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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焚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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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瞬间,大厅中的每一个人仿佛都失去了呼吸的能力,那些将利刃刺入刺客身体的侍卫、那些将刺客团团围住之人,丝毫没有来得及去体会那份战胜暗影杀手的兴奋,反而是在这一刻品尝到了绝望的滋味,无能为力的等待那个令他们无法承受的结果,包括裴左绪,包括韦承沂。
然而,只有一个人例外。
一个猩红色的身影,仿佛冥冥中早有安排,以同样极速、决然的气势,义无反顾的迎向了那枚寒光凛凛的暗器!
时间和声音仿佛都在这一瞬静止了。
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抹猩红的身影直直的向后倒去……
另一边,侍卫们已将那女刺客砍倒在地。
“童恩!”韦承沂嘶声惊呼,将童恩向后倒去的身体接在怀里。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的生死关头,竟然是她舍命挡在了他身前!她不是那些他重金豢养的死士护卫,她只是一个在男权世界里被当做棋子摆布的姬人啊。这个娇小的女人怎会有这样大的勇气?当她奋不顾身的冲向那枚致命的暗器之时,她脑中究竟在想什么?
童恩双眼死死的闭着,牙关紧咬,面色惨白,唇角溢出一丝艳红。韦承沂喉头翻涌,双眼赤红,泪水已经瞬间盈满眼眶。当他用颤抖的手指探向她的颈间时,却没想到竟然感觉到指尖下隐隐有一丝极微弱的脉动!
他大喜过望,眼中顿时闪现激动的光芒,横抱起童恩快步向外走去,大声传唤道:“快宣太医!快宣太医!”
“映瑶,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王爷,从今以后,我不叫童映瑶,我改名叫童恩——王爷对我们姊妹的大恩,我发誓要用一辈子来还。”
“不需要。”
“王爷!”
“起来吧!我救你们,并不图什么报答,既然上天让我遇到你们,就是注定要我不能见死不救。童家的冤仇,我早晚会帮你么讨回来的!”
……
“王爷……我……怕是不行了!您的大恩我只能下辈子再报了!您快出去吧……大夫说我的病……会过人,求您快出去!不要再来看我……”
“丫头,你看着我!坚强点!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我把太医带来了,映瑶……童恩!你一定要撑下来!”
“不……雪儿,快……快帮我请爷出去……”
“呜呜……阿姊,王爷为了你的病,用自己的血做了药引啊!阿姊,你一定要好起来啊!千万不要辜负王爷的心意啊!”
“什么?王爷!您……”
“童恩,我就在这儿守着,你要给我活下来!听到吗?”
……
“阿姊,你这纹的是什么啊?”
“是……王爷的名讳。”
“阿姊!你……”
“休要大惊小怪……咱们一届飘零弱女,身如浮萍,命如草芥,我绝不敢妄图高攀王爷。我只是想以此明志,此生此命此身此心——全都属于王爷!”
……
“王爷您来了。”
“这阵子忙昏了头,没顾上来看你。”
“奴婢知道,王爷忙的都是家国天下的要紧事,王爷无需费心惦记童恩。”
“傻子。”
“奴婢在王爷面前永远是个傻子。”
“生气了?”
“奴婢哪有资格生气!王爷迎娶正妃的大喜之日,童恩怎敢触了王爷的霉头。”
“原来冷若冰霜的才女也会拈酸吃醋使小性儿。”
“我……我只是……心头有些堵。”
“我知道。娶她是父皇的安排……我……不能抗旨。”
“王爷,奴婢明白,是童恩不懂事。”
“……你的心,我懂。你若也懂我的,便根本无需因她而烦恼。”
“王爷……”
“王爷,您不要我了?您送走了映雪还不够,还要把我也给别人?王爷,我只求给您为奴为婢,求您不要送我走!”
“童恩……别哭……是我对不起你,但这一次,我需要你替我做件事,我实在是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
“……兄弟不仁,图谋卖国,还有母后的死……总之,国仇家恨,我决不能坐视不理!童恩,我不勉强你,做与不做,你自己决定。”
“王爷,我懂了,您心里的苦与恨我都明白,您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既然我还有用处,这一切便都是天意,我知道该怎么做——童恩今生今世,为了王爷,管他刀山火海,上穷碧落下黄泉,我绝无不从!”
“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把你接回来的……”
“王爷,这是?”
“金丝软甲。”
“给我?”
“是。”
“这样珍贵之物,童恩不能要。”
“还有什么比你更珍贵?记住——无论什么情形,保全自己。”
……
无穷无尽的梦境,似真似幻的一幕套着一幕,走马灯一样不停的在脑海中翻腾……
“咳!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童恩只觉得胸腔和脑袋都像是要爆炸一般。她猛地惊醒,茫然的睁开双眼,空洞的望着顶账,胸口犹自剧烈起伏着,背后已被冷汗湿透。
天啊!那是什么?那些记忆……
那是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是童映瑶的记忆!
她居然将这具身体里属于童映瑶的那些记忆全部唤醒了!
那么,此时此刻,她又是谁?
是来自遥远异次元世界、无可救药的为宁王韦承沂而痴迷的孤魂?还是那个深爱着肃王韦承渊、香消玉殒后仍旧将那份情意牢牢铭刻在身体里不肯放手的童映瑶?
想到肃王,她的心里乱成一团麻。原来肃王对宁王有着那样复杂的敌意,而从前的那个童映瑶与宁王真的有着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一股无法抑制的歉意涌上心间——若是这身体的主人在天之灵知道她竟然用这具身体去保护宁王,一而再的违逆肃王的意思,恐怕那一缕香魂都要被她再次气吐血了吧?而与此同时,尽管她努力告诉自己这不是自己的错,心里还是不可遏制的对肃王产生了一股浓浓的歉疚感……
她又猛烈的咳了几声,伸手去抚胸口,发现自己只着里衣,扭头一看,只见金丝软甲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她枕边。童恩轻抚着软甲,心中阵阵后怕,单单那暗器上所带的内力便将她震得险些肝胆俱裂,要是没有这金丝软甲,她绝对早就当场见阎王了!当时竟然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哪里还记得自己穿了这样的宝物!
说起来,若没有当时生死攸关的一刻,连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那么在乎韦承沂!
对他的爱,究竟何时开始?也许,是从第一眼开始!那清风拂柳的夏夜,那悠然的夜空下,那静谧的湖水边,他卓然而立,盛放的昙花都因为他而黯然失色,那一刻,她便无可自拔的沉沦进那一潭湖水中,竟不自知……可笑之前自己还想故作潇洒的放下,原来竟已爱到舍生忘死!
一想到宁王,头忽然又开始痛了,似乎这身体对她的排斥愈发的厉害了……是否随着童映瑶记忆的开启,她对宁王的感情越强烈,身体就会越抗拒越痛苦……
想到此节,童恩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如果真是那样,今后的路,她该怎么走?
童恩怔怔的出了会儿神,头痛散去,她敲了敲脑袋,长长的吐了口气。率性乐观如她,实不愿为了那飘渺的未来烦恼——既然做了选择,且享受当下吧!
环顾四周,朴拙的床梁,飘逸的青纱帐,隐隐散发着一股清冽干净的气息……这是宁王的床榻,怎么似乎她每一次昏迷后再醒来,都是在这里。
忽然门帘被掀开,韦承沂疾步走了进来,柔声问道:“醒了?胸口可还疼?”
童恩见到宇宙无敌超级俊美倜傥无俦的韦大帅哥此刻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再看到他那深邃的星眸中泽泽闪耀的关切目光,心头一热,刹时间只觉得自己为他挡下那一镖再值得不过!
在韦承沂令人沉溺的目光凝视下,童恩花痴般傻傻的摇了摇头,又重重的点了点头,咳嗽了好一阵子,才喘匀气息,借机耍赖道:“疼!脑袋和胸口都好疼啊!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我昏迷了几天了?”
韦承沂温润一笑,道:“你昏迷了一整晚,太医已经检查过了,幸好你穿了金丝软甲,只是脏腑受了震击,调理一阵子就会好的。”
原来只昏迷了一晚!童恩在心中再度把那伟大的金丝软甲膜拜了十八遍。
韦承沂凝望着她的脸,在她身旁床沿上坐下,童恩一颗心咚咚直跳,仿佛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下意识的屏气敛息等待着。
“为什么?”韦承沂忽然低低问了句。
他的声音为何那样的磁性动听!童恩心中继续发着花痴,嘴上说的话便不大过脑子:“什么为什么?”
韦承沂轻叹一声,一伸臂将童恩揽入怀中,宠溺的轻揉她头顶的乌发,道:“你可知道我这一夜是怎样的煎熬!”若不是五位太医力保说她没有大碍,他便要冲进皇宫将父皇的御用太医给拎过来了!
童恩被他温柔地搂在怀里,感受着他衣衫下肌肤的温度和强有力的心跳,那份突如其来的幸福感令她几乎想要尖叫出声。她拼命抿紧嘴唇,低头默不作声,努力表现得乖巧娇羞,以免被宁王发现她的心花怒放的傻样。
韦承沂轻挑她的下巴,一双炯炯的星眸直直望进她的水瞳之中。“你可是早就预料到我有危险,所以穿了这件金丝软甲赶去救我?”
童恩愣愣的看着他,被他这样一问,她脑袋一时间忽然有些短路。是这样吗?
“不是……”童恩张了张口,心头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韦承沂深深看着她,见她不说话,也不追问,声音依旧沉稳温暖:“不管怎样,我欠你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