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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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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妈形容我的中考成绩，用词相当别致，叫做隔夜的炒肥肠。
这得用人民内部语言解析一下，炒肥肠是我和我爹等糙民最爱吃的菜，通常但见必秒，分分钟光盘，绝不隔夜，除非有百年难遇的突发情况，比如我没胃口。
我那隔夜的炒肥肠般的成绩把我送进了全市最好的高中里最好的班，让我成了班里最差的一个。不过再不济也是祖国未来的狗尾巴草，怎么能因为成绩不好就蔫儿菜呢，成绩不好也要骄傲自信洒脱不羁地活，要尽量营造出“不是朕学不好，是朕没用心学”的坚实幻象。
于是，交班费的时候，我把一张百元大钞很有范儿地拍在班副桌子上，往墙上一靠，哼哼道，没散的啊，你给我找找呗。
班副从作业里拔起脑袋，迷茫地看着我说，我不是班副。
我说怎么可能呢，上周老师任命班委的时候我明明看见班副是从你们这个角落里冒出来的。
他笑，说，同学你多大了还刻舟求剑呢。周一就换位了。
仔细一想，还真有换了座位这回事，不过不记得也不能怨我，自从昨天周考成绩出来，我整个人就处于将死不死的边缘，根本没空注意这种小细节。
搞清了状况，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人也站直了，问他，那班副坐哪呢？
他用笔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我顺着那个方向过去，一下就撞见一双眼睛。那眼睛直直盯着我，充满了食物链顶端物种扫视大草原的淡漠和无谓。
我的躯干条件反射地颤了颤。
然后我看见，那双眼睛的主人朝我勾了勾手指。
看来刚才很嚣张地认错人的一幕已经完全落入了正牌班副的眼底，我有些不好意思，迎着他的目光狗腿地笑，说，班副，我交钱。
等我翻山越岭走到他面前，他仍是一句话都没说，看了我半天，然后，突然，很讶异地问我：
同学你找谁？
……
不知道我找谁你勾什么手指！
正待我发作，他又悠悠地道出下半句，我是班副，你找谁你告诉我，我帮你找。
我拿出官方微笑，说我找你。
然后我就把一百拍在了他桌子上。
班副看看那一百，说，我不收，麻烦你拿零钱来。
我奇了怪了，问他为什么不收啊，他用笔敲敲我的钞票，说，你这钱跟一滩泥似得，难分真假。
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怎么的，我老感觉他是在说我。
此时不拽更待何时，我敏锐地感觉到，体现我是我妈亲生孩儿的时刻终于到了，于是我当即冷笑，把那一百元朝他一推，说，你担心我给你□□？我还没说我担心你找给我假的呢。
这是我妈破残币的必备句子之一，一般人一听这话，一被激将，通常都愤愤不平地一把拿起钱，一边抱怨说瞧你说的，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我就不信这百试不爽的招我就用不了了。
班副听到我的话，也笑了一下，说，正好，我担心你给我假的，你担心我找你假的，那你拿零的来。
……
这钱我要没给出去，就好像承认了这就是□□，可照现在这个情形，我是绝对给不出去的。最后我灵机一动，带着气指着他的鼻子，颤着说，好，好，我这就破出去给你看，你等着哈，这事儿没完。
我边往外走他边笑，说，好，我等着看你破出去。
他那个破出去三个字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小，等到“去”的时候，已经没声了。
后头一堆人笑起来。
我一阵风似得飘离现场，脑子里想，没完，绝对没完。
2.
事情当然没完，也完不了。
第二周周日，班主任在晚自习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打开光电，第二次周考的成绩排名一览无余。我不得不感慨今非昔比啊今非昔比。原来在初中，虽然成绩不算特别好，但每次光电一打出来，我也是从上往下找名字，现在想想，恍若隔世。
从下往上看，第一个就是我的名字……
班主任说，我们重排下座位，不过还是单排，第一名和倒数第一前后坐，第二名和倒数第二前后坐，这样。
我又开始从上往下看，第一个就是夏梓同。
夏梓同是谁呢？
夏梓同还能是谁呢……
下了自习，我拖着沉重的桌椅和四肢，移到了夏梓同的后面，皮笑肉不笑地说，哈哈，班副，多多指教哈。
我已经不指望他能像一般人一样回个不敢不敢了。
果然，二般的他说，好。
3.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黑板明明离我不远，但我就是死活看不见它。
下了课我狠狠地戳夏梓同的背，说，班副你妈都你喂吃什么啊，你怎么长得那么高，头低点儿会死啊。
夏梓同笑，这可不好说，所以不敢试。
夏梓同最烦人的就是他那个笑，不阴不阳，不疾不徐，让人见了就火大。
关键是他那个笑配上他的小白脸，还特和谐，仔细瞅瞅还别有一番美景。我不敢多看，看多了难免心生杂念。于是我撇开脸，拿起我那满江红的晚测卷子，说，你给我讲讲吧。
他说这么多错的，你让我讲哪道啊。
旁边的同学都笑起来。
我不吭声，他继续说，这道？这道？难不成是这道？
我磨牙的声音越来越大。
最后他全给我讲了，不得不说学霸就是学霸，自己学得顺，教起人来也很有方法，老师讲了一节课我都没听懂的东西，他两三句话就让我理解了。临了还非常慈祥地来了句，以后不会的就来问我。别自己在那琢磨，就你的智商只够琢磨下一顿吃什么。
这话说得虽然损，但是很符合事实。自从住校后，我就发现早中晚饭居然都归我自己策划了。这让我一边兴奋一边痛苦着，通常一起床就开始琢磨夜宵是喝粥还是吃炒米粉，费神费心费感情。
4.
国庆前一周，学校各组织都开始招新，学长学姐们专挑晚自习的时候来宣传学生会和社团，于是晚自习过得异常愉快，于是作业写不完。
我拍拍夏梓同，说，物理作业借一下呗。
他把作业递给我，嘱咐我说，你抄的时候动点儿脑子。
抄作业还要动脑子？为什么啊。
夏梓同又笑了……
他一边笑一边说，至少要让老师觉得你的答案和你的智商是匹配的吧。
见我又开始磨牙，他又加了一句，我这是为你好。
我说，是呢是呢，谢谢你了。
我带着对他的谢意撕碎了十张草稿纸。
第二节课一上课，有一队我迄今为止在学校里见过的最帅的帅哥走进我们班，带头的那个帅到可以甩出夏梓同一英里的学长微笑着说，大家好，我们是国旗队的，请一米八以上的男生站起来一下。
我很不解，问和我隔了一个过道的姚佳琪，诶，怎么下棋还要求身高呢。
肯定是对夏梓同的恨意搅浑了我的大脑，让我丧失常识的同时还忘记了控制音量。于是整个班的人大笑起来，带头的那位学长也笑，对我说，学妹好可爱啊，我们是国旗护卫队，不是围棋队。
……
我尴尬的低下头开始抄作业，抄了半天才发觉自己抄错了行，这时国旗队已经挑完了人，我抬头，见那个带头的学长看着我，说，学妹你出来一下吧。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我还是站了起来，刚走出去两步，就被夏梓同拽住衣服。
他说，晚自习正上着呢，不能出班门。
我说学长找我啊。
夏梓同这回没笑了，表情还有些严肃，说，你妈找你你都不能出去。
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气氛不对，我居然有些怕，于是我向学长摊摊手。
学长笑着说那算了，以后再说吧。
以后就没有以后了，那个学长再也也没来找过我，倒是总在我快忘记这回事的时候夏梓同老是向我提起，问我有没有那个学长的联系方式。我很纳闷，说我怎么会有，你不是国旗队的么，你难道没有么？
然后他就转移了话题。
5.
盼着盼着，回家的日子终于到了。国庆语文作业被老师装在一个摸彩票的大盒子里，两人一组合作完成。
我的手已经挂在行李箱上了，我的心已经在我家厨房了，和作业相关的事完全不想参与，于是我对夏梓同摆摆手，你去摸吧。
他摸回来个“祖国赞美诗”。
我恭维他，这题目好啊，这题目很巧妙啊，这题目像我等低智商的人理解不了，谁抽的谁解决吧。
夏梓同淡然地看着我说，不写是吧，那我也不写，你猜老师是骂你骂得狠还是骂我骂得狠。
我苦笑地回他，我是真不会写，也没写过，也不想写啊，我爹妈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喂大我还没赞美过他们呢，没道理先赞美祖国。
他笑，看出来了。
我问他看出来什么了。
他说，看出来你是屎尿喂大的。
……
由于完全理解不了这句话的不妥之处，我反问，难道你不是么？
夏梓同把题目收过去，说，你赶紧走吧。祝你国庆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