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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分不清是多少个白天又多少个黑夜,他独自一人蜷缩在寂寥凄清的密室里,没有光,没有人语,只有空落落的四面墙壁。每天混混僵僵的度过,唯有三餐会悄无声息的送到的时刻,才会有“存在”的知觉。眼前交替出现各种各样的画面,一张张狰狞的脸朝夕不停地逼近。妖女的儿子,天生被诅咒的怪物,一句句刺耳的嘲讽在耳畔不停回荡,不曾停歇。

      不是的,他不是!绝望的辩解挣扎,却被无情推入更深的地狱。。。是已经成为一个疯子了吗所以才沉浸在无数幻象里,尖叫直到崩溃,好恨这么脆弱的自己,好恨老天为什么不干脆让他疯的再彻底一点,没有了神智,就再也不会有任何困扰。。。

      哐啷啷,——不知是哪一天,有外界突然响起的声音传入耳畔,少年宛若惊弓之鸟,不住地紧紧贴着墙角,颤抖不停。密室的门被打开,邵梓廷受不得突如其来的光亮,阖住了眼睛。无助迷茫的模样,让来人心中都不由划过一丝不忍。单单一副日日下在饭菜里的“醉梦”之药,便能让人生受尽心上的折磨,而这一切,还只是是殿下报复开始呐。。。

      被肃杀的暗卫,一路押解着走来兰芷,穿过一条条道路,邵梓廷木然望着:安阳宫风光晴美,白龙池岁月幽深。柑橘苑姹紫嫣红,紫薇殿一脉碧阴。明明是最熟悉的景致,如今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遥远。

      ——“殿下说,将人直接带入内殿,他就在那里等待着。”这是通知押解者的言语。

      殿下。。。“他口中称颂的不是‘陛下’呢。那么如今掌权的就是某一位皇子了。他这样留着自己这个祸害,用着又是迷晕又是囚禁的手段,真是可笑啊,难道那个精明的人不知道什么叫做斩草除根。”

      如是嘲弄地想着,邵梓廷却不得不加快步子跟上那些人越来越急促的频率,同时也不可自制地惶惶然,为着属于他的,不可预知的审判。

      ——“既然人都已经带来,就算是万事俱备了吧。父皇,儿臣可是在这里特地排布了一场好戏,单单孝敬给您的。”华丽恢弘的金色调紫薇殿堂中,漠然冷厉的男子夭唇微挑,向着他的暗卫做出简短的手势。当下,立即有锁链牢牢缠上邵梓廷的腰肢,将他和汉白玉的殿柱束在一起,另有铁环将双手绑住。

      “啊,呀。。你这个孽子,畜生!”邵梓廷从未曾听过父皇这样苍凉凄怆的声音。这偏瘫在床,连自理都不能做到的老人走下了高高在上的神坛,如今身子处在一片狼藉的被褥里,神容委顿,头发花白,愤怒的向着他的亲儿控诉。

      这个他根本没有太在意过的孩子是个多么可怕的操盘手!他精心布置着一切,指使紫薇殿的大宫女投毒,却偏偏不用致死的毒药,而是欲让他苟延残喘的活着,连自杀都不能够!然后邵槿便可以漠然站在云端,以掌控全局的王者之姿,藐看这个垂垂老矣的父亲。邵腾无法想象,这样深沉冷血的他,又会如何对待邵梓廷,这个自己无法面对,却始终深深疼爱着的爱子!

      邵腾的举止,以及被束缚的少年因着父亲的境遇而含着泪水的眼睛,邵槿全都收入眼底,深深烙刻在心中。呵,好一副赏心悦目的,父慈子孝的画卷啊,竟然将他引以为豪的冷静与自持瓦解,阴寒的戾气叫嚣在血液里,蠢蠢欲动!

      ——父皇可别急着恼怒啊,这一场戏需被要完完整整的演绎,若是这个旁观的贱子1做出不恰当的举止,影响了演出,儿臣子是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的。

      “你,你,他,他是你五。。。”邵腾激动不已,张口欲言,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喘最终打断了一切。玩味地看着邵腾狼狈不堪的现状,邵槿徐然摇了摇头。“父皇真是神志不清了吗,将他认成了五弟。如今的满朝文武,谁人不知,皇五子死在了莲华宫一场大火之中,眼前这个贱子哪里值得您如此分心!”

      被死死禁锢住的邵梓廷,无法控制住心的冰冷绝望,一向受宠的的他何尝经历过这般侮辱?没有料到,他的三哥深虑如此,让自己在所有人的眼中全然成为一个死人,今后他将真正坠入尘土,成为一个人人都可肆意凌辱的奴。

      这时,他听见邵槿又言道“之所以把这个贱子带来,是因为他罪不可恕的贱婢母亲也在这里。亲眼目睹对她的惩罚,会使得她的儿子更明白自己的本分。。。”

      原来,那个世界上待他最好的人还没有死去么,明明看清他这位二哥毫不掩饰的恨意和狠绝,可邵梓廷还是为这一次的见面,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双眸。

      “呐,你在迫不及待地寻找着贱婢母亲么,知道么,眼前瘫倒在床上的废,人,可是赐予了这贱婢车裂之刑,还是孤心有不忍,才绕过她的姓命呢。”

      描述着事实的话语字字清晰,飘入邵梓廷的耳畔。他以为自己已经在多日的囚禁中,在接连不断的幻觉与噩梦中恍惚混沌,可为什么他的意识现在清晰无比,还有疼痛妖艳如花,在心扉牢牢扎根,葳蕤盛放?!

      邵槿的余光漫不尽心的瞥见邵梓廷不敢置信的心碎的神情,端然的微笑更加出自真心: “来人,将贱婢带上来。”不疾不徐的一句吩咐过后,训练有素的脚步踏踏而至,用铁链锁着的,披头散发的女人神情呆滞,瘦的脱了形容的容貌,难以辨别出曾经的倾城。
      “这场戏就要开幕了。恳请父皇好好地玩赏。”男子一挥衣袖,心领神会的手下们便开始了行云流水的表演。。。

      “嘶嘶。。。”空落的殿堂中,锋利的刀刃贯穿皮肉的声响声声入耳,虽然遭遇了人骨的阻挠,但一个巧劲的狠狠一斩,所有坚韧崩毁。一整条女子的手臂忽而飞离身体,温热猩红的血飞溅到黑曜石的地面,看得谁人龇目欲裂,如被万箭穿心而过?

      而暗卫们的表情是一成不变的平静,磨刀霍霍的动作不曾停歇,女子的四肢一样接着一样和躯干分离,模糊的血肉白骨堆叠在一处,血水如温热的溪水,叮叮咚咚地流淌蜿蜒,甚至到了被牢牢束缚的,少年的脚边。

      “二哥,他是个魔鬼,魔鬼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来自地狱的修罗?!”这个漠然观望一切的男子,让邵梓廷恨不得用生命去诅咒,噬之血啖之肉,也同时让他,不寒而栗。。。

      他想挣脱想嘶喊,但是脱臼的下颌和禁锢的四肢让他无法做出任何。。。只能如同一个被牵线的木偶,眼睁睁凝望着一切的发生。

      “别这么着慌么。以孤的心慈,这贱婢活罪难逃,死罪倒是不必的。”淡淡望一眼在看不出人样的女子身侧,一直对着惨绝人寰的伤口,默默喷涂药粉的人,邵槿毫不担心面前恨极的贱人中途死去。

      邵梓廷多希望这是一场太过光怪陆离的梦境,他要拼了命的挣脱逃离,可为什么,该死的意识却不曾模糊半点,为什么要亲眼目睹母亲受难的整个过程!这里的所有的的人都是没有温度的怪物,包括被二哥余光所及的女人。这个一直低垂着容颜,蒙着白纱的女子竟然对周遭的所有都恍若未闻,而在周身流转着凄冷如雪的寂寥,自顾自的沦落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似乎尊贵的皇裔在他的眼中比起苑中草木毫无差别。

      她甚至没有半个眼神分给自家主子,仅是在处置伤口过后,又安然将另一种药水洒上狼藉的血泊。瞬夕之间,那触目惊心的颜色竟然奇迹一般消融,仿佛没有存在过的迹象。

      “无意!”因着她的恣肆,略带斥的问询出口,医术出神入化的女子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她只是在无法逃逃脱的回忆里,怔怔出神。

      ——想着曾经和北秦最尊贵的凤裔于七月相识相知,并于七月背叛,决裂,相离,就会痛恨自己是多么愚不可及的傻瓜,在以至于短短一年的时日输得一无所有,一败涂地!而今自己还决定继续活下去,而不是就此将了结命,居然不过因为一个可悲的缘由:想着有朝一日再看一眼,那个人音容笑貌。。。

      邵槿没有对她进一步的处罚。无意从来都是一种无所眷恋的姿态。她卓绝的本事值得利用便是好的。其余可以暂不追究。

      “嗯,光是这样,做一件展品还是不够格。”重新专注着眼前的事,邵槿这一回亲自执一柄寒光凛凛的小刀,刀落处,直接剜下女子挺俏的鼻翼,并一双圆睁着,充血的眼瞳。——“啊,啊。”痛不欲生中,喉管不断发出咕噜噜的动静,然而她的一截舌早就在执行人棍之刑前,就被齐齐割下,昔日妙语连珠的樱唇也用最坚韧的麻线密密匝匝的缝合起,所以所做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举止。。。

      “父皇,你说看到这双眼睛时,你是不是会整夜整夜地做着噩梦”。就像当年九岁的自己,每每午夜梦回时,眼前永远都浮现着,母后因为那个贱人的推搡一尸两命绝望不甘的场景!

      哇。一口鲜血喷射而出,亲子称得上温文有礼的语气下,悲极,痛极,又惧极的老人再也无法维系着最后一点尊严,抖动瘦骨嶙峋的肩膀不住颤抖着,大口大口的狼狈咳喘着。四周的家具饰品华美而不染尘埃,唯有他所在的床榻一团肮脏,鲜明的对比,更显他的懦弱与无力反抗,是一个人人都看得出的可怜虫。。。

      “父皇,你不会死的,无意的医术,医死人,肉白骨。你可以在永吉宫,历代上皇居住的地方,和这个贱婢一起长长久久地,看着儿臣治世下的万里河山。”叫来暗卫用锁链将枯槁老朽和看不出人形的东西拴在一起之后,邵槿终于感到积叠太久的戾气稍稍消散。作过无数日夜演算过的出手,终于可以把所有恨着的人变的猪狗不如。

      “好好记住这一幕吧,以后还会有更多。——所有我承受过的不幸,都会加倍的,奉还于你。”男子不再理会丧家之犬的亲父。他侧过身去,对着被种下药蛊,在地狱里被痛苦灼烧心肺,连想要疯掉都不能够少年。唇角微动。

      风起。幡飞。夕阳橙辉下的逆光侧影,俊美的几近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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