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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Chapter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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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吹着墓园中的松柏呼啦啦地作响。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压迫感,熟悉的气息随着拂动的风涌向她,祝久安有些烦躁地挠挠头发,悠闲吃东西的心情完全被不速之客破坏了。
“你改行当背后灵了吗?害我倒尽胃口!”
祝久安“啪”地一声盖上已经凉掉的排骨饭便当,回头斜睨着杵在她身后不作声的段赫濯,没料到会在墓园这种地方遇到他。
上回从梅家坠楼逃生被凌云川和裴尽雅带走时,跟段赫濯打了个照面,他们的所作所为令她不齿,祝久安还以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不会再见到他呢。
“抱歉,打扰你了。”段赫濯颔首表示歉意,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祝久安,最后目光定在她打着石膏的左脚,想起那次在梅家的情景,名为愧疚的情绪涌了下来,他克制着声音,问,“你的脚,还好吧?”
“托你们的福,让我在床上躺了十来天。”
祝久安摸了摸小腿脚上的石膏,本来以为摔到车顶扭伤了脚,结果被凌云川和裴尽雅带到医院一检查,变成小腿粉碎性骨折,唯一庆幸的是脚踝关节没摔碎,否则她会变成瘸子的。
“段先生找到这里来,有何贵干?”祝久安收起抚着石膏的手,故意指向墓碑,冷哼,“来证实豪门秘辛的真实性吗?看看被你准岳父始乱终弃的女人是啥下场吗?”
她的眼中充满了讥讽之色,她的口气充满了愤世嫉俗,她的表情却是那么得冷静不屑。
“久安。”
段赫濯没有被祝久安的冷嘲热讽挑衅到,缓缓地在她身旁蹲下身,与她平视,然后掏出口袋中的玉佩,递向她。
“你母亲的玉佩,梅伯父让我还给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她所有的秘密在段赫濯面前无所遁形。
祝久安盯着躺在段赫濯掌中的红色玉佩,表情变幻莫测,仿佛她像玉佩一样,赤裸裸地袒露在段赫濯眼中,没法再用嘲讽的口气掩饰她真实的情绪。
那块玉佩雕刻着和梅南嘉定制腕表表面一模一样的梅花纹样,从小到大,与她片刻不离,那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也是母亲最珍贵的宝贝,是母亲所有的希望。
小腿骨折被东家和掌柜的强迫在当铺养伤时,她才发现一直随身携带的玉佩不见了,急得她团团转,却又不知从何找起,行动不便只能拜托东家和掌柜的帮忙。
只是,玉佩毫无消息,关于她的各种新闻八卦突然曝光,梅家的隐情秘辛也被揭露,让她完全没有精力去想玉佩的事,因为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东家生气了。
她以为她掩饰的很好,连她都不知道的事情,东家更不可能知道。
然后,事实证明,病怏怏看似连养病精力都没有的东家,其实是个无所不知的“怪物”呢。
最初东家做主让她移植骨髓时,他大概就知晓她和梅家的关系,所以,他后来容许她的任性破坏了他和段赫濯达成的协议。
她曾以为东家的权威不容置喙,她一再给他惹麻烦,肯定会被当“废品”收拾的。然而,当她被梅家那样对待,当她像他那样病怏怏地躺床上养伤时,东家用他的方式教训梅家,逼迫梅廷均承认相关事宜,逼迫梅廷均公开道歉,都是在为她出气。
东家说事已至此,她和梅家的关系早晚会被梅家觉察,干脆用最直接的方式公之于众,揭露陈年往事,制造舆论,让梅廷均想起那个被他辜负的梁品贞,让他尝尝什么叫做“现世报”。
东家说他只负责点火,不负责善后,她和梅家之间的恩恩怨怨,要不要“以德报怨”救梅南嘉,都随她的便,贾当铺不指望靠她这个“流当品”拯救的。
祝久安不知道东家何时查出她与梅家的关系,只知道当她被典当给贾当铺不可能被人赎走时,东家赋予她“祝久安”之名,并将梁品贞的墓地迁往松翠墓园,将那个她极力想要遗忘的过去一起埋葬,给她想要的全新生活。
她是祝久安,就这样没心没肺长大成人的祝久安。
如果没有遇见梅南嘉,如果没有发现梅花纹样的秘密,她会一直是没心没肺的祝久安。
当梅廷均发现死去的私生子突然复活,成了他宝贝女儿的救命草,她要怎么做呢?
祝久安在被允许下床走动时,就要求裴尽雅送她来墓园,一来为丢失玉佩向母亲道歉,二来想跟母亲聊聊,那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那个从来当她不存在的父亲,她该怎么对他呢?
“很可笑吧?”
祝久安接过段赫濯掌中的玉佩,原来玉佩落在梅家,亏得梅廷均还记得这块玉佩,还记得八卦媒体提及的陈年往事。
看着红如血的玉佩,好似洒满了狗血,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狗血得不真实的身世,就像一出伦理大悲剧,悲哀苦情得让她都觉得可笑。
“怎么会可笑呢?”
段赫濯正视着祝久安自嘲的面容,胸口似乎被什么刺了下,心脏传出了陌生的疼痛感,想起他因为骨髓而说了那些贬低甚至侮辱祝久安的话语,他有些懊恼。
“对不起,我曾经不顾你的感受说了很多混话,我向你道歉。”
明明祝久安和梅南嘉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却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只要一想象祝久安的过去,段赫濯就会想起那段他极力想要删除的记忆,因为那是无父无母的祝久安小时候最有可能过的生活……段赫濯的胸口变得闷闷的,难受得很。
“不可笑,你就可怜我了。”
祝久安摇头嗤笑,对段赫濯的道歉不以为然,她紧紧地握着玉佩,非常清楚段赫濯还来找她的原因,于是,指着墓碑,再次表明她的立场。
“段赫濯,你看,能救梅南嘉的那个私生女早死了,我不欠梅家任何东西,所以,你死心吧,别浪费时间了。”
段赫濯没有回祝久安,只是定定地望着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梁品贞母女之墓”,心思百转千回,那些陌生的情绪和情愫在这一刻静静地汇集,随着墓园冷冽的风,在他心底沉淀下来。
他一直说他只对祝久安的骨髓感兴趣,对她这个人完全没有兴趣。
可此时此刻,看着被冷风扫去所有漫不经心的祝久安,平静的眼睛,冷然的表情,无情的话语……那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情无义的祝久安,为什么会刺痛他呢?
他第一次发现,只是这样望着祝久安,听她拒绝沟通的话语,任由时间流逝,对在意投资报酬率的他来说,并不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