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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名声未毁,还需谋算 ...

  •   今日是穆国四皇子与五皇子十三岁的成年礼,宫内铺满厚重而喜庆的红幔,老成的宫女小心翼翼地捧着各色物件进进出出。

      五皇子面无表情地望着外殿,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与低声询问,没有回头。

      殿外梨树下,一向沉默不语的大哥穆昭肃正拉着袖子为睡熟了的四哥遮阳。四月初的日光正当好,周围只有一护卫捧着一壶梨花酿与一叠松仁油糕。一阵风吹过,枝桠摇曳,米白色的梨花洋洒而下,又见大哥皱着眉拈走落在四哥侧脸的一朵梨花……

      睡沉了的穆焕生忽然惊呼一声,整个人趴落在地,睁开的眼里不见初醒的迷糊,全是痛苦,无意识地推搡着穆昭肃的怀抱。

      直到侍卫放下手里的托盘,小心翼翼地低唤了声“殿下”,才得以将他翻转过来,并扶上了软榻。

      穆焕生死死握住侍卫欲要抽开的手,闭着眼,淌着泪,半响才哆嗦出一句话,“莫隐,不要丢下我!不要死!”

      莫隐为难地看了眼大皇子,见他夹紧眉头,果断地抽回手说道:“殿下,吉服已经备好,该去洗漱更衣等候礼官来引路了。”

      穆焕生颓然地垂下手,没有答应。

      穆昭肃细瞧了几眼穆焕生,见他额头满是细密的冷汗,袖子往上头粗糙地抹了抹,干巴巴地说了句,“四弟,做哥哥的最后次抱你了,成人礼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穆焕生这才稍微睁开眼,恍惚了一阵,又呆呆了看了好一会凑近前来的脸,方才低低唔了声“大哥久等了。”

      穆昭肃眉头松了松,压声问了句,“可又是魇着了?回头让太医来瞧瞧,你这般体弱如何是好,竟还饮酒。”

      穆焕生随口应下,推了推穆昭肃的怀抱,却被抱的更紧,只得依照大哥的意思双手环上他的脖子。

      穆昭肃抱稳穆焕生后,见有大宫女前来探查,疏凉地看了眼莫隐,“去准备醒酒汤来,下次再犯,也不用再出现了。”

      宫女听闻是四皇子醉酒了,不再靠近,躬身垂眸看着一双绣了银色龙纹的靴子渐渐远去。

      穆焕生半掩这的眼睫时不时地抖动两下,过了好半响才长长地吐了口气,对着大哥的侧脸露出个孩提般信任的笑脸。

      穆昭肃若有所感地垂下眼皮,对视上后怔了怔,过了老半响才啊了声,而后继续往殿内走去,见到五弟挡在前面不见行礼,也只是停下脚步,目带疑惑。

      倒是穆焕生扭头对着穆君生呲牙一笑,然后又垂头埋入大哥的脖颈间,一呼一吸,细数着大哥脖颈上忽然冒起的鸡皮疙瘩,显得安静又美好。

      穆昭肃僵硬着脖子扭开了些,探手隔住穆焕生使坏的嘴,哪晓得一放上去就被轻咬了口,浑身颤了颤,再也顾不得去探究穆君生拦路的因由,复有抱紧穆焕生转个方向,快步往殿内奔去。

      得逞了的穆焕生没有急着挪开嘴,反而拿手指戳了戳穆昭肃皮肤上坚持站立的疙瘩,噗嗤一声,拍着穆昭肃的肩膀,笑的像个顽劣的小孩,但笑着笑着又将穆昭肃的脖子搂的死紧,眼睛里悄悄溢出眼泪。

      穆昭肃被搂的喘不过气来,一向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停下脚步看向那些低头干活的人,待他们都识趣地退下后,才无奈地念叨道:“小时候那么黏着五弟,长大了怎么反而总爱气他?不是每个不爱说话的都好欺负的。今日祖祀后,你也算个大人了可不能再如此贪玩,不然……”

      忽感到肩膀处的湿润,脚步微微顿了顿,脸色发沉,显得越发的肃正威严。

      听着穆昭肃的念叨,穆焕生忽然有些疲倦地松了松手,垂下头含糊地说了句,“我不惹他一样没有好结果。”

      从没想过尚在天真烂漫的年岁,穆君生已看清了未来要走的路。只能说,有些人或许就是天生适合坐那位置的。若是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或许会佩服此人,然后敬而远之。但目前,此人最大的威胁是什么,不言而喻。

      穆焕生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悲凉的表情。在穆昭肃暖暖的呼吸下,又晃了晃脑袋,偷偷地擦干眼泪,乖乖伏在他肩膀上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成年礼前,名声已不佳,成年礼的那一场戏更是坐实了自己的卑鄙无耻下作,那时候还不明白为何皇五弟在太庙里出丑,被押出太庙,差点气疯父皇的竟会是自己,事后还眼巴巴地跑去道歉。

      只是不知道穆君生会不会再如此手段了,毕竟现在的名声不是蠢笨如猪,喜怒无常。

      五岁那年忽然醒来,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悲伤与愤怒让他差点崩溃,糊里糊涂地跳入冰凉的湖水,差点死去。

      不过也正因为死前的窒息让他清醒过来,而后躺在床上沉默了两个月,无论谁来说话都呆呆的像个木头。皇帝老子来看了一眼后吩咐宫人好好照料,要什么给什么,而后后叹息一声就再也没出现。母后来一次哭一次,也渐渐地不来了,只是越发看紧穆君生,全身心地扑在他身上,更是寸步不离他片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场落水,长到十三岁,没有像前世那般每走一步都有陷阱,也没有那些不堪的流言,只有体弱难见其全貌的说法。

      这么多年过去,虽然没有用手段让服侍的宫人们忠心耿耿,但也做到了让他们害怕。只要会害就够了,谁不惜命呢?放心里的也唯有两个人而已,其他人他根本不在乎。

      “大哥,想要皇位吗?”水汽弥漫中,坐上玉榻的穆焕生忽然握住穆昭肃来解发冠的手问道。

      穆昭肃手一抖差点摔了手里的朱玉红冠,接住后哐当一声大力往玉榻上一贯,刚要板脸开始教训,却见穆焕生瘪嘴眼里泛水光,还以为吓到他了,手指缩了缩,将红冠正了正,低咳一声耐下性子尽量软下语调,
      “阿生,你要什么,喜欢什么,都没问题,但话真不能乱说,还好这里只有你我两人。”

      穆焕生扭开脸,脑后的乌发随之披散开,扫过穆昭肃的另一只手,让穆昭肃心中又软了软,再也没有说教的心思,见他执意要听,叹息一声坦然地回答道:

      “我只是庶长子,你与皇五弟已成年了,将来的帝位不是你就是他。若你真在为将来打算,寻找庇护,皇五弟不是更好的选择?而且这几年你就像惶惶不安的小兽,动不动就亮出尖牙,虽是小打小闹,大家看在眼里谁也没说什么。但越是不安害怕才会这样,你到底在怕什么?”为何总是若有若无低针对皇五弟?

      穆昭肃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穆君生小时候像个小仙童,性子虽冷漠看人的目光还是正的,稍长后是越发的如仙人般不可正视,但近几年总会在穆焕生的无视下,露出眸光下的幽黑,无端地让人心惊肉跳。

      分不清是穆君生隐藏的深还是真被穆焕生撩拨的恼了。是以暗地里劝说无数次,可阿生总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依旧我行我素。

      穆焕生垂下眼帘,也明白穆昭肃虽对自己疼爱却也有趋吉避害的本能,依旧没有将话说到底。是不是太弱了,帮不上忙,他才不敢有他念?

      “大哥,有些东西只有自己掌握住了,才能站在别人的头顶说话,让别人听你的,而不是你去听别人。我从来没想过要在宫里待一辈子,若是你喜欢那位置,或许可以还可以自欺地人为我还不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魅,但你不要的话,我会去取,我成年了。”

      说完一把推开愣怔住的穆昭肃,转身走入浴池的丝绸屏内,发泄般里扯下衣裤跳入水中,许久没有冒头。

      穆昭肃听着里头一声噗通后又没了声响,醒过神般地啊了声,也来不及摘冠,脱了外套就往里面走,果然见到穆焕生沉在水底。急切地扑进去将人捞了出来,哭笑不得地看着猛喘息的阿生。

      水珠滚落中,忽然发现捧在手心里的小家伙长大后忽然变得看不透了,有些酸涩,有些闷胀。将他的长发捋开,试着问了句,“你怎会是鬼魅,若你坐那位置,没人会反对。”

      顿了顿后又干着嗓子补了句,“阿生,告诉我,究竟发生何事了?可是与皇五弟有关?”

      穆焕生斜睨了眼穆昭肃,忽然冷笑一声,一把推开他转身划到另一头,自顾自地洗刷起来,“没什么,吉服我还没去看呢,要不麻烦大哥让人捧进来?”

      穆昭肃点了点头,拍手让人取来衣物,穿戴整齐后又吩咐了几句便走了出去,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需要好好想想阿生为何忽然说的话。正巧碰见垂头捧着碧玉碗进来的莫隐,再次皱了皱眉,举起勺子搅了搅里面的醒酒汤,又尝了口,才让莫隐捧进去。

      他不清楚为何阿生如此看重一个小小的侍卫,那眼底里漏出的浓浓情意与不设防,看着都要溺毙在里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名声未毁,还需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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