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拾朝花》一叶安生

16、第十五章

　　晓晓陪成雅去了医院。
　　她到底没有动唐俊送来的那个信封。不是觉得自己有多么傲骨不可辱，而是因为这个人。如果是别的朋友，或是其他的什么人，她也许就不会觉得这样纠结了。只因为这个人是唐俊。她执着的想要让他们之间尽量干净纯洁一点，除了感情之外，不再掺杂其他别的东西。
　　现代科技越来越发达，她们没有像书里那么悲惨的碰上医生叫她们把那个他扔进垃圾桶。
　　成雅进了手术室，晓晓一个人等在外面。她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好像很长，又好像其实很短。成雅从手术室出来，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没有意识。连呼吸好像都变得若有似无起来。晓晓不知道这是她的错觉，还是成雅真的那么脆弱了。
　　有的人，喜欢让别人你看到自己睡着的那一刻。有的人，费尽心力都只想让自己保持清醒。若是此时的成雅能从高处俯身看到她自己躺在病床上的场景，大概怎样都说服不了自己——那个人真的叫成雅。她就是那样的一类人，可以轻易的教导别人放下伪装，却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自己不坚强。哪怕只是躺在病床上，也要比别人都早醒来那么一刻。
　　她们在医院只呆了一天，期间没有人来过。

　　学校举办圣诞晚会的那天，晓晓陪成雅去医院输液。从出院的那天起，一共一个星期。晓晓从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感谢她们两个平常的独来独往，出门从不需要像宿舍里的其他人交代要去哪里。
　　医院很安静，不同于平常刻意的安静。这一天的安静里，透露着一种寂寞的安静。这样一个日子，除了她们两个，也不会有其他人了吧。
　　输液瓶早就被拔下来，可是成雅还没醒。晓晓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边拿着来时的杂志看着，边等她醒来。
　　晓晓有一次接到一个推销保险的电话，那是一个很开朗的男孩，刚刚大学毕业。不像别的推销员那样，只是一味的说他们的产品。晓晓那次难得的没有直接挂掉电话，而是陪他聊起天来。说道她喜欢看《萌芽》的时候，那个男孩奇怪的说：“那不是初中的时候看的吗？”意思很明显，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看这个啊。晓晓当时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年少时候缺少的，长大了之后，我们总是会补回来。即便那个时候的我们，已经不需要了。她初中的时候，从来没看过除去课本之外的东西，所以想要在现在把之前比别人缺失的那一部分找回来。
　　越长大的我们，越会容易忘记一些曾经的执念。就像喜欢一个人，一开始我们只是想要单纯的与那个他或她说句话。可是时间越长，得到的越多，我们越会忘记最初的目的。晓晓只是不想忘记曾经那个单纯的自己，她害怕一忘记，她就不再是现在的这个关晓晓了。
　　“想什么？”
　　是成雅醒了。
　　“看这个。”说着，把手中的杂志递给成雅。
　　成雅翻了翻她看的那篇文章，无奈的说：“这篇文章，你这个月看了不下八遍了。我都快背过了。”
　　那是一个青梅竹马的故事。她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她喜欢他，可他的初恋是她最好的朋友。然后，他失恋了，离家出走，她收留他。然后，他们都考上了大学，他的朋友喜欢她。再然后，她搬走了，他们再没见过。
　　“初恋都不靠谱啊。”成雅感叹道。“不过这一对儿，真不符合平常那些青梅竹马的套路。”
　　晓晓笑了笑：“青梅竹马，更像是亲人。”
　　“你是想说你跟石洋吗？”
　　晓晓看着那个题目，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摇了摇头。
　　她无数次的翻开这篇文章，与石洋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只是一直记得她搬走之前的那个场景——她说，她要恋爱了，他抱住了她。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没有在一起呢？
　　小说与生活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人，所有人。没有人会始终只有这一个性格，一成不变。所有人，都在成长和改变。
　　晓晓把成雅送回宿舍，看她在床上躺好。
　　“我去礼堂看看，晚会应该还没有结束。你一个人，可以吧。”
　　成雅点点头：“你早点回来，很晚了。”

　　晓晓下楼之后，在宿舍楼下对面的高台上坐下，掏出手机。
　　“你在哪儿？”
　　“……”
　　“嗯，回来了。”
　　“……”
　　“那我在这儿等你。”
　　从唐俊把那个装着人民币的信封交给她，他们两个，再未见过面。她突然很想见他。很想，可是她不想去找他。每次唐俊都是有事才来宿舍找她的，最普通的原因便是他想找她吃饭。晓晓不喜欢这样。她甚至自己怀疑过：他们到底是男女朋友，还是各自用来撑场面的饭友。她想知道，他只是因为她来找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唐俊很急，从他来时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来。
　　“什么事啊？”
　　“没事，就是突然觉得，咱们好像很长时间没见过了。”
　　唐俊笑了笑：“你怎么跟个小女孩似的。”他拢了拢她的头发，“你不是要照顾成雅吗。”
　　说起成雅，晓晓便又想到她刚从手术室里出来时的那个样子，还有这几天她每次都会坐在椅子上睡着的样子。
　　“怎么了？”
　　看着晓晓突然发起呆来，唐俊问道。
　　“成雅……”晓晓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很不一样的感觉。”
　　唐俊挑了挑眉，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我可以抱你吗？
　　唐俊愣了一下，突然觉得她很好笑。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还用问吗？他主动伸手把她抱进了怀里。
　　晓晓说的话，跟阿妹的那首歌一样。我可以抱你吗？爱人。
　　他们今天并不会分离，可她确实是想哭泣。
　　衣服穿得那么厚，没有人会感觉得到自己胸前是不是沾上了别人的眼泪。可从关晓晓死死抓紧他胳膊的双手，唐俊竟然觉得她很无助。想到这儿，唐俊自己都觉得可笑。可是他没有推开她。
　　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人这么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