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拾朝花》一叶安生

5、第四章

　　我最喜欢的一个城市，在南方。它的名字叫南京。
　　两千多年前，它叫金陵。一千多年后，它改名为建康。
　　这是关晓晓最短的一篇日记。短短两行字。在一张16开的笔记本纸上，只有最上端的两行被宠幸。
　　她去网上搜过所有关于南京这个城市的新闻，看过所有因这个城市而被孕育出来的文章。只因为她觉得，那里是与她的家乡，最相近的地方。
　　所以说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不幸福的婚姻，那么多夭折的爱情。女人，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研究的一类生物。
　　譬如，喜欢家乡，就留在那里不要往外跑；譬如，大半夜放着好好的宿舍不呆，跑到图书馆来等情郎。

　　北方的天气变幻莫测，尤其是内陆。虽说已经步入了十月份，但还是有一些夏天的影子，依旧留在了这里。只是这会儿与真正的夏季夜晚相比，少了知了的叫声，多了一丝柔柔的清风。
　　夜晚的大学城，总是安静而又寂寞的。
　　午夜12点半，在寂静一片的漆黑的校园里面，图书馆三楼的灯，跟平时一样，依旧顽强的亮着。虽与其他的黑暗同处在这一维空间下，但好在还有外面道路两旁的路灯，因此并没有显得那样突兀。
　　“蹬，蹬，蹬……”兴许是脚步的主人像古代的江湖大侠一样练过轻功，因此，即便是在这安静的过分的夜里，也没有打扰到那个伏在桌面上正认真看书的少女。
　　“这么晚，你怎么自己在这儿。不回宿舍吗？”
　　突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还真真给关晓晓吓了一跳。
　　原本大半夜的，呆在这个鬼故事最佳场所，就够令人神经兮兮的了。若是此时突然有人跟你讲话……关晓晓庆幸她没有悲惨的患有心脏病。心理承受能力要是不好，这会儿大概早就去陪周公过下半辈子了。
　　看清来人认识之后，晓晓下意识的抚了抚那还算好的小心脏，说道：“唐俊本来是今天晚上8点的飞机回来，结果因为天气不好晚点了。我在来这儿等等他。”
　　对面的这个人，是唐俊他们宿舍的，晓晓进了新闻社之后才认识。有一个特别大众又不容易被忽视的名字——张伟。
　　关晓晓的这个回答，让张伟愣了半天，吐出了三个字：“好媳妇”。
　　“自己在这儿，你不害怕？”张伟在对面坐下，故意神经兮兮的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还好啊。你来之前我也不害怕。”
　　张伟明显僵硬了一下，略微有些生气的说道：“意思是我来了之后你就害怕了？我怎么那么不开心呢，我是鬼啊。”
　　张伟喜欢跟人开玩笑，虽说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这几天也都听习惯了。晓晓知道他并不是真的生气，颇为无奈的说：“我的意思是戴着耳机看着书，不抬头连听觉都没有，根本不会害怕。”
　　“那不是还有感觉吗。”
　　晓晓白了对面的人一眼：“四周窗户都关着，风扇也没开，不做亏心事你能有什么感觉？”
　　张伟拍了一下桌子：“我怕你闷，在这儿陪你聊天，嘲讽我是吧？”
　　晓晓撇了撇嘴：“不好意思啊，您继续。”
　　“没心情了。”
　　晓晓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说张伟是跟韩堂是一块儿长大的了。傲娇这种特质，会传染啊。
　　她转念一想，记起了成雅前几天说的那个八卦。
　　“哎，听说你被甩了？讲讲呗。”
　　此张伟非彼张伟。虽说没有《爱情公寓》里的那个张伟帅，可是两人有个相类似的经历。跟被新娘从婚礼现场抛弃的原因差不多，这个张伟，也被带了绿帽子。
　　“神经病。”张伟没好气的瞥了晓晓一眼，换了张桌子开始看电影。
　　大半夜跑到图书馆来看电影，除了张伟，大概G大也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少侠，讲讲？”晓晓一脸狗腿的笑容追随着张伟。
　　“三八。”
　　“谢谢。这是对成熟女性的赞美。”
　　张伟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放：“你还能再不要脸点吗？”
　　“不能，就一张脸。”晓晓还无奈的配合着摇了摇头。
　　俗话说的好：坚持不懈的人——有肉吃。
　　其实故事也没多么新颖。就是张伟给人家当了半年多的备胎，还自以为是正主。牛逼哄哄的跟杨毅他们吹说自己花开正好，正值当年。
　　“妈的，太没面子了。”
　　“你就没反抗一下？”
　　张伟皱着眉头问：“反抗什么？”
　　“拒绝分手。控诉她说你的人格受到了歧视和践踏。”晓晓摇了摇头，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太不注重人权了。”
　　“我他妈有病吧。”张伟憋红了脸继续说，“都被人甩了，还追求人权？”
　　“你还知道你有病。人家跟你说对不起，你回什么——哦，没关系。”晓晓冷哼一声，“你是数字界跟字母界的二把手吧。”
　　张伟顿时变得安静下来，过了好久才说：“晓晓，你不懂。我喜欢她，所以不愿意。”
　　看着难得认真一下的张伟这个样子，关晓晓再说不出话来。
　　每个人眼中的爱情都不一样，对待它的方式，也都不一样。她现在可以大义凛然的骂张伟，可如果换成是她呢？大概，她会对对方说一句“好”。这个“好”，同张伟的那句“对没关系”也没什么区别。大概，很少有人会真的狠下心，对着自己喜欢的人，由着性子说出一些难听伤人的话吧。
　　张伟说她不懂，其实她懂得。不是为了说出来安慰他，而是她真的懂。
　　“你不知道马晨旭已经结婚了吧。”
　　“啊？”深思突然被打断，晓晓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你后面站着个人。”
　　晓晓翻了个白眼：“你一点都不幼稚，真的！”她顿了顿接着说道，“马晨旭真的已经是个已婚妇男了？”
　　“你这不听见了。”张伟没好气的说着，点了点头。“去年刚领的证。好像是被他爸拿棍子逼着去的吧。”
　　“马晨旭不愿意吗？”
　　“废话，正直大好青年，谁愿意这么早就结婚啊。”
　　张伟的话，又另关晓晓陷入了沉思。她一直觉得，一段婚姻中可以没有爱情，但最起码双方要自愿。不相爱的人可以结婚，就算是相敬如宾的平淡过一生，那也是幸福。但若是不能接受对方而被硬逼着走到一起，当有能力反抗的时候，造成的伤害和后果，并不是区区两个人就能承担的。
　　就像是徐志摩与张幼仪。一段不负责任的婚姻，造就了一个女人一生的悲剧。她不能全怪他，她怪的，怎能只是这一个人。
　　“想什么呢？”张伟看着在那出神的关晓晓，疑惑的问道。
　　关晓晓抬眼看了一眼张伟：“在想马晨旭为什么要结婚。”
　　“女的愿意嫁，娶就娶了呗。”
　　“那要是娶了之后又不想要了呢。再离？”
　　张伟理所当然的说：“离就离呗。现在不都是这样吗，流行。”
　　晓晓原本是坐在张伟的对面，听到这儿起身跑到了张伟那边，很认真的问道：“你们男人结婚，是不是都是因为家里催着要你们生孩子啊。”
　　张伟想了想，回到：“大多数，应该是吧。”
　　“那干嘛不搬头猪回家，能直接将一窝。”边说着，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那个“一窝”的大小。
　　“你疯了吧。”傻子也听出关晓晓那故意讽刺的语气。张伟作为一个无辜患者，好好的被骂了一顿，但偏偏还说不过人家，只能转身自己舔伤口啊。
　　“你们俩碰上了。”
　　唐俊拖着行李箱从门口走了进来。
　　这次，关晓晓总算是见到了风尘仆仆，真的好似踏着七彩祥云而来的盖世英雄的画面。
　　走近的唐俊伸出没有拖着行李箱的手，狠狠的敲了一下关晓晓的脑门：“发什么呆？”
　　“你回来了。”关晓晓揉了揉额头说道。
　　“大半夜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在这鬼地方等你，你看看，3点了！你还真是好意思。”
　　唐俊点点头，刚想说句什么话回应晓晓，还没等张口就被张伟堵住了。好像是他专门为了报复平白无故被骂的仇一样。
　　不过这听起来像是为某人挣理的话，还是让关晓晓挺感动的。
　　“我是知道你有在图书馆通宵的怪癖，所以挑了这么个地方。”语气平淡无常，让人生出一种本该就是如此的想法。
　　前一秒钟还神采奕奕打抱不平的盟友，下一秒钟就被唐俊噎的说不出话又转身独自吞咽其伤口来。
　　张伟重新清了清嗓子：“行了，行了，我就不在这当电灯泡了。”
　　“……”
　　“……”
　　唐俊此时的想法，应该是跟关晓晓一样的——大哥，大半夜的，你走慢点啊。这噪音，跟闹鬼似的了。

　　“你是困了不想说话，还是不想跟我说话。”唐俊翻着之前晓晓看的那本书问道。
　　其实这也怪不得关晓晓。他们俩人总共才好了几天，虽然每天都有打电话闲扯一下，但毕竟这是第一次以男女朋友的身份见面，再加上实在是不怎么熟。以至于自张伟走后，到现在都半个小时了，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
　　晓晓眨了眨眼，没敢看唐俊：“我是觉得，你刚下飞机太累，肯定不会想说话的。”说完之后，带上了一个理解的笑容。然后立马又把头低下。
　　凌晨三点多，回宿舍肯定是不现实的，但是晓晓又着实觉得，此时的唐俊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
　　“张伟每天都喜欢在图书馆呆到这么晚再回宿舍。”
　　晓晓不禁瞪大了眼睛——这算是心有灵犀吗？因为她刚想张口跟唐俊说：你打个电话问问张伟去哪儿了呗。
　　“这么晚，你们宿舍，还能进得去？”
　　唐俊点点头：“不成文规定，男生宿舍是没有禁令的。学校应该是怕女生闹别扭，所以你们都不知道。”
　　关晓晓一通腹诽：凭什么啊。
　　“这学校领导，真聪明啊。”
　　唐俊笑了笑，没说什么。
　　“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呆到6点就能回去了。”
　　唐俊凌乱了。他觉得关晓晓的染色体中肯定有一对γ基因，是专门用来让人感到无语的。
　　“我是个男人！”他如是说道。
　　关晓晓觉得特别奇怪：“我知道你是公的啊。”
　　“那我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儿，自己回去睡觉？”不只是表情和语气，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诉说着关晓晓的基因结构不正常这件事情。虽然他一直在让她等。
　　最终，还是两个人分享着晓晓手机里的歌曲，抱着那本谁都不记得叫什么名字的爱恨离愁的传奇大作，看了一晚上。
　　严格来说是，是唐俊看到了最后，而关晓晓，则是睡到了天亮。
　　在晓晓睡着前，隐隐约约听到唐俊于她说了一句：等我回来，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