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致终将抓狂的赤司君》勤天有雨

43、第四十二章

　　赤司在与松本浩平分别后，并没有直接回家，反而在外面晃荡了一圈，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后，才缓缓回到了京都的住宅。
　　客厅里灯火通明，他多少有些意外，而后，当他看到坐在沙发上那抹身影后，不由眼皮一跳，心跳也快了几分。
　　父亲这个词汇，对于赤司而言，一向是威严庄重，沉稳可靠，并伴随着无数接踵而至的压力，他可以用很多美好的辞藻来赞美自己的父亲，却唯独缺乏平淡的温馨。在很小的时候，那时母亲还在世，这个向来庄严如山的男人还会偶尔露出一抹淡淡却不失暖意的微笑，为这张总是坚韧的面容增添少许柔和的表情，那是赤司小时候仅有的为数几次珍藏在内心深处对父爱的记忆。
　　然后，母亲突兀逝世，似乎剥夺了这个铁血般的男人为数不多的温情，也剥夺了这个名门大家庭里给予赤司那仅有的自由轻松的时光。没有了母亲在两人中间缓和，两个一大一小感情都很内敛的男人相处起来变得很生硬，到最后甚至是生疏。如果不是每次自己取得巨大进步时，父亲脸上那抹由衷而欣慰的笑，赤司都快忘了，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
　　父亲，在赤司心里，就是一座必将跨越的大山，只有超过了他，自己才能算真正成长强大起来，他从不怀疑自己会做到这一点。但现如今，他却依旧做不到，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父亲所赋予，在这个强大的男人面前，他依旧稚嫩如幼儿。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细数起来，两人的成长环境却是惊人的一致，所以不论面对怎样的挑战与压力，赤司却从来不会逃避或者退缩，因为他知道，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也是父亲曾经做过的，他若想超越他，就一定也要做到并且成功，他一定要做得比父亲更好。
　　他这么对自己说，所以，他从不惧任何挑战，他让自己在挑战与重压下一次次成长，逐渐强大起来，起初是艰辛的，但努力终会有收获，现在的他维持着从未一败的辉煌的傲绩，让所有人仰视。
　　这段时间，赤司明明感觉自己已经有了很大的成长，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但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要走的路依旧很长，因为会进步的人不止他一个，在他眼中难以超越的父亲并不会在原地等待他成长，他也变得更加强大了。
　　“父亲。”赤司向着男人恭敬地鞠了一躬，男人冲他点了点头，并示意他也坐下，一副准确长谈的模样。
　　赤司坐到他右下首的沙发上，管家适时地端上来两杯热水放在两人身前的茶几，而后垂首站在赤司父亲的身后，身形笔直，随时恭候主人的吩咐。
　　赤司与父亲的相处很公式化，不说多余的话，不做没用的事，偶尔来自父亲口里的嘱咐，更像是上司对于下属的指示，根本让人看不出这两人是父子。
　　这样的情况，赤司已经适应了，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反而，如果某天他和父亲的相处变成了旁人那样，他恐怕才会觉得惊恐。
　　但是，这一天，他却紧张了，由不得他不紧张，父亲这个时候出现在京都的住宅，自然不可能没有原因，刨除掉一切有关公司的事，他会出现在这里，就应该是与赤司相关，联系到自己所有的事都瞒不过父亲的双眼，唐泽秋园暴漏的可能性很大，当然，这也与赤司并没有掩饰有关。
　　赤司并不是没想过隐瞒唐泽秋园的存在，但最后却没有这么做，虽然这样无疑会增加许多困扰和难题，可是他尊重自己喜欢的人，他接受了唐泽秋园的一切，包括她那尴尬的身份。与其这样遮掩着，到最后被人发现致使其他心怀不轨的人有可乘之机，他选择一开始就坦诚，包括自己的父亲。
　　当然，他选择坦白并不代表会接受来自他人的干扰，即便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也依旧阻止不了他对于想要和唐泽秋园在一起的决心。
　　有了这样的决断，赤司并没有让父亲追问，便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父亲，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但却瞒不过父亲那双眼，虽然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多，更没有所谓的谈心时刻，似乎赤司父亲对于儿子就该是毫无了解，最多就是浮于表面。但事实却刚好与之相反，赤司的父亲对于他的了解绝对是深刻的，他虽不擅长表达感情，但和赤司一样，有着一双敏锐的眼，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他从不曾错过观察自己儿子的行为举止，并借此猜测他的内心世界。他从不曾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关心，他不会问赤司会不会为母亲的逝世感到难过，也不会为此将他搂在怀里安慰，他只会尽自己所能给予他最好，所以即便他还年轻，也从未考虑过续娶，所以即便还有着大半人生，他也毅然决然选择与儿子共同生活，虽然最后他的儿子也会长大有自己的家庭。
　　这个男人，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爱，从不后悔，因为他的儿子，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赤司的话并没有让男人感到惊讶，赤司在学校里的事，即便他没有刻意安排人去关注，也会有许多想要讨好他的人上赶着把事情告诉他。他知道唐泽秋园的存在，大概这个女孩真的与其他追求儿子的人不同，也被来告知他这些事情的人用玩笑的语气提及了两句，来人并没有察觉些什么，但他却凭借对儿子的了解，知道他对这个女孩上心了。
　　但他也并没有因此便着急着行动，他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更不想干涉他的决断。赤司做事一向有自己的尺度，他相信他不会做为难的事。
　　但这一次，他却错了，赤司竟然对一个本身存在就是污点的女生动心了。
　　赤司的父亲想过唐泽秋园或许只是个普通女生，甚至稍有不如也没什么，毕竟儿子足够优秀，他不需要强大的外家支援他，就能支撑起整个家族，他的能力让他在面对喜欢的人时，足够有选择的余地。
　　但是，这样又是孤儿又是私生女的，都让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样的事，简直不像是一向理智清醒的儿子会做的选择，明明前方有一条宽敞明亮的大道，但他为了一个女生，却宁愿走一趟泥泞小路，明知路有荆棘、前路茫茫却仍不回首。
　　赤司在说完唐泽秋园的情况后，便沉默了，他没有特意美化她的人，更没有刻意弱化他们将面对的困境，他就那么客观的把情况都说了一遍，甚至连他们在一起后将面临的种种问题都讲到了，而他也想出了各种应对的方法，很详细而且都具有可实施性，可见他早就有了这样的打算，作决定时也并不草率，他是真的想和唐泽秋园在一起。
　　种种行径，即便是不了解他的人，都能知道他此刻的决心。
　　赤司的父亲就更不用说了，其实赤司选择向他坦白时，他便已经知道答案了。赤司在谈及唐泽秋园时，依旧是那个在同龄人中的翘楚人物，冷静自持，好像并不冲动，但他的行为其实已经算得上冒险了。
　　赤司的父亲看着眼神倔强站在他身前等待他宣判的儿子，心情复杂，以家族利益看来，他应该毫不犹豫打醒他，并晓之以利害让他放弃，但他又舍不得。这是赤司第一次在他面前坦诚自己的内心，向自己表明自己想要，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看来，就算我现在要你放弃，你也是做不到了。”他这么说，赤司站在一旁身形一紧，什么也没说，但那坚定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赤司的行为，简直像极了一个为情/爱昏了头脑的君王，不，比这更糟，他其实并没有昏头，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和唐泽秋园在一起将面临的打击，轻则受人诟病，重则王座不保失去疆土，但他仍不迟疑，因为他的心里，就是唐泽秋园更重要一点，你能说他昏庸吗？
　　如果不是深知赤司的本事，赤司的父亲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但这一刻，念及无数次为了家族逼迫儿子成长，他选择了向赤司妥协：“我知道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会强迫你，至于那个女孩的身份问题，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父亲？”饶是赤司，在听到父亲的答复后，也不由满眼意外。那个总是要求自己臻至完美的父亲，竟然会默许自己喜欢唐泽，这是赤司从来没有想过的。
　　“毕竟那是上一辈的事，不论你在那女孩身上怎么弥补，也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还是由我来处理比较好。”而且，他的态度其实才是媒体怎么样报道至关重要的一点。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容易就同意呢？赤司不明白，他曾经克制自己放弃唐泽秋园，就是担忧过不了父亲这关，从而让她难堪，但这在他看来最大的关卡，竟然这么容易就过去了。
　　简直不可思议，当然，赤司也并不怀疑父亲这是暂时安抚他，准备搞小动作。他们这样的人并不屑这样的行径，只是这样他更茫然了。
　　赤司的父亲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有一天成为了一个父亲，你就会知道，没有一个身为父亲的男人，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
　　赤司若有所悟，抬头看着这个身为他父亲的冷硬男人，他想或许他从没有真的了解过他的内心世界，他虽然没有其他人的温言笑容，却依旧用自己的努力默默为自己的家人撑起一片天。
　　所谓的父爱，也是有着不同的表现形式，这一刻，他懂了。
　　“当然，我不希望你因此而耽搁了学业。”最后，赤司的父亲强调道，他口中的“学业”当然不限于学校里的那些内容，但是这些在其他人而言困难的事，对赤司却不过是件小事，他从不怀疑自己会做好。
　　“我知道了。”这一刻，赤司前所未有的轻松。
　　赤司的父亲欣慰的笑了笑，面容依旧冷硬，但你笑意却是源自内心。
　　“有时间的话，也把那孩子带回来让我看看吧。”他随意叮嘱了一句，说出来后，却又觉得有必要，他也该看看自己孩子喜欢的女生到底是什么模样。
　　一定不会差，他想。
　　赤司想到唐泽秋园的态度，却有些为难了：“我现在并没有追到她。”
　　赤司父亲的表情顿时微妙了，他听到的消息不是说对方在追求他的儿子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而且，竟然有人会拒绝自己的儿子，这眼光要差到什么地步啊！
　　唐泽秋园，他倒真的要见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