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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跨出慢姑姑院门的时候,二梨好奇地回望了一眼。她凑到毵毵面前,嘟囔着:“你说姑姑奇不奇怪,大老远叫我们过来尽说些没头没尾的话。”

      毵毵强笑了一声,她的手指攥在袖中,掌心汗涔涔的一片,湿冷的汗液几乎要沿着指缝间淌了出去。这个姿势实在是别扭不好受,她尝试着把蜷着的手指缓缓舒展开,突然间又碰着了藏在袖里的那个瓷瓶。她整个人因着这从指尖传过来了透心的冷打了个激灵,嗓间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急促的抽气声。

      “毵毵,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二梨顿住脚步,关切地问道。

      毵毵连连摇头,她拽住二梨疾步往前走着,亟欲远离身后这座院子。

      身为杀手,她的感觉极其敏锐。慢姑姑眼中闪烁的笑意和讥诮的唇角,连同初见时她立在府门高阶上冷肃倨傲的姿态一起在她眼前交替闪现,虽不见刀光,但如同有千钧之重垂丝悬于头顶,令她如有芒刺在背。

      她探手虚握成拳摆出握刀的姿势,仿佛瞬时添增了无尽的勇气。她侧过脸用余光扫向幽深的院门,伸手猛地握住袖中的瓷瓶!

      “慢姑姑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听说小王爷把她尊同母亲……”一旁对毵毵思潮翻涌毫无察觉的二梨在石子路面上欢快地蹦跶着,随口说着。

      感受到毵毵疑惑的目光,她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会,拉着毵毵神秘开口道:“这可是绥安之变那时候的事情……”

      毵毵擂鼓般的心跳霎时停了一瞬,她手掌猛地收缩了起来,指尖扣住瓷瓶,过大的力气使得她指甲撞在瓶肚上,指盖都翻了起来,锥心的痛让她整个人摇晃了一下。

      二梨把声音压得更低说:“此事不详,官家曾严令禁止坊间议论,不过除去孩提之童,有哪个不晓得那场浩劫。我昨个听人讲慢姑姑居然是当年蒙冤而死的一位言官的妻子,若不是当年的越王府和中郎署拼死护她……现在我再看到慢姑姑,真是又为她难过,又为她高兴。”

      “中郎署……越王府……?”毵毵一字一顿地咀嚼着这六个字,她目光发直,眼前一团茫茫白雾。

      二梨拊掌笑得更加欢喜:“当年都城里流血千里,就连平头百姓都怕被殃及池鱼,中郎署和越王府高义,为了救慢姑姑竟完全不顾惜自身了。如今冤案早已得雪,中郎署常大人和如今执掌越王府的小王爷更是如日中天,当真是苍天有眼!”

      “这不可能……”毵毵踉跄着往后倒了一步,她贸然无措地摇着头,“这怎么可能!”

      二梨被她吼得一愣,刚要上前去拉住她,就听到身旁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

      “这个,两位姑娘……”看到她们终于注意到自己,小厮憨厚地笑了笑,看向毵毵说,“柳姑娘,小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见两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厮挠了挠头,看向二梨的脸上浮起了两朵红晕:“还有那个……梨梨……福总管交代你的事情你难不成……”

      “天哪!”二梨一下子就飞了起来,她着急地跺了好几步,“我我我现在还来得及,保准还能交差!”

      她又回身拉着毵毵,水汪汪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小王爷找你你就快过去吧,要是他们问起我,你可千万要说我在院子里勤勤恳恳做饼做了三天三夜呀!”

      毵毵钉在原地望着二梨风风火火的背影,她的眼神游移,神思也不知飘荡到了何处。

      “柳姑娘,柳姑娘!”小厮等了片刻还不见毵毵动作,他只好出声提醒。

      毵毵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身后的屋宇,冷声开口:“他找我?走吧!”

      她被直接带到了邹越的书房,候在门边的小厮恭敬地说:“请柳姑娘先稍候片刻。”

      毵毵独自走进屋里,偌大的房间里到处堆着书卷。她粗略地扫视了一圈,撩起垂帘,看到内室的小几上摆着几碟点心和一把茶壶。

      她走过去在小几前坐下,伸手拿过茶壶掀开壶盖,清新的茶香和袅袅水雾扑面而来。

      毵毵捏紧了袖中的瓷瓶。

      「中郎署和越王府高义!」

      她脑海里嗡地响起这句话,手指忍不住一哆嗦。

      “你在犹豫什么?快把药丸下进去,这一切马上都会结束!”

      难捱的死寂被这个突兀的声音打破,恶魔毵在毵毵面前扑棱着,它盯着毵毵手里的茶壶,神色狂热而急切。

      毵毵扬起头,她面上也浮现一丝决然之色。她从袖中掏出瓷瓶,一把拧开瓶塞又倒出一颗药丸来。

      “住手!”仙女毵站在毵毵捏着药丸的手背上,失望地看着毵毵。

      恶魔毵看毵毵面色似有动摇,急忙也扑到毵毵面前极力劝说道:“你们真是婆妈!传言终究是传言,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上一辈的事情了,和邹越有什么关系?”

      毵毵眼睛一亮,她揭开壶盖,就要把药丸投进去。

      仙女毵一把扇飞了恶魔毵,义正言辞地开口道:“绥安之变后都城内这么多年一直风雨飘摇,越王府靠谁维系?若中郎署和越王府真有那般千丝万缕的联系,岂会因为主人的更替而轻易斩断?”

      毵毵垂下手,眼神又暗了下去。

      恶魔毵恨恨地剜了仙女毵一眼,眼珠轱辘了一下,瓮声瓮气开口道:“如今下令要斩断这些莫须有联系的可是叔叔,我们要忤逆叔叔的命令吗?”

      室内静默了良久,仙女毵才又讪讪地开口,但语气软了许多:“可是就邹越那种智商,能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呢……”

      毵毵紧咬着下唇,突然把手里的药瓶嘭地一下放在几面上,低喝一句:“你们别再说了,让老天来做决定吧!”

      她拿出两个茶杯,注满茶水,把手里的药丸往其中一个投了进去。她双手各握一个茶杯,在几面上快速交叉变幻着。

      毵毵手下的动作不停,脸上神色仍是纠结挣扎。她忽然听到屋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她心里一突,停下了动作,定睛看着茶壶,然后猛地一闭眼,随手端起了个茶杯把茶水倒了回去。

      她急忙把另一个茶杯藏好,低头理顺了裙摆,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心跳。她静坐了片刻,又迟迟不见有人进来,忍不住站起身来,捧着茶壶朝外室走了过去。

      她撩起垂帘,探头朝外看去……

      “嘿——!”

      只见一张鬼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邹越呲牙咧嘴地从帘后扑了出来。

      “啊——!”毵毵惨叫一声,她往后一躲,却不小心踩到了流苏上缀着的香珠,脚下一滑,仰倒了下去。

      “哎!”邹越眼疾手快地一把拽过毵毵,另一只手顺势揽在她腰上,将她整个人拉到自己怀里。

      邹越低下头看着她,这朵刺美人难得有这么个柔顺的时刻,他不由得眉飞眼笑。他不再是平日里那一副浪笑敖二世祖的模样,此刻他笑容如春日旭阳,着实让人目眩神迷。

      毵毵仰面看着他,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肩上,面色有些呆滞,樱唇微张欲语——

      “卧槽!”她脱口而出。

      邹越扶着毵毵让她站稳了,然后一个箭步蹿到一边,堪堪躲过了毵毵扑面而来的掌风。吃了无数堑后终于长了一智的邹越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冲着毵毵谄媚地呲牙一笑。

      “你!”毵毵恼怒地指着他,突然猛地想起了什么,低下头探寻了一阵,大惊失色地盯着某处。

      邹越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书桌前放着一架大木抬,上面摆着的瓷碟盛放着各式菜肴,正中是一头表皮金黄还滋滋作响烤乳羊。

      “怎么了?”邹越收回眼光,不明就里的打趣道,“这是犒赏家仆的,你眼馋?”

      毵毵小跑过去,果然在这一堆杯碟中找到了倒扣在一个竹篾罗里的茶壶,壶盖落在了不远的地上,还打着旋儿。

      她一把捞起这个竹筐,所幸茶水还没有漏出去,只是悉数被这框里金灿灿的眼熟的玉米饼子吸了个干干净净。

      邹越一直盯着她的举动,眼神又落在竹筐上,露出了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个就是和你住一起那个什么梨做的饼,阿福告诉我府里的人都喜欢得不得了,我这才叫她多做些,合着这些菜肴一起给家仆们开宴。”

      捧着竹筐呆若木鸡的毵毵听到这句话突然打了个寒颤,她猛地转过头惊恐地尖叫道:“不行!”

      邹越凑过来看了一眼,大咧咧地一挥手说:“洒了茶水?这有什么!反□□里都不是什么精细人,就当吃饼的时候多喝了几杯茶呗,说不定还另有一番风味……”

      “可是饼里有……!”毵毵猛地把话吞了回去。

      “饼里有啥?”邹越好奇地眨巴眨巴眼睛,伸长脖子往筐里探。

      “有屎!”她恶狠狠地瞪着邹越,抬脚一下把壶盖踢开,“都怪你!”

      邹越往后缩了一步,讪讪开口:“你别抱着这筐了,我有许多好东西要给你看呢!”

      “呸!”毵毵啐了他一口,扭过头双眼发直地盯着框里的饼。

      邹越扭捏地拉着衣角说:“毵毵,和我进去看看吧,别管这些了,一会会有人来抬走去做午宴的。”

      毵毵把心一横,一咬牙一扭腰,抱着饼一跺脚:“呸呸呸,不要脸!还午宴,糊弄人!想吃饼,做梦吧!”

      说完毵毵便委屈地抱着筐跑开了。

      邹越提脚就要追,不料毵毵如同一头撒欢的野驴,不羁地卷着滚滚浓烟,眨眼间就旋转着消失了。邹越呆立在门柱旁,候在门外的阿福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毵毵洒脱的背影,直到毵毵彻底消失不见,他僵硬地转过头,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邹越。

      是的,福总管已经看破了这一切。

      阿福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眼一闭,如壮士断腕般开口道:“爷,难道府里的传闻都是真的吗……”

      看到邹越看向他,阿福受到了鼓励,继续说道:“柳姑娘居然都不允许旁人吃二梨姑娘做的饼,我忍不住就想起方才听下人们碎嘴说了许多荒谬透顶的话,他们说慢姑姑都已经插手传召教训过二位姑娘,他们说这二梨姑娘和柳姑娘,她们,她们两个……”

      阿福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他颤巍巍地伸出两根大拇指,凑到一起比了一下。

      邹越幽幽地抬起头,看向盛满菜肴的木台,因为玉米饼被毵毵拿走,那里空了好大一块。

      “是吗?”他嗔笑一声,缓缓开口。

      叮,系统提示音:玩家邹越已黑化,危险指数三点八,入水无水花。

      分割线君已经不想出现了。

      另一边,毵毵跑到后山手忙脚乱地处理完一筐玉米饼,她蹲在大石块上,愣愣地盯着河底的鹅卵石。她脑中思绪纷乱,又像是一片空白,直到天色渐沉,寒风压得她一个激灵。她掬起一捧溪水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起身往回走。

      毵毵推开房门,就看到二梨端着个小板凳正对着大门坐着,她双手肘着脸颊,嘴唇嘟得老高。

      毵毵担心地凑过去,问:“梨梨,你怎么了!”

      二梨耸嗒着眼睛,半天抬起头,认真地开口:“我的毵毵问我,今天怎么不——开——心!”

      毵毵哦了一声,抬脚就要往屋里走。

      二梨见状急忙飞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毵毵,鬼哭狼嚎道:“好毵毵,人家真的被戳心窝窝啦!人家好难过!”

      “有屁快放!”

      二梨死命钻到毵毵怀里,声泪俱下地开始嚎:“不干啦!砍柴丫头也有情,砍柴丫头也有爱!支使砍柴丫头烙大饼就算啦,居然说玉米饼子和小王爷八字不合,我这个月饷银没有啦!居然说今年收成太好玉米全都要犒赏守城将士,我没有玉米做饼啦!不干啦!回家种地去啊!”

      毵毵眼皮直抽,她干笑了一声,努力开口安慰道:“咱……大不了不做饼了……”

      二梨闻言蹦了起来:“那怎么行,这点小小挫折怎么能打败我烙饼昭君!那个什么阿福语气还阴阳怪气的,今天的二梨你爱理不理,明天的二梨你高攀不起!”

      “所以说,你刚刚并不是在不开心……”

      “没错,经过我的冥思苦想,我终于又想到了做饼的新配方了!”二梨双手摆出个拉弓的姿势,神气活现地扎着马步,望着毵毵想要讨赏。

      毵毵垮着脸,猛地挣开二梨,大跨步头也不回地冲进里屋去了。

      她收拾好躺在床上,才想起这么一折腾,她完全忘记了要再和二梨打听一下关于慢姑姑的那件事情。她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双手随意地往头两侧一搭,拉开嘴角就要笑话自己……她的表情霎时凝住了。

      枕头底下压着的一个硬物硌着了她的手指,她整个身体一弹,翻身坐了起来。她手指哆嗦了一下,探过去将那个物什掏了出来。

      赫然入目的,就是那只她再熟悉不过的,展翅欲飞的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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