成品铁锭。今天锻炉架好了，明天就能正式开工。刀估计是来不及打了，但箭头还能做一些，到时候分发给那些准头好的，让他们省着点用，肯定是有用处的。”
赫哲点点头，铁质箭头能加大箭身稳定性，增加穿射力，怎么都比光秃秃一支青竹箭好得多。若是能赶的上，多做一些，对这场战争肯定益处多多。
“还有一件事。”穆沙佩佩认真道：“我今天遇见墨茗了，她给我说了一些话。”
赫哲说：“是关于晏兮的。”
这是个陈述句，穆沙佩佩如此郑重其事的开口，应该是正事，而他们的正事……
赫哲想了想，又问道：“关于他行程的？”
“是。”穆沙佩佩点点头：“墨茗告诉我，晏谷主打算去江陵。”
“江陵，果然是那里。”赫哲说：“知道他为什么要去那里吗？”
穆沙佩佩说：“要去见他师母。”
赫哲的手一下一下敲在桌子上，皱着眉道：“师母？”
“是，属下也很奇怪。”穆沙佩佩也困惑，可是当时墨茗哭哭啼啼的，他也不方便在这种小细节上过问太多。
在谷中时，赫哲就发现晏兮跟他师父晏南飞有隔阂。晏兮费了这么大功夫下九阙雪山，只为了见到本该容易见到的人。现在想想，他根本就是被囚禁在那里了。晏兮的病症是否也跟这些奇怪的事情有联系呢？
若果是这样的话，搞清楚晏兮和晏南飞之间的秘密，就将对他的行动有……莫大的帮助。
一块一块碎片在赫哲脑海中拼合着，组成一幅既不清晰也不完整的画面，但却让他有了决策。
“写封信给朱砂，让她做两件事情。”赫哲道：“我们要请那个人来一趟江陵。”
穆沙佩佩瞪大了眼睛：“他怎么可能来？”
“这是不让晏兮……不让他起疑心的最好办法，各种利害我会在信中写清。”赫哲话语一滞，心中有隐隐的不安。他不想欺骗晏兮，但是有些事情，他却又非做不可：“如果那人不来，我们再做他计，这件事情我会跟朱砂嘱咐妥当的。拿纸笔过来吧。”
赫哲在油灯下用炭笔写了封信，仔细封好交给了穆沙佩佩：“你要去一趟驿站。”
穆沙佩佩说：“明天送铁锭的人就来了，我跟他们回合后，拜托他们把信带出去。”
“可以。”赫哲简单地说了一句，站起身来。
他心口被一块沉甸甸的东西压住了，那东西让他觉得就连喘气都不顺畅。他知道，这封信一旦寄出去，戏就真的要开演了，而他心上的那块石头也会越来越重。
可是晏兮，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我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尽快结束，而你永远不必知道真相。
只要你相信我。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逃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