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小怪物们》叫我小清新

4、第四章

　　黑色的街道，荒僻的角落里流淌着浓郁的液体。莫西卡的瞳色也渐渐被这些景象染红。就像一个饿了三天的人见到满汉全席一样，根本控制不住！

　　出于人的道德，我是不该让他去吸食那些还未完全死去的人的血液，但那对于他又不公平，压制他的本能以及我们可能将要面对一个可怕的对手。我转过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不去看那些残忍的画面。

　　顺着暗淡的灯光寻去，一路都是尸体和暗红色的粘液，路的尽头传来微弱的哭声。一个白衣女孩蜷缩在墙角，浑身发抖，小声的抽泣着。她听我走近，缓缓抬起脸，猫一样的眼睛在暗夜里发光。

　　“人都是你杀的？”

　　她坐在我家的沙发上，望着地板，点了下头。时间是早上六点，麒麟和皮卡都是神兽，对于陌生的气味最为敏感，所以我们一进屋，他们就立马醒了。而何御铭这家伙睡觉轻，也被他们吵醒起来，穿着睡衣到客厅看我们围着一个陌生女孩，什么也没说就又回去睡了。

　　哈哈，看来他已经开始这个家里有妖怪出入了，见怪不怪！

　　她的别名叫“月也”，听起来像外国人的名字，真名并不想告诉我们。据她自己说，她是严重的“日夜分裂症”患者，身体里有两个灵魂。白天是个正常女孩，晚上却是个杀人狂。

　　“所以，夜里那个也有自己的名字，对吧？”我猜测道。

　　她看了我一眼，又去看皮卡和麒麟，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很犹豫到底该不该说。

　　“你想杀了另一个。”莫西卡突然非常笃定的说。他不是问她，而是看破了她的心思。

　　月也的眼孔收缩了一下，手里攥着裙边。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咬唇说：“是。”

　　但抽离灵魂之前，我必须确认她到底是真的有两个灵魂还是有两种人格。世间万物皆有灵，一具皮囊住一个魂灵，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同居一体。她这种情况居然还能活到今天，可见这另一灵与她缘分匪浅，大概也是冤亲债主之类，要么就是她自己意识的投影镜像。

　　“要我帮你也可以，但你得毫无保留的跟我说清楚。不过这事我也不能打保票，成或不成还是在于你们之间的缘孽。”我把她带到书房，只留我们两个面对面谈心。

　　月也谨慎的观察着整个书房的布局，摆设和灵力磁场。她小心的坐下，肩膀微微收着，嘴角僵硬。她看起来是个安静的女孩，黑色的长发垂在胸前，留海遮着眼睛，白布裙直拖到脚踝，上面有刺绣暗纹和一朵红线小花。

　　我冲上一杯热卡布奇诺递给她，香甜的气味中，她的眉头渐渐松开。

　　“她很喜欢喝苦咖啡。”月也在说另一个“她”。

　　我笑了笑，问：“你呢？你喜欢什么？”

　　“我……我？”她有些迷茫，好像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她沉吟片刻，失落的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我一直在想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喜欢什么……”她苦笑了下，尝了口咖啡，“嗯，很甜。”

　　我突然有个看似荒唐的想法，“你见过她吗？”

　　她手里的动作顿了下，声音低沉：“为什么要这么问？”

　　“嗯……”我挠挠头，看着她手里的咖啡杯，“因为既然你对她这么好奇，一定想过各种方法和她对话吧？”

　　她没有立即回答，看了看周围，喝口咖啡，抿了抿嘴唇。

　　“是啊，见过。”

　　我心想，另一个会不会对她唱：“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像白天不懂夜的黑……”然后满脑子都是3D立体声。我忍不住想笑，低头摸了摸嘴角。

　　“那你一出生就是这样吗？”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不。”她望向虚空之处，开始回忆：“准确的说是在十二岁那年，我突然发现自己身体里有两个声音。然后，我发现自己总是丢失关于夜晚的记忆，周围的人对我的态度慢慢变了。”

　　我在纸上做笔记，“嗯，那年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或者你去过什么地方？”

　　月也想了一会儿，表情沉重起来，“我的姐姐……出事了。”我还没问，她就继续说：“我们一起去爬山，她差点掉下去，一脚踩空，挂在了树上。然后她要我救她，我伸出手去拽她，我本来可以救她，但最后还是松手了。”

　　“为什么？”

　　她眼睛泛红，“为什么……因为，因为当时我觉得手好累，而且如果她摔下去了，那以后所有的东西都属于我一个人了，没有谁会跟我抢了……”她说到这，梗咽住，眼里湿润。

　　我喝了口温水，没说话。也许她的另一灵就是她姐姐，也许她是因为事后良心谴责而导致的人格分裂或精神分裂，总之，还是要进一步确认。

　　“她跟你说过什么吗？”等她情绪稍稍平复后，我又提问。

　　“我很后悔。”她自顾自道：“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我绝不会放手，不会眼睁睁看你……对不起，对不起，姐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掩面而泣。

　　对于这样的妖怪，在人世间我倒是很少见。如果不是她危害这一方人类世界的安宁，有可能招来其他捉妖师，我是不愿意牵扯到这种恩怨里的，毕竟生活在人间，每天看的也够多了。

　　我轻抚她的脊背，柔声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她哭了一阵，最后只有无声的抽搐。眼泪早已哭干了吧。

　　我站起打开播放器，选了一首自己经常听的歌：
　　“斑马斑马你不要睡着啦，再给我看看你受伤的尾巴，我不想去触碰你伤口的疤，我只想掀起你的头发，斑马斑马你回到了你的家，可我浪费着我寒冷的年华，你的城市没有一扇门为我打开啊，我终究还要回到路上，斑马斑马你来自南方的红色啊，是否也是个动人的故事啊，你隔壁的戏子如果不能留下，谁会和你睡到天亮，斑马斑马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只会歌唱的傻瓜，斑马斑马你睡吧睡吧，我会背上吉他离开北方，斑马斑马你会记得我吗，我是强说着愁的孩子啊，斑马斑马你睡吧睡吧我把你的青草带回故乡，斑马斑马你会记得我吗，我只是个匆忙的旅人啊，斑马斑马你睡吧睡吧，我要卖掉我的房子，浪迹天涯……”

　　在歌声中，她渐渐平静，靠在软椅上，闭上了眼睛。

　　莫西卡站在门外，见我出来，指了指客厅。吸血鬼的听力是常人的十倍以上，所以不用说都知道他刚才是在外面偷听我和月也的谈话了。客厅里，麒麟这小孩把皮卡当宠物一样抱在怀里顺毛，一边还吃着何御铭现烤现做的三层夹心抹酱吐司。

　　“喂，小鬼！”我挡住何御铭要递过去的吐司面包，剔着牙，一脚踩着茶几，“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想白吃白喝是不是？”

　　小孩竖起眉毛，隐隐显出神兽的原形。皮卡吓的立刻躲到一边。何御铭刚想开口就被我一眼瞪回去。

　　“那你想怎么样？”他声音低而厚，算是神兽发出的最小音量。但何御铭还是被震的捂住耳朵，他这样毫无灵力的凡人听了会感觉身心压迫。

　　“行了小声点，把他震坏了，没人做饭给你吃！”我朝何御铭耳朵上轻敲了下，解除了部分余震。

　　麒麟恢复人形，扁嘴，十足一个小孩样。

　　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我发现这只麒麟神兽不光是喜欢何御铭的手艺，更享受和皮卡以及我这个还算正统的捉妖师呆在一个磁场里。所以他离不开我们。

　　“跟我签契约？”我抬着下巴，懒懒的说。

　　麒麟翻个白眼，跳起来一口咬住何御铭手里的面包，几口吃掉，闷声道：“来吧。”

　　嘿嘿，得胜！

　　吃完早餐，和麒麟完成契约仪式之后，我又去书房看月也，顺手带了杯热牛奶给她。要知道极度悲伤的情况下，人或妖都是吃不进任何东西的，但需要补充水分。

　　房间里的音乐还在循环播放，坐垫上湿了一块。她见我进来，坐起转头去擦脸，不想被我看到她的狼狈和脆弱。我把牛奶塞进她手心，静静在一旁等着。她会说的，真正想说的。我关掉音乐，打开窗，让风流进来。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把牛奶慢慢喝完，放在桌上。

　　“但是我再也受不了她了，你真的能帮我除掉她吗？”尽管她还是怀疑，但她只是需要我说一个“是”。

　　“没错，我可以，但……有代价，你愿意给吗？”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捉妖师啊！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凭什么白白替妖怪做事？

　　“什么代价？”她还是比较谨慎的，没有一口答应。

　　“嗯……”我其实也没想好到底该要些什么，但什么也不要好像也太吃亏了，被师傅知道肯定臭骂一通。如果我说要把她送到年终的捉妖大会上，不知道她会不会翻脸，应该会觉得我是在戏弄她吧？

　　“我可以留下自己的灵丹。”她见我半天不肯说，以为我是故意的。

　　我心里一惊，小心的掩饰起自己的狂喜，问：“你确定吗？你没有了灵丹可就……”一颗百年道行的灵丹可以起死回生，增进法力，是诸多妖怪甚至法师梦寐以求的宝物。而妖怪没了灵丹，轻则变得法力低下，从头修炼，重则灰飞烟灭，不存人世。

　　“怎么，你不想要？”她挑起眉毛，嘲讽一笑。

　　“咳，当然，要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也没逼你。到时候师傅问起来，我也有理有据，是人家自愿送我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