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出墓 ...
-
乐师没脾气了，但还是冷拗道：“你不要做傻事，不然我就杀了它。”
穆寒不为所动，漠然道：“你动手吧。”
握着刀柄的五指收紧，乐师的神情越来越冷。
“何必呢。”走过来，穆寒抬手轻轻放在她的刀鞘上，“我清楚，你是下不去手的，你我都了解彼此，故而你也才放心把她的身体交给我，不是么？”
乐师沉默，穆寒明白，她是无话可说了，深深看了金毛犼一眼，朝乐师道：“芊雪变成这般，非它所愿，希望你不要怪她。”
乐师软了软态度，淡道：“我若真的怪她，它早便死了。”
“有你这句话我便安心了。”穆寒眼波潋滟，又看向金毛犼，“芊雪是被刘去用秘法生生催成僵尸的，故而毛发为淡金色，而非寻常金毛犼，是浓郁的金，但也是相同丑陋。只要逼出她体内的尸毒，她还有再次为人，恢复本貌的机会。”
乐师很理智，“尸毒在她体内滋养千年，早已深入骨髓，如何逼出？”
穆寒坦然道：“我想借她的血一用。”
乐师自然知道穆寒口中的她是指谁，想了想，一双漂亮的眼蓦然睁大。
“没错。”穆寒知晓她心思通透，定能想的明白，直接道，“还记得我与你讲的故事么？两名女子的尸身化为种子，从种子内部剥离出的颗粒称之为药。这孩子之前被傀儡抓伤，尸毒和药都入了她的身体，她非但无事，还将尸毒困在伤口一处，无法四散或深入。这是奇迹。”
“所以你认为她的血有着同样的功效？”乐师颦眉，“万一不成功呢？”
“试试总是可以的。”穆寒用眼角觑着她，“你不会心疼了吧？”
乐师目光凉凉的回睨过去，“我只是怕到时失败了，你会伤心的寻死觅活。”
穆寒淡道：“都说过我早就死了，也不怕再死一次。”
眼底镀了一层寒光，乐师道：“你最好不要为了一些小事去死，不然我一定会把你的尸体抬出去，挂在城头暴晒，晒成黑炭为止。”
这后果太狠毒，绕是淡然如斯的穆寒也不由眼皮一跳，“你安心，若没有出现必然要牺牲的时刻，我还是很惜命的。”
乐师满眼都写着信你有鬼。
乐师想了想，又道：“就算真的逼出尸毒，经过咒文千年的囚禁，她的三魂七魄早就散了。除非有东西能一直滋养她的魂魄，直到魂魄补全为止，否则就算她再次为人，也是神智不清的。”
“不是还有我么。”穆寒语气诡异的停顿一下，“我有办法。”
“赤龙果的毒，是死毒中的一种，尸毒则是活毒。”穆寒边说着，边拿出钟离未卿别在腰间的赤龙果，剥开布，拿在手里。
乐师忽而生起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穆寒捏着金毛犼的下巴，迫使它张开嘴，将整个赤龙果都塞进它的嘴里。赤龙果入口即化，登时一阵灼热疼痛顺着它的喉咙流淌下去，它被刺激的睁大眼睛，眼里的血丝爆裂，血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乐师忙放下抵在它喉头的刀。
它痛的蜷缩在地，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口中发出“咕咕”的怪叫声，口吐血沫。
穆寒漠然的看着它，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死毒与活毒相辅相成，在中毒者的血液中回转七周，便会完全融合，形成蛊毒。”
乐师眼里划过一丝不忍，“这样不会对它有害么？”
“故而在毒熟之后，就要用这孩子的血，来喂养芊雪，把蛊毒中的尸毒完全逼出来，使蛊毒重新变回死毒。赤龙毒这样在芊雪的血液里一转一换，便有了可解百毒的功效。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三件事情。”在乐师有点疑惑的目光下，穆寒解释道，“别忘记家父是刘去的先生，家父博文，我自幼耳濡目染，知晓一些刘去所不知晓的事情，也很正常。”
乐师摇头，“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在想，未卿的体内现在有蝎毒，如果用血喂养它，会不会打破它血液里两种毒的平衡？”
“我知道，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穆寒认真道，”至于蝎毒，在尸毒与赤龙毒面前，是不够看的，不会造成影响，你不必担心。”
乐师的心思缜密，想的很多，问题也就多了，“那么毒熟需要多久？分离尸毒又需要多久？她来得及么？”
穆寒完全没有显得不耐，每个问题都很详细的回答，“之前她在由赤龙果蕴养出的温泉里泡了很久，吸收了一些药性，大约能压制半月左右。毒熟需要三日，分离尸毒需要七日。七日里，每一日都要喂给芊雪喂拳头大，指甲深的鲜血。七日之后，两人对换，让这孩子兑水服用芊雪的血，几滴即可，切不可贪多。”
乐师冷眉一挑，“照这样放血，你确定她不会失血过多而死？”
“我确定。”穆寒用钟离未卿的眼睛盯着乐师，眼里鲜少的浮现出一丝紧张，“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同意么？”
乐师思考了几个呼吸，最后叹口气，说道：“这件事等你离开未卿后我会与她商量，毕竟你需要的是她的血，我还不能做主。”
穆寒干脆道：“好，就这样，我送你们出去。”
乐师提气，凝聚内力，一掌用了七八分力，拍在石碑上。
穆寒所说的空心，并不是指整个石碑都是空心的，而是石碑的三分之一空心的，下面连着一个暗道。根部只有薄薄一层的石碑当然承受不住乐师的一掌，直接碎裂，石碑被连根推倒。
石碑空心的部分里面藏了一个瓷瓶，穆寒让乐师收起来，说以后有用。
乐师将信将疑的收起瓷瓶，掀开暗道入口，走之前不忘把金毛犼扔进去。
暗道很长，曲折蜿蜒，每一步都是走向下的。
可怜的小鸣鸿再一次被当做照明的火把，哼哧哼哧的飞在乐师头顶。
快走到头，隐约有光从石缝透进来。
穆寒走在前面，忽然说道：“对了，当时这孩子中了药后，药遇水，在她肉里生根发芽，却对她无害，仿佛与她的身体完全契合，这点有些奇怪。想必她的身世，与那几个古老奇异的种族脱不了干系。”
一手拖着昏死的金毛犼，乐师听见这话，回道：“我大概有些眉目，不过其中还有一些疑惑没有解开，等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会再去一趟那里，寻求答案。”
“小心为上。”
说完，穆寒没再说话，而是按下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机关，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两块巨石缓缓向左右两边移动，石缝愈来愈大，有明朗的阳光照射进来。
银色的流云暗纹闪着光，乐师沐浴在阳光下，一袭清冷的白衣栖了一层光纱，暖洋洋的，她透过指缝去瞧挂在天边的艳阳，不由闭了闭眼，享受这几日来难得的片刻安宁。
小站一会儿，乐师便收起了惬意，回头，只见穆寒立在阴影处，静静地望着自己，眯起眼，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瓷瓶朝她问道：“说吧，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穆寒没想过真的隐瞒下来，静默片刻，便是道：“里面是我一块头骨的骨灰，用来寄存我的魂魄。”
“石碑上的经文又有何用？”
“镇压是经文表面的含义，真正的作用，是维持我最后一缕魂魄不散。”
“那你还让我打破石碑？”
“那是你们出来的唯一出路。”穆寒平静的吓人，“这就是我必然要牺牲的时刻。”
乐师寒着眸子不语，紧抿的唇线很冷。
“可否莫再恼我？”穆寒轻轻道，“我记得你对这孩子说过，我是你见过最善良的人，我若不多做一些善良的事，怎么对得起你的评价？”
乐师撇过头，不去看她，“我说过，那是她听错了。”
“那也是我听错了？”
“是。”
“那便当我听错了吧。”穆寒依她道，“如果你心里能舒服一些。”
山谷里的冷风一阵一阵的，轻扬起两人的发。
压着被风卷起的袖摆，穆寒仰头，眨了眨眼，眼底映着流云，流过一抹动人的光，“临走前，我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么？”
“你说。”
“将瓷瓶交与芊雪，那里面有我残存的魂魄，能用于滋养她的灵魂，一直佩戴，我相信不久后，她的神智就会完全。”
“好。”
“还有，这些事，莫告诉这个孩子。不管她是不是那人，都会难过的。”
乐师终于冷冷看过来，“你就不怕我难过么？”
穆寒也收回目光，瞧向她，“你会？”
“不会。”乐师语气凉薄，”你知道，我素来铁石心肠。”
“嗯。所以不要难过。”
“你……”乐师无言，叹了一声。
四目相对。
静默良久。
穆寒看着她，眼神很深很沉，“不跟我道个别么？”
“我该如何道别？”乐师细眉一挑，“愿你死的欢喜？”
“未尝不可。”
乐师冷笑了。
“以后芊雪就辛苦你照顾了。”穆寒走进阳光里，走到乐师身前。
最后抱了抱她。
用钟离未卿的面貌，低着眉眼，破天荒的嘴角轻勾出一抹笑来，便是清丽温婉，徐徐道：“那么再会了，我的朋友。”
乐师轻垂着眸子不语，纤长的睫毛嵌了一片碎光。
穆寒叹口气，缓缓闭眼。
“……再会。”
揽着钟离未卿软下来的身体，乐师声音轻轻的，淡淡的，风一吹，就这么散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出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