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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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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师傅说的很含糊,但我知道他是想暗示我什么,关于何御铭这个人。反倒是莫西卡这件事上,他一定对我隐瞒了一些实情。他不是真的喜欢何御铭,也不是真的排斥莫西卡,他什么事都会,就是学不会撒谎骗人。
回来的时候,我们几个,除了麒麟抱着皮卡咬来咬去,其他没一个人发出声音。走在秋风飒飒的路上,各自都想着心事。太阳照亮了一大片蓝天,上面融化着一滩白云,但是照不到人身上,没有热,有点舒服的风吹起头发梢。
我们在无乐园呆了一晚上,现在是早上七点半左右,星期六,路边只有卖菜和做早点的摊子。但是对于我们而言,只过去了短短几小时,刚适合睡觉的时间。
“要这个吗?”一回头,何御铭被两只小怪兽拉去买早点了。
“你不饿?”莫西卡问我。我摇摇头,说了一个字:“困。”
到秋天了啊,秋乏,容易犯困。
“很久很久以前的原始人类会不会冬眠呢?”一进门,我就直接无力的趴在了沙发上。
“不会吧。”何御铭脖子上挂着皮卡,手里牵着麒麟,跟个奶爸一样,边喂他们吃边擦嘴。
怎么不会,为什么不会,冬眠多爽啊!一觉睡醒,春暖花开,像重生了一样,不用吃饭拉屎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何御铭看我不甘愿的眼神,坐下来接着说:“冬眠了的话,不会饿吗?那么多好吃的,干嘛要睡觉呢?”
“哈哈,是啊!”一个吃货的逻辑。我翻个身换方向躺倒睡觉。
莫西卡冰冷的指尖划过我的眼皮,我一个激灵坐起来,问他:“你干嘛?”他柔声道:“为什么不回房间睡?”我“哦”了一声,什么也不说就赶紧走。即使签订过契约,我也不能保证他不会随时想咬我一口,来缓解下饥饿感。
但到底是白天,洗澡换睡衣拉上窗帘躺倒盖被之后,我突然没那么困了。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纷纷扰扰的念头。本来非常平静的生活,因为这三个家伙的到来开始变得有些……有些不一样,好像充满了谜团和危险。
当年遇到师傅的时候,我才十五岁。放学后跟同学一块骑车回家,那是一条我很少走过的路,送她到家后,我凭着感觉走,结果走错了一个岔口。正是初夏时节,没等我找到正确的方向,暴雨就倾盆而下,慌忙躲雨中,我推着车挤在了一户人家屋檐下。
雨越下越大,到处都白茫茫一片,很快就看不清周遭的景物。我身上头上都被淋湿,冷的浑身发抖,我贴墙站着,因为被阳光晒了一天的墙壁暖烘烘的。天色也渐渐暗了,我心里又急又怕,身上又冷又饿,等雨小些的时候,连打了几个喷嚏。
就在我准备趁着小雨找路时,身后的木门忽然无声无息的开了。门后没有人,我本想一走了之,但还是没忍住探头去望了一眼,只见院子里站着个人,撑把油纸伞,好像在赏雨。他一身雪白的长袍,眉目儒雅,就像是画上的古人,手上的伞面印着水墨的兰花图样。他伸手接住一串雨珠,粒粒水晶般在掌心滚动不碎,然后抬头冲我微微一笑。
他这一笑,我可慌了。周围一下子变了场景,芳草漫天,小桥流水。我使劲给了自己一巴掌,结果眼前这一切竟不是梦!
“拜我为师可好?”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把我弄懵了。
“不,不,不行!”我心里想着这是遇着现实版聊斋男狐狸精了吗?妈妈救我!
他向前走了一步,房子也消失了,天地间只剩我和他以及一辆破自行车。他看了眼我湿透的衣服,手一挥,衣服头发鞋子都干了。我顿时觉得暖洋洋的。
“进屋喝杯茶去去寒。”他眉梢眼角都透着笑意,说话的样子温柔无比,好像春风。
我脚还没迈出去,看着自己的自行车,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险些上当,“我我我,你,为什么,不行!”
他的脸一下垮了,怒气冲冲的捋起袖子:“沈子诺你不要太过分!我说了要当你师傅就当你师傅,你记得也好忘记也罢,总之我今天就要收你当徒弟,不管你愿不愿意!”
我张着嘴,心里直诧异,他怎么知道我叫沈子诺,难道他认识我?不过如果他真的是妖精的话,知道这点事应该不难。
“我,我,我要是不呢……?”是不是只要我一答应,他就会吃了我?!
“不?”他挑起眉毛,笑了笑,“那你就永远别想回去。”
……于是我们友好的成为了师徒。
想着这些事,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当初年纪小,也曾对他这张脸有过幻想,虽然后来在见识了他抠鼻屎,乱放屁,发火比我妈还凶之后,就完全对他幻灭了。但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上官君乾这个活了几千年的家伙,还会哭。还哭得那么伤心,哭得一夜白了头。让他哭的那个人,我只见过一次,他的师弟叶明朗,死在荷花池里,据说是为了熄灭六界的地狱之火。但地狱之火是谁打翻的,师傅却没告诉我,也没有谁知道。
今天还是自他师弟死后,我第一次见他笑。
朦朦胧胧中,我听到有人轻轻推门走进来。这么小的动静,不是皮卡就是麒麟,肯定是想趁我睡着来偷偷整我!
“不许动!”我一出手,把人抱住,感觉却不对。睁眼一看,居然是何御铭……他被我拦腰抱住,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脸慢慢红了。我抬头望着他的脸,人却一下呆住了。
“子诺,你……”他红脸盯着我的手。
“别动!”我从床上爬起来,凑近他的脸去看,“我明白啦,原来是这样,可是……”
何御铭的脸越来越红,连耳根子都发红了。他退后一步,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勺子放进碗里,摸着头就跑。也不知道在害羞什么……他跑出去我才注意到原来莫西卡一直站在门口,表情怪怪的。
我坐在床上,总算想通了一些。因为何御铭长得像一个人,一个师傅最在乎的人。但何御铭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却很难说。
已经是中午了,我起来洗了把脸,换好衣服,带上葫芦准备出门。
“给我留点午饭啊!小明。”我套上运动鞋,回头看了一眼。何御铭立即转头,“啊,知道了。”他居然不好意思……
莫西卡随后跟来,什么也不说,就静静走在我后头。
“你也出去?”
他也不理我,好像只是顺路一起走而已。我过马路,他也过马路,我左转他也左转。就这样跟了半小时,一声不吭。到了地点,我看了看四周,一脚踏上墙头,翻了进去。他倒好,手在锁上一摸,直接打开铁门堂堂正正走了过来。
高大的松树挡住了正午最热烈的阳光,白色的墓碑一块块无声伫立其中。黑色的鸟停落在碑前,目光尖锐的盯着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我们继续往里走,台阶一级比一级高,即使是在白天,这里都是一片死寂。黄色的枯草在太阳底下烤着,整个墓园,只有我和莫西卡细微的脚步声,走到最里面,有几块无字碑。
这就是我要找的了。
拿出装有月也的收妖葫芦,念了几句咒语,葫芦往地上一扣,月也就出来了。她闭着眼,手捂着脸,对突如其来的强光还无法适应。葫芦里几乎没有光。
我吹了个口哨,立即从树丛里飞出一条黄褐色的猫,它跳到我面前,嗅了嗅月也。“交给你了,三年后我再来取。”说完,我掉头就走。
走了几步,我总觉得不对,一看,莫西卡还站在原地不动,死死的盯着那条猫。我叹了一口气,走回去,看了看月也,“走吧?”他没有动。
“这里是给她修行的地方,白天看不见,晚上却很精彩。修得好的话,三年后可以重获自由身。它是负责照看墓园的使者,不会伤害她的。怎么样,可以放心走了吗?”要是换成皮卡,我才没这个耐心解释,说不定早拎着它的尾巴扔出去了。
猫使者和莫西卡对视了一阵,他们好像在眼神厮杀中打了个平手。最后,莫西卡还是平静的走了,这次是并排。吸血鬼总是比普通人更怕冷,还是早秋,他就穿起了风衣,脸埋在长长竖起来的领子里。他给人的印象很冷,但眼神却很温暖,像冰山上融化的雪水,倒映着蓝天。
“你怎么啦?”有一种人,明明很想你理他,但就是不愿意先开口去理你。我觉得莫西卡很可能就是这种人。
他的眼睛更有神采了些,但还是不理我。
回去的路很轻松,我也不介意多说几句废话,反正他不睬我,就当我自言自语呗。我肩膀一倾,靠近他一些,又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说说啊?”
莫西卡朝我看了看,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他说不出来,所以他还是没有说。他点点头,随后又慢慢摇了下头。
街上不知从哪飘来一阵炒菜香,我深呼吸了两口,摸摸肚子,“算了,还是赶紧回去吃饭吧。嘿嘿。”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着往家里去。
我跑了一会儿,再回头看,莫西卡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他好像很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