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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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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亦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监狱,厚重的大门哐啷啷的关闭,斩断了他恋恋不舍的目光。
他服满了三年的刑期,终于出狱了,却没有半点重返自由世界的欣喜,心里头忽然涌起一股没有着落的惆怅,好像被撵出家门的一条老狗,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夹着尾巴,原地转圈。
罗亦走出监狱的同时,就踏上了还债的无尽长路。面对巨额债务,他宁可一辈子待在监狱里!
监狱里有吃有喝,还能隔绝债主的骚扰,真是避难的好地方啊。
他入狱的时候,资产都被变卖抵债了,几乎身无分文,只剩了一个空荡荡的陈旧皮包,还是人造皮的,用了太多年都磨出了毛边,磨碎了皮子,为此打了两个颜色不搭配的补丁。包里团了两三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个干瘪的钱包,里边装了十来个钢镚,还有零星几张钞票,面值都没超过十块钱。
今天,当他出狱的时候,这个被寄存在监狱里的人造革旧皮包就成了他唯一的行李,而里头的东西原封未动,钱包里的钱也是一分没少。
“三十二块……八毛……”罗亦数了一遍,“两分……”。
其中的一张十元纸币上还有一个潦草的签名,笔画太多,简直是一团又一团的乱麻。,根本看不出姓谁名谁。
罗亦想起了那个签下名字的家伙,扯起嘴角终于笑出两声,却更像牙疼似的哼哼。
“我都忘了,这不是他的签名吗?老子拿这玩意,一定能换到几个钱啊。”
罗亦小心的把这张十元钱塞进衣服的衬里口袋里,好像放进去的是一张签了上万的支票。
呃,这是什么东西?
他从皮包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显示屏,外壳和屏幕都是纯黑色。
这种显示屏早就淘汰了,罗亦上一次见到它,是在一座历史博物馆里,连实物都没有,只是一个虚拟的立体成像。
当时,充当向导的机器人说:“在垃圾星上,拾荒者偶尔会捡到它……”
垃圾星上,所有东西的价格基本都徘徊在“分”与“角”的两种单位。
罗亦估计他手里的这一块显示屏,体积又小,可能连五分钱都卖不出去。这就是一个垃圾!
奇怪啊,他出狱前,所有私人物品都已经被狱警翻检过了,当时根本没看到这个显示屏。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闲的蛋疼了,才能把这种垃圾偷偷扔进他的包里。
难道没有恶意,只是一个恶作剧?
罗亦想不通了,他怀疑自己暂住了三年的地方,不是监狱,而是一所天真无邪的幼儿园,不过,哪怕是幼儿园的熊孩子,也会扔进去一只沙蝎,当他打开皮包的时候,可能会被吓一跳,如果一不小心,可能还被蜇一口。沙蝎的体型小又没有毒,比一块死板的显示屏有更大的威力。
如果显示屏有一点不明来历的痕迹,以罗亦在监狱中的所见所闻,他会认为那是有人特意抹上了某些东西,通常都是粪,特意来恶心他。
这种可能,依旧不存在。
显示屏很干净,除了有几处细小的划痕,连破损的地方都没有。
现在是早上八点。这是一个刑满释放的良辰吉时。陆续又有几个人从监狱里走出来,兴奋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哪怕空气燥热,哪怕黄沙飞扬,呛得人打喷嚏,说一句话得“呸”出一口沙子。
有人好奇的打量罗亦和他手里的显示屏。
这提醒了罗亦,他还在监狱的门口,身边的所谓“自由人”们还带着监狱里特有的气味。
虽然罗亦自认为,手里的显示屏是一坨毫无价值的狗屎,但是监狱里的人总有一种没事找事的冲动,哪怕是一坨狗屎,也会忽然兴起,拼命抢过去舔两口。
他还不想为了一个垃圾的显示屏,招惹到拳脚。
罗亦赶紧把显示屏又扔回了皮包里,把皮包扎的再紧一些,防备刚出狱的人里有手脚不干净的“神偷”,然后才背起皮包,装出一副看风景的样子,虽然眼前只有“风”,而没有“景”。
他脚下的这个星球,叫做沙星R07,是专门收押犯人的星球之一。
这种星球都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哪怕有一处矿产,也不会沦落为“监狱之星”,甚至连那些垃圾星都不如,起码垃圾星上有垃圾可以捡,还能养活一帮拾荒者,而沙星R07上是什么都没有,除了沙尘暴,就是沙尘暴。
据说,这个星球也是有过一个美好的时代,拥有过秀丽山河以及六七十亿的人口。
罗亦戴着一个监狱发放的防尘口罩,走在屎黄色荒土上,经过荒土上一座又一座的监狱,很难想象出昔日的风光。
他置身于漫天的黄沙之中,耳边是刺耳的风声,忽然感到他与这个废物似的星球有了片刻的共鸣。
他也有风光的时代啊,结果却沦落成了一个有案底的废物,还是一个欠了一屁股债的废物,这样一想……他妈的!他还赶不上沙星R07,至少这个星球是人类糟蹋的,是人类欠了这颗星球,而不是星球欠了人类一屁股债。
罗亦顶着风,灰头土脸的走到指定的集合点,那里已经聚集了来自各个监狱的几十号人,大部分人的长相和气质,都应该永久定居在监狱里。
大家等了一个小时,监狱供养的专车才姗姗来迟。大家不耐烦的涌向车门,每个人都在骂爹骂娘。
司机按着喇叭,大喊着:“不排队的王八蛋,都给老子夹紧了鸡|巴,滚回监狱去!”
这熟悉的“爱称”和凶悍的嗓门,唤起了大家对各自监狱长的“美好”回忆,老实的缩起脖子乖乖的排队。
面对一群砍过人的家伙们,罗亦这个体格羸弱的经济罪犯很谦让的排在倒数第二个,因为倒数第一个的家伙几乎在随风飘荡,单薄的像一面旗帜。经历过三年监狱生活的人,罗亦起码学会了看人下菜碟。
罗亦上车的时候,还是有空座的,毕竟这种监狱的用车都是公交车淘汰下来的,里头空间很大,座位也不少。
监狱用几乎等于白捡的价格,把报废的公交车买下来,重新喷上一层深灰色的漆,把车皮上五颜六色的广告都涂掉,然后刷上监狱系统的特殊编号。
这辆车的油漆明显不是机器人做的,喷的厚薄不均匀,而且还露出了一些广告的边角,甚至连车上原有的号码都没完全遮挡住,那是一个粗体的绿色数字“3”。
“怪不得这车看上去眼熟呢。”
罗亦没进监狱的时候,家门口就是3路车的车站,坐到终点就是时空竞技的体育馆,常常去那里看比赛,后来买了车就不怎么坐3路了。没想到多年没有坐过的公交车,竟然退役成了监狱的车。
一时间,过去的记忆与此刻的现实糅杂在了一起,和成了一坨泥巴,塞住了罗亦的心口。
“啊!”
罗亦的文化程度本来就不高,此时情绪澎湃,满腔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表达不出来,结果酝酿了半天就憋出一个生硬的“啊”,就没有了下文,自己都觉得破坏了意境。
“还不如放个屁。”
车里吊了一个老式的全息投影仪,跟砖头一样,放出来的全息投影虽然挺大,但是立体效果差了很多,画面还不时的抽搐两下,不过大家还是看的津津有味。
当一个□□半露的美女主播,嗲声嗲气说“星系的宝贝们,么么哒”的时候,在监狱里常年不见雌性动物的家伙们,吹起了性奋的口哨,说出各种下流的话,甚至有人偷偷摸摸的把手放在□□上……虽然明知道,这是一个仿真机器人,表情和动作都不太自然,说话的腔调如同电脑编程。
不过也有正人君子,比如罗亦,看着美女颤抖的大胸,没有反应。他的邻座正是那面随风摆动的旗帜。“旗帜”瞥了他一眼,心说:“这小子不是同性恋就是阳痿。”
这是一个收视率比较高的体育台,正在播放一个时空竞技的竞猜节目。
“第一题,么么哒。景历1152年3月10日,我方一号参赛选手邵杰,将尚九万的主力部队歼灭之后,尚九万带着残存的人马逃入戎山,依旧自封为王,并建国。请问,尚九万的国号会是什么?”
仿真美女抖动着大胸说:
“尽快编辑短信哦,把您的答案发给我,答对十道题目,赢取亿万大奖,么么哒。”
当罗亦还是一个黄毛小子的时候,也幻想自己答对了所有竞猜的题目,喜获亿万奖金,然后打造一支大神阵容的竞技队……最后,没有中大奖,却真的打造了一支竞技队,不过大家都是有梦想却没钱的傻小子。
邻座和很多人不再关注美女的胸,而是抓耳挠腮的思考,憋得脸红脖子粗,犹如便秘。
当科学家们开辟了多元时空,星系的时空总局就嗅到了钱的气味,立刻开发了一种新型的体育项目——时空竞技赛。
时空总局建立了一个下属的机构,叫时空竞技委员会,由他们负责一切比赛事宜。
委员会把选手送到另外一个时空,完成各种委员会指定的任务和考验,有的任务可能只是简单的生存游戏,有的任务则更加的“富有革命性”——委员会的口头禅之一,比如改变该时空的历史轨迹,让选手们参与战争,甚至挑起战争……
多元的时空已经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斗兽场。
我们的选手邵杰当然是一名角斗士,而该时空的景朝人尚九万,就是那头兽!
只要看过了全程比赛的人,都会明白,如果没有我方选手的干预,尚九万这个起义领袖,至少能占据半壁江山,稍微再运气一些,很可能一口气就把皇帝踹下台了。
可怜的尚九万,也许可以成为名留青史的开朝皇帝,结果变成了一条丧家之犬。
尚九万不是第一个被选手改变了命运的土著,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观众们就是喜欢看历史的翻盘,看成王败寇的真人秀!
现在的犯人们是没赶上“大好时代”。最开始,竞技赛的参赛选手全部都是监狱的犯人,哪怕是重刑犯,只要赢得名次,也能得到一次减刑的机会。
毕竟去另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是有生命危险的。有的时空还停留在原始时代,不小心就得被野兽吞了。有的时空是冷兵器时代,有的则已经发展到了热兵器时代,子弹横飞。
为了提高比赛的刺激性,选手必须运用参赛时空的物资,包括武器。
所以,最初几年,死于时空竞技赛的犯人们不在少数,后来,随着这项比赛的发展成熟,安全性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才有清白之身的民众报名参加。
没过几年,专业的竞技队伍相继成立了,到了今天,时空竞技赛的热度,已经远远超过了篮球足球和一切体育运动。
“第二题,么么哒。景历1152年……”
景朝,又是一个新定位出来的时空。
时空总局现在只负责两件事:不停的开辟新时空,以及数钱!
历史学家们都跟不上时空总局的脚步,加上时空总局和各个研究机构的共同协商,以及“分赃”,历史学家们只会“马后炮”,只是在比赛结束之后,被邀请为历史顾问,根据答案来扯淡一番。
不过,如果有人胆敢“马前炮”的话,时空总局就会把他以“泄露商业机密”的罪名,逮捕入狱。
所以,没人知道正确答案。
这他妈的比中彩票还难,起码彩票还提供给你几个数字,有一个选择的范围。
迄今为止,还没人能答对十道题目的,最牛B的一个人是答对了六道题目,立刻红遍全星系,几十个竞技队向他发出了邀请,请他出任历史顾问,甚至可以考虑副队长的职务。
时空总局都被惊动了,还特意派人来调查了一番,怀疑是不是有哪一个历史学家作死,虽然一无所知的历史学家们想作出这种“死”,也是太难了。
最后,轰动全星系的这个家伙去了一家很小的竞技队,担任了历史顾问,倒不是他太谦虚,只是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答对了六道题。
“全靠脑补!”他诚实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