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拾朝花》一叶安生

1、序

　　关晓晓第一次被人搭讪，在她刚上大一的一个周末。毫无浪漫的足迹可寻。在好久之后她才知道，那次的相遇，有那样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碰巧’。
　　只有经历过半个月军训的人才真正懂得，能够拥有自由支配的时间对我们来说，竟是那样的重要与兴奋。
　　那天，晓晓怀中抱着好不容易从图书馆抢来的最新一期的《萌芽》。封面上画着三片很抽象的荷叶，可能是为了配合整体画面的完整性和维和感，最中间的一片被染上了墨色，旁边的那茎莲蓬上，还站立着一只若不仔细分辨，便会把它与荷叶融作一体的小鸟。与那几类畅销的杂志完全不同的视感。
　　她呆的这个地方，据说只有冬天和夏天。春秋两个季节似乎是被忘记了一般，总是匆匆的来，又匆匆的离去。
　　G大是百年老校，可翻新的次数屈指可数。校园的角角落落里，说不上到处，但几乎都是古色古香的学楼建筑。让踏进此处的人，无一不感到它不同于新建学校的前卫，却又比之更另人向往的魅力。晓晓关注的最多的景象，是教学楼通往宿舍楼之间那条悠长小道的两边种满的二球悬铃木，俗称英国梧桐。9月份，已经到了果实成熟的月份。眼光所至，全是那一片片嫩绿色。看着那长满绒毛的果序，就好像看见植物界的小刺猬一般。
　　晓晓猜想，G大的领导们，肯定全部都是穿着笔挺西装，袒着6、7个月的啤酒肚，整天在外边应酬的谢顶老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他们，当初肯定是想在这里种上一排的法国梧桐，好给这个古老的学府再添上一丝浪漫的气息。结果却因为不懂这类植物的分类，意外的弄成了现在这些个树干光滑的英国梧桐。
　　每次晓晓从这下边走过的时候，习惯性地不停抬头瞧上那么几眼。生怕突然从树上掉下点什么来，砸中她，好让她也有一个跟牛顿相似经历的‘上帝的亲吻’。
　　晓晓喜欢大学，很喜欢。在这之前，她对那个神秘又古老的学府抱有各种各样的幻想。也许，不单单是她。那个吸引着我们可以无拘无束，自由恋爱，防火防盗防学长的大学生活，是所有女孩子少年时期最美好的期盼。
　　就在这样一个穿着毫无修饰的半袖T恤的日子，在一条毫无浪漫气息的校园小道上，一个刚刚从图书馆经历了可与厮杀媲美之后的狼狈的她，在这片她遐想过无数次的梧桐树下，遇到了一个让她欣赏的男生。以至于后来每次想起这个男孩子，她都会想到高壮的悬铃木，想到他那张干净平滑的清冷的脸颊，和身上那股清新好似海洋香调的味道。

　　当年的一部《月光宝盒》，令多少理性的人不再理性，感性的人更加感性。这部电影上映的时候，晓晓才6岁，错过了品尝它的最佳的时期。她是初中的时候在网上看的。那个时候，已经不是那么的津津乐道，马路上随便经过的两个人，嘴里谈论的都是周星驰。那个时候，好多的台词，她并不是那么懂。一些那个时候只会令她笑弯腰的场景，在以后看来，却是那么深情又无可奈何。还有紫霞仙子那番对意中人的遐想，又是多少女子在梦中与情人相会时的模样。
　　如果关晓晓抬起头，看到唐俊向她走来的身影，大约是会产生这样一种感觉的。是不是盖世英雄不知道，但唐俊，总归应是驾着云彩的。
　　“同学，你好。”
　　他不是一个阳光的男孩。可是他依然很帅。这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关晓晓对他做出的评价。晓晓喜欢那种充满阳光气息的男孩子。这大概就是她从一开始便缠上石洋的真相。
　　男孩的五官如果分开来看，说不上是多么的出彩。可就是这样平凡的五官，被这样拼凑在他的那张脸上，偏偏让人生出一种清冷如月光的感觉。
　　每个女生的中学时期，出现在她们身边的，无非就那么几种男生。相似的好像复制品一样的他们，都会因臭美而去理发店对着自己的头发做各种烫染，每天出门要抹上几层厚厚的发胶，头发硬的可以媲美钢丝；也都穿着大T恤和拉裆裤，全身上下都在为“非主流”三个字做着免费广告；一件衣服可以穿上一个星期，从白色到黄色，最后终于变成了黑色，还毫无知觉的往身上喷各种廉价香水；都会为了装逼耍酷而躲到厕所抽烟，跟老师顶嘴……在关晓晓生活了快二十年的世界里，那些让她很嫌弃却又不得不接受的男孩们，几乎是她对于‘男性’这个词的所有介绍。而面前这个男生，干干净净、清清新新的短发；没有肥硕的T恤，只是薄薄的素色衬衫；也没有令人不舒服的各种香水和发膜的味道，虽然从他来到面前的一瞬间，关晓晓就闻出来，这个男孩也是个烟民，可是跟他身上那缕清爽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让晓晓觉得，烟这个东西，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那是连石洋都不能让她破例的一种执念。
　　“你好，同学。”报之以同样的礼貌。
　　关晓晓总是执着的想要让别人对她留有一个不错的第一印象——她的另一种执念。当时她是这样跟成雅说的：说不定哪天我就会在意外之中遇上我的盖世英雄，要是第一印象不好，后边的故事是会出现偏差的。
　　不过，这个被晓晓认为的盖世英雄，确实有点，另类。
　　“请问，女澡堂在哪个方向？”他这样对她说。
　　“在你们男澡堂的旁边。”
　　“谢谢。”
　　“打赌输了吧。”
　　关晓晓多说出的这句话，令要离开的男孩停住了脚步。
　　男孩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唐突了，想要道歉。却在开口的瞬间，看到面前这个女生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就走了。男孩才反应过来，那语气，似乎也不像是在跟他说话，只是在自言自语。
　　晓晓倒是没觉得他怎么唐突了她。她只是想，跟这比起来，她们平时大冒险出的那些打电话借钱，理由是怀孕啊之类的梗，好像是太旧了。
　　这一刻的相遇，关晓晓是记在了心上的。
　　哪个少女不怀春。
　　在大学这个爱情故事的发源地，碰上了一个无论是长相，还是装扮，都令自己很满意的男子，谁能保证自己绝不脸红心跳。

　　“我今天，遇到了一个男生。”晓晓回到宿舍之后，立刻把今天的偶遇告诉了成雅。
　　宿舍里有6个人，可是她只跟成雅说过话。用三次元之外的话来说：气场比较合。虽然看上去，她与成雅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成雅很漂亮，人缘极其的好，而她，身边总是只有那么几个人。
　　“长得帅吗？”成雅边坐在笔记本前边聊天，边问她。
　　关晓晓点了点头：“嗯，挺好看的。”
　　吸引女孩子注意力的第一条件，永远是这个男生的长相怎么样。关晓晓成功的令成雅把目光从屏幕转到了她的脸上：“叫什么啊？”
　　晓晓略带遗憾的说：“不知道。”
　　“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也正常。哪个院系的？”
　　晓晓沉默了一下：“不知道。”
　　“……那，是学长吗？”
　　晓晓又沉默了一下，依旧摇头说道：“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成雅似乎也是对她不抱什么希望了。
　　“额，他是个男的。”
　　就在步入大学生活的第一个周末，关晓晓记住了一个男生。她不知道他叫什么，不知道他在哪个院系，也不知道他是哪一届的。只知道，他穿着干净的衬衣，有一个清新自然的短发，身上有股清爽的海洋香味和混杂着淡淡烟草的味道。
　　她记住了他，记住了那个令她欣赏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