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与豹子》冥界河畔

29、非人

　　依然是深夜，依然是漆黑一片。
　　白翎打开门，来到了安全出口处，对着漆黑的楼道一阵出神。这一次，这条楼梯没有再给他恐惧的感觉，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引诱力，诱惑着白翎尽快的下去。
　　这不对劲。
　　白翎很清楚这不对劲，他很清楚这种情况不对劲，无论是上一次极端的恐惧还是这一次若有若无的引诱，这都不对劲，这都不是他的正常反应。
　　那么，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又到底有什么？带来恐惧的是那只漆黑的生物的话，那么这次诱惑他下去的又是什么？
　　白翎猛地想起了赵雅的死，想起了到现在为止学校和赵家都没有追究赵雅的生死，这样也实在说不过去。赵雅虽然不怎么检点，但那么多天不回家不回寝室也是从来没有的事情，以前就算夜不归宿也至少会让他帮忙打个电话回寝室，如今这么多天不见人影，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问一句。那些人都怎么了？
　　当然，也或许真的是赵雅的人缘不好，大家都巴不得她不再出现。
　　白翎又偏偏觉得不是，心底有一个角落在提醒他，如果他的预感没有错误，大家对赵雅的生死不闻不问，很可能跟这里的情况有关系，跟卫闫，跟那只漆黑的豹子，或许就像他受到莫名的影响一样，这里存在什么磁场之类的东西，影响了四周的一些人。
　　猛地，白翎一愣，漆黑的生物也就算了，他怎么那么自然的就将卫闫定罪？若是往常，他会多想一点，他会想到卫闫不会用自己家的地下停车场搞名堂，因为那样很容易人赃并获，凭着卫闫的智慧，不该犯这种错误。
　　扶着额头，白翎略显痛苦的甩了甩脑袋，将那些混乱起来的思维甩出去。
　　今天他的准备比上次充足的多了，带了许多工具，为了防止那只漆黑的生物，也为了预防这里还有什么七七八八的奇怪的玩意突然出现。
　　其中最具威力的，就是一把射铁弹的高仿枪，用的子弹跟BB弹大小差不多，威力也不大，但是十米左右的距离，杀伤力还是够看的。不过，白翎不怎么希望用到它，一是万一被人发现不好说，二是野兽受伤了往往不会退缩，反而会越战越勇。
　　打开野营用强光手电，拧转到扩散照明一档，白光一下子将四周完全照亮，刚才那种若有若无的奇异的感觉也一下子随着黑暗一起消失了。
　　难道是障眼法？
　　白翎深吸一口气，不再多想。
　　走道下去之后还是那个停车场，唯一的不同就是今天这里一辆车都没有，也许是因为明天还要上班，所以大家都把车开回家了。
　　沿着空空的走道走到尽头，一路上陪伴的只有脚步声的回响，听着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但又仿佛身后还追着千军万马。地下停车库的空间很大，即使是这样强光的手电也不能完全穿透，白翎将手电的光调回直射一档。
　　很快白翎就来到上次遇到野兽的地方，怪异的是，地板上居然连一丝血迹都找不到。卫闫的车也不在了，白翎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
　　他想回头重新再找一边。手电的光扫过地面，猛地找到一只漆黑的爪子。那爪子上覆盖着一层黑毛，猛地看上去却和野兽不一样，不仅一点都不脏，而且毛呼呼的给人十分柔软的感觉。
　　白翎却是心中大惊，不过他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手电的光束上移，不意外的看到了那日的那只漆黑的野兽。
　　那野兽也是奇怪，一不只牙二不咧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白翎。从面目上看，那的确是一只金色瞳孔的黑豹，配上尖尖的耳朵却有点像大型山猫。不攻击的时候眼睛懒洋洋的半眯着，似乎眼前的强光不会对它照成任何的不适，它的眼神穿过强光的笼罩，直直的锁定在白翎的身上。
　　白翎心中的恐惧却随着那阵视线渐渐消失了。
　　白翎发现，自己居然不怕这只生物，仔细想来，上次的恐惧也是因为事发突然，而且周围血腥的气息笼罩，而这次，在如此平和的环境之中，他突然发现这只生物对他没有任何的恶意。
　　于是，白翎壮着胆子将手电的光线调回散射一档，然后将手电放到地面上，小心翼翼的朝那只生物靠近。
　　这样仔细地看，白翎越发确信这生物就是自己幼年遇到的那一只不明生物，最后那一丝的担心终于也消失了。
　　对面的生物看到白翎主动地靠近，昂首挺胸，似乎异常的愉快，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垂头盯着面前的人类。
　　“你怎么变的这么小？”白翎的手悬在那生物的头顶，忍不住问。
　　它见白翎还在犹豫，干脆一昂头，将脑袋蹭上了白翎的手心，却并不言语。
　　揉着对方柔软的毛皮，白翎突然有点心疼：“我记得你会说话的。”
　　它依然不言语，昂首蹭了蹭白翎的手心，然后整个身子都蹭过来，用自己的腰侧在白翎的腰部磨蹭。白翎只当它在蹭痒，又给它挠背。磨蹭了一会，它才停下动作，朝一个手电无法照射到的角落走过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白翎楞了一下，很快跟了上去。

　　转角后面，白翎看到一个年轻的男性刚刚扎好皮带，正在整理皱掉的衬衫。对方也发现了他的到了，语气里面带着满满的笑意。
　　“我没想到你居然有胆子跟过来。”
　　这声音耳熟的程度让白翎彻底愣住了，他失声喊了一句：“卫闫？！”
　　“嗯？是我。”
　　卫闫很淡定的笑了笑，继续穿衣服，连领带都系得一丝不苟。
　　“那只生物呢？”
　　“我可是豹子，就算耳朵是尖的我也是豹子。”
　　“原来真的是豹子……不对，你说是你？”
　　“对。”
　　卫闫转过身正面对着白翎，眼底的笑意带着等待许久后的期待。白翎被这种眼神弄得楞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
　　卫闫倒是不急，他问：“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吗？在这里算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城市道路的规划改变很大，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我才找到了这里。只是因为我知道，我们注定还要在这里再度重逢。”一边说，卫闫一边朝白翎走过来。
　　白翎似乎能看到在黑暗中，卫闫的身后有一只长尾巴在优雅的晃动。卫闫靠近一点，他就退后一点，重新退回了手电筒的直接照射范围之中，他这才看清，卫闫就是卫闫，没有长尾巴，也没有尖耳朵。
　　“你到底是什么？”白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卫闫仔细分辨着那丝颤抖中的意味。恐惧？一般来讲确实如此，但似乎又不是，反倒是比较接近一种卫闫更加熟悉的感觉。
　　“你在兴奋？”他问。
　　白翎身体猛地一抖。兴奋？疯了吗？谁会因为这话总事情兴奋？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同时非常清楚自己并没有一丝恐惧的情绪。甚至很庆幸，自己能够遇到这样一个在理解之外的生物。但白翎拒绝承认自己在兴奋，这种行为太古怪了。白翎猛地摇头。谁会因为遇到一种怪物而感到兴奋？
　　卫闫笑出声来：“否认自己没有意义。”
　　“你又怎么会这么了解我？”白翎瞪过去。
　　“有很多的理由，你也应该记得一些吧，或者遥远的梦境之类的？”说着，卫闫皱起眉头，他不清楚白翎有没有可能通过两人之间羁绊恢复前世的记忆，也不确定这样对白翎有没有好处。
　　这样说来……那个梦境……
　　白翎立刻想起了那个梦境，梦境、童年的记忆、如今的黑豹，一切都串连在一起，白翎却本能的觉得，绝非如此简单。
　　“我们之间……”他愣愣的出声。
　　卫闫点头，很满意白翎的领悟能力：“是的，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仅是如此。”
　　“你……”
　　白翎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并非人类，而是异兽。因为不属于任何的物种，凡事皆有因果，而我是无因有果，自然也无法得到超脱，直到遇到你，”卫闫淡笑着说起了故事：“上辈子你是个杀戮极重的人，手上有许多动物的生命，虽然动物比人善良，但戾气依然会积累着。后来在一次狩猎中，你总于承受不了这份戾气，病倒，很快便死在一次猎杀的途中，我在你彻底咽气之前吞噬了你的身躯，借此恢复了正常的因果轮回。这样说来，你便是我的恩人了。”

　　……有你这么对待恩人的吗？

　　“所以你在报恩？”
　　“不是，只是想再遇到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