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狐》玄黎

8、第 8 章

　　“……”
　　“……”
　　“…………”
　　“…………”
　　“喂！”我又一次怒气冲冲地开口了——说起来，自从与他相遇之后，只不过是两天半的时间，但我生气的次数已经创下最高记录了。虽然邢立总是心惊胆战地将他搜集来的脾气火爆对身体的不良影响若干向我一再传授，但现在，这种大眼瞪小眼的无限沉默状态下，我的火气还是无法压制地爆发出来了。
　　似乎被我打断了冥思的狐妖茫然地向我眨了眨眼睛，在那副脱俗艳容上凭空又添加了几分可爱，让我不由自主地沉沦下去……
　　——冷静！冷静啊！
　　我在意识里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好使自己不至于被眼前的色相所惑，之后便强迫自己瞪起了眼睛：“装什么深沉？接着讲啊！”
　　听到我的话，他笑了笑，不知怎的，我感觉那笑容里掺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看到它，竟让我的心也搅扭起来，同时后悔起自己的催促了。
　　“你知道‘召社令阳雷咒’吗？”他将视线移开，目光略带几许凄然，樱色的唇轻轻张合，吐出一串声音……

　　“稽首社令阳雷君，分形五方土孛神，驱马神鼓响皆应，降下真气入吾身，凡居召处立感应，百里感声无不闻，唵咤哞摄召纪大将孙德将军，西方洪谨坎将朱熙，中央主帅马广大神，雷光激电，霹雳威声，巽风速起，虎啸艮宫，震雷哮吼，雨阵如倾，吾今符到，天地举清，大震雷鼓，速彰报应，五方交博，击鼓豊隆，五方响应，荡涤秽凶，黄雷青气，东冲北冲，白雷黑气，馘灭邪踪，黑雷黄气，动按九宫，赤雷白气，上游上穹，都天雷公，赫震风，青雷赤气，霹雳符同，急急如律令！”
　　随着那串朗声念出的咒语和几道灵符，最后的几只妖怪也倒在那道颀长俊逸的背影面前了。而这些又恰巧落入了匆忙赶来的小狐狸眼里。
　　——爸爸，妈妈……狼妖叔叔……藤精伯伯……山怪爷爷……
　　小狐狸如明镜般清澈纯净的黑眸愣愣地从每一张熟悉的脸或它们的化身（已经被打回原形了）上扫过，耳中听到那好听的清亮嗓音悠悠响起：
　　“念汝年幼，未造杀孽，吾今饶汝性命，速速逃生去吧。”
　　乌溜溜的大眼睛怔怔地随着声音转向那个身穿道服的青年，望着那张俊俏却布满冰冷的杀意的脸孔——那上面甚至没有同伴的一星半点血迹，但却如骇人的修罗一般惊起它阵阵寒觫！
　　见它没有动静，那张脸上渐渐泛起迷惑，然后青年道士耸起几道眉间的竖纹，再一次低喝：“孽畜，还不快走！”
　　可小狐狸还是一动不动的，叫它惊奇的是——原本占据了它全部身心的恐惧此时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使越来越无法控制的疯狂！
　　片刻之后，那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蕴含了几分薄怒：“不要自不量力，吾既已留下汝之性命，汝应珍而重之，不可枉弃。”
　　可是，小狐狸只是绷紧了身体，直直盯着他，全身的金红色长毛示威一般根根乍起！
　　“汝……”
　　当那声音又一次响起时，小狐狸就像得了信号一般，目眦欲裂地径向那道士直窜过去，竟似要与那道士同归于尽！
　　那道士大惊之下，抬起右臂护住头脸，那手臂就成为了小狐狸第一个攻击目标，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尖利的牙齿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地抵达了他单薄衣物下的那层温热的皮肉，小狐狸毫不留情地继续深入，道袍的袖管上立时出现了一片不断扩大范围和加深颜色的殷红！
　　低头看着它，道士虽然因为疼痛而面色惨白，低沉的声音却还是极富威势：“孽畜，还不松口！”
　　小狐狸抬着眼盯着他，显然已经豁出去了，一股股无法遏制的愤恨如火焰般在它的眸子里燃烧得正旺……
　　“唉……”良久，道士轻叹一声，右手垂下，当然上面还带着紧咬不放的小狐狸，“冤孽……冤孽啊……”
　　血一滴滴地淌满了他的手，道士蹲下身，把左手伸过去，用右手沾了血迹的手指在左手手心迅速画出一个符咒，再将它面向小狐狸，在它不屈的眼神里再次轻叹：“汝又何苦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