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执剑》枢玖

24、期望

　　天月最终还是哄回来了，至于白凤到底签署了怎样丧权辱国的条例……反正他不愿意透露。

　　“小白，给我倒杯水。”天月用一种令人讨厌的语气说。白凤丢下手里的菜叶子：“水壶就在你手边！”天月挑了下眉，于是白凤麻溜儿地过来给他倒了水。天月晃荡着杯子里的水：“晚饭要好好煮哟。”白凤真想一巴掌扇在这张嘚瑟的脸上！

　　赤练在一旁乐呵呵的：“他们相处的还是那么好呢。”墨家满头黑线。天明用食指戳了戳少羽：“他们发生了什么？”少羽现在只是庆幸，他的天明呆呆笨笨的，不像天月那么难搞。他走过去，假咳了一声，“天月，我能和你谈谈吗？”

　　天月知道他想和自己说些什么，但是他没有拒绝，而是让白凤到院子里择菜。于是现任的流沙之主只能委委屈屈地蹲在屋檐下面与菜叶奋斗。

　　“我希望你能够加入我们。”少羽直奔主题。天月面无表情，淡淡地望着他，然后问：“你要成王吗？”他往杯子里倒水，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这个问题，我想师父曾经和盖聂说过了。现在诸子百家的情况不错，但终究需要一个领导者，这样才能保持反军的团结有序。而这个领导者最终会变成新的王。你要做这个王吗？”

　　以反军现在的情况，少羽是最适合的。他顺利地通过了墨家禁地的王道，说明他的胆量和智慧足够担此重任。但是想到天明，他就犹豫了。天明那么好动贪玩，肯定是不喜欢待在皇宫里的，而且他们不可能有后代。皇帝没有储君是很容易造成动荡的。

　　“前段时间投靠你叔父的刘邦，虽然我只见了一面，但觉得他这人野心勃勃。如果你想要在最后功成身退，窝回楚国，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那也要他拥有可以与我匹敌的实力。”少羽面上露出轻视的神色。与他不同，刘邦是农民出身，通过农民起义起来的，没接受过少羽那样系统的教育，所以少羽心里有一种优越感。

　　天月白了他一眼：“你别小看他，那是个会成大事的人。但出于私情，我是偏向你的。如今反军中的核心人物都是侠客，适合成王的只有你。但若是你想要最后和天明一起浪迹天涯的话，就不用顾忌太多了。你不是威胁，刘邦就不会找你麻烦，至于他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王，这得以后才知道。”

　　少羽沉默不语。在心里，他对自己能不能代替嬴政并无太多的热情，因为他想要和天明在一起，但是他不忍心辜负那些一直追随他的士兵的期望。一想到天明，他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我记得你说过，燕丹让天明做巨子，是好手段。你何出此言？”天月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样遥远的事情，说实在的，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你说这个啊。燕丹，我不知道他做墨家巨子做得如何，但是我对他的印象是懂的忍耐、城府颇深。他当了那么多年巨子，居然能够一直隐藏自己的样貌身份，就连同在墨家的高月都不知道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等能耐让我佩服。”

　　他突然笑了一声：“墨家人真够厉害的，我的话是绝对不会信任一个不知身份的人的。连长相都不肯透露的人，半点诚意都没有。”少羽经历了机关城的一切，对燕丹很是敬佩，因此听到天月这番话心里很是不快，但碍于局势没有反驳。

　　“三年前的天明是什么个状况？”天月慢条斯理地说：“大字不识几个，没有半点武功基础，性子急躁，思想天真。而墨家却处于生死存亡之际，让他继承巨子，简直是开玩笑。即便天明有潜力，也不应该在那种让他做巨子，那么为什么燕丹会这样做呢？”

　　他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为了盖聂。盖聂死都不会放下天明的。天明成了墨家巨子，就等于将盖聂永远永远地绑在了墨家的船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光凭这一点就够赞一句‘好手段’了。再者，天明和你的关系很好，这保证了在这一代兵家与墨家的友好。第三，估计他的打算里还包括我。”
　　最后他补充了一句：“当然，这只是我的主观猜想。”他习惯从坏的方面理性分析，人情、血缘、莫名其妙的信任，这类阻碍客观判断的因素他都不在意。“你若为王，我就帮你。”

　　少羽心情糟糕地离开，对着树干一顿暴捶才平静下来。“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世界上竟会有这样冷血的人！”天明蠕动着嘴唇，想要替自己的兄弟辩解，但却舌蠢口笨。“这很符合天月的性格。”石兰说，她暗暗远离了凑过来的龙且：“他的经历使他小心谨慎、多疑冷漠。虽然对墨家来说，燕丹是值得尊敬的巨子，但他的行为却得不到天月的认同。”

　　虽然可以理解，但难以接受。少羽咬了咬嘴唇，又捶了树一下。

　　“哟哟，贤惠的好男人。”赤练调侃着。白凤掰断了手里的白萝卜，他抬头看向赤练，觉得她脸上灿烂笑容很是碍眼：不就是洗菜做饭么？有什么好笑的！

　　赤练笑得很开心，但白凤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开心。得知卫庄死的时候，她哭得声嘶力竭。白凤以为，赤练的泪都变成了血，血都成了毒，没想到也能哭成那样。他不后悔答应了卫庄的请求，也不感到愧疚，因为那时的卫庄看起来很满足。

　　“在他生前，每一刻我都在他的胸膛里跳动，从我体内流出的血液流淌遍他全身每一条血管。我支撑着他的生命，他因我而活。在他死后，我同他一起化作灰烬，血肉融合、混为一体，不分彼此。我要他永远都摆脱不了我，从此我们便是最亲密的。”

　　求而不得，寤寐思服。经历了十数年的追求，却看不到希望。如此的选择可能是最好的——既摆脱了痛苦，又反将一军，盖聂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并且无法爱上其他人。

　　“别在我面前晃悠。”白凤皱着眉头驱赶她。赤练还偏要在他面前晃，似乎招他嫌特别有意思。惹得白凤满头都是青筋，虽然他不喜欢打女人，但是赤练总是让他手痒。看已经拨撩到极限了，赤练才扭着腰笑嘻嘻地走开去。

　　赤练前脚刚走，天月后脚就出来了。他看了眼篮子里的菜，满意地笑起来：“我说以前师父出行时，除了赤练一直跟在身侧外，似乎你也经常一起。该不会就是因为只有你会做饭吧？”卫庄和赤练都是韩国贵族出身，从性格看，也不像是在落魄后会去学做饭的样子。天月吃过卫庄做的饭，那味道简直绝了！

　　白凤的脸色立刻变得不好看起来，这个反应让天月笑得更开心了。“呀，凤儿，你真能干。”白凤怒视他：“别忘了，在鬼谷的时候，你也煮饭！”“我总不能让自己被师父毒死吧。”天月笑眯眯地摊手。白凤继续指出：“你还给卫庄大人洗脚！”“他是我师父，我孝敬他是应该的。别傲娇了，凤儿。”

　　“‘凤儿’这个是怎么回事？”白凤努力抑制自己的脾气：记住了，你答应过要听从他的所有要求。“因为你拒绝了‘小白’，所以我想了一个新的。你不喜欢这个昵称吗？”

　　不喜欢，当然不喜欢！白凤想要这样吼叫出来，但是他知道如果暴跳如雷的话就正中了天月的下怀。于是他挑起了一个坏笑，这个笑容让天月感到不妙。下一秒，白凤猛地向他扑来，将他搂在怀里使劲挠痒痒。天月比他矮整整一个头，被完全包裹住。

　　“你的手还是湿的，别碰我！”“有什么关系，月儿。”白凤恶劣的也给他取了个昵称，他知道天月不喜欢这种叫法，因为高月的昵称也是“月儿”，这让他觉得这种叫法女气。果不其然，天月又蹦又跳：“闭嘴！”“月儿！月儿！月儿！”

　　“只有这个时候，天月才会像个孩子。”盖聂站在远处望着这边欢闹的情景，对端木蓉说，他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喜悦，但随后又有些难过：“我希望他能够永远这样快乐。”

　　端木蓉看着这个坚韧、强大又困苦的男人，她感到心痛，但是她无法帮助他分担一点点重担。她不是那个能够站在盖聂身边的人，她清楚这一点。她不知道要怎样安慰，这场战争不知道会延续到什么时候，或许要交付给他们的下下下代。

　　而且，在那个孩子身上发生过的黑暗无法消除，即使他们努力地关怀他，希望他能够变得如同他的兄长一样阳光乐天，但是他身上的痕迹却难以抹除。盖聂想要照顾好这两个孩子，不仅是因为荆轲的托付，还因为他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