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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 12 ...

  •   突然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好像身上承载了什么重量,睁开眼睛,我突然就绝望。
      “你干什么?放开……啊……不要……不要,夜野哥,不要……”
      我宁愿夜野他是疯了,此刻的他变得好陌生,像一头野兽扑在我的身上,他根本不理会我的叫喊,拼命撕扯我的衣服,满眼的□□。我知道从前的夜野死了。
      我的手脚都被绑住了,绝望像潮水一般袭来,我突然感悟到了妖怪死之前的痛苦,“涅,涅,你在哪儿,快来救我啊……”我撕心裂肺地嘶喊,这更激怒了夜野,“嘣”的一声,我知道是内衣的吊带断了,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轰”地的一声,门被踢开了,我不想睁开眼睛,希望是郁迟涅,却又害怕是他。
      “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夜野狼嚎一般的质问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可惜,你还是来晚了。”
      “你他妈的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我今天非灭了你不可。”我听见了,是郁迟涅的声音,你一头受伤的狮子。
      夜野里还在笑,“她的第一次已经给了我,哈哈哈……”我知道自己没有,但我不想说话,我听到郁迟涅用什么东西向夜野砸了去,然后他扑了过来。
      “凌人,凌人,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他为我松绑的时候,手在明显的颤抖,一滴滴冰凉的液体落在我的脸上,我知道那是他的泪,我的心像在刚才便死了,怎么巳丛僖擦鞑怀隼帷?
      他扯下床单裹在我的身上,然后抱起我往外走,趴在地上的夜野脑袋流着血,他突然扑过来抱住了郁迟涅的脚。
      “不准你带走她,她是我的,她是我的。” 郁迟涅用另一只脚狠狠地朝他踢去,他被踢翻了,还叫着“她是我的。”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睛不愿再睁开。
      走出门,等在外面的警察走了进去,涅将我抱上了车,我还听到夜野的咆哮,然后,涅吩咐他的司机开车。
      我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流一滴泪,涅一直抱着我不肯将我放下,他的手机响了,是伯父打来的,他接起来只说句“爸,找到了,可是凌人她……”就再也说不下去,关上手机,抱着像痴呆一样的我无声地哭泣,我的头埋在他的怀里,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体的颤动,我很明白那种哽在喉咙哭出声的痛楚,我想安慰他,可是谁来安慰我呢。我很清楚自己仍是个处女,但是床单上怎么会有血渍,我也不清楚。

      回到家里,伯父看到涅抱着的我,一直摇头。我看他眼中的老泪,心突然复苏一般刺痛一下,他叹了一声“作孽哟”,转身回房。涅抱着我上楼,将我放在床上,然后为我放洗澡水,为我找换洗的衣服,他默默地做着不说话,我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为我所做的一切,时间流转在两个人的空间,只有流水的声响。我的灵魂像是滞留在了某个地方,空留一个躯壳在这里。只是当涅走过来要为我换衣服的时候,我突然止不住地尖叫,后退,一直卷缩到墙角。我的反应让涅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叫出来,像一头受伤狮子冲了出去。
      我蹲在墙角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涅回来,他看见我蹲在墙角,冲过来抱住我,好紧好紧,把我的骨头都捏疼了。
      “凌人,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求求你别这样,你说句话好不好。你这样,我看着心里难受。你起来,起来,打我骂我好不好?求你了,说句话吧。”我呆呆在看着他,还是说不出一句话,他也不再说话,安静地抱着我,维持这个姿势直到伯父进来。
      他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我,眼眶里又泛起了泪花,然后叫涅出去,涅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随伯父出去。
      我听到汽车出门的声音,然后起床,到浴室洗了个澡,换上涅送我的那条白裙下楼去,我走得很轻,没有人注意到我悄悄地出了门。
      我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想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不知不觉走到了墓地,妖怪和蔚竹的墓隔得并不太远,两人的墓上都长出了小草,墓碑上的照片笑容依旧干净而苦涩,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落在我的脸上丝丝凉凉。我就坐在两人的中间,轻轻吟唱……

      夕阳照着的石板路上
      还留着你们远去的足迹
      留下我
      一个罪人
      孤独的在这个世界
      吟唱……

      还曾记得
      那年的李树上
      开满了桃花
      那些远去的人
      逝去的青春
      在记忆里散落成一地黄花

      人潮拥挤的街头
      我独自行走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
      只有我停在原地……

      涅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全身湿透了。他心疼得要死,却又不忍心责怪我。他脱下外套披在我的身上,然后撑着伞,拥有我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路过电台的大楼,我看到一些人正在搬弄我的海报,然后就躺在涅的怀里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他说:“凌人,我们结婚吧。”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那晚他抱着我说了好多的话,说我们第一次见面,说我们的争吵,说我们每一次约会,第一次亲吻……最后我们都哭了,他说:“凌人,我只要你好好的,其它的都不在乎,你在我心里永远都像天使一样纯洁。”
      我睁开眼睛说:“涅,我口渴。”他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去,兴奋得像个孩子,“你说话了,你终于肯说话了。你说你口渴,我去给你倒水。”然后匆匆跑下楼去端了一杯水。我就趁这个时候打了航空公司的电话,刚挂电话他就跑上来了。
      他高兴地看着我喝完一杯水,然后问我饿不饿,才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就点点头。
      “那你等着,我出去给你买宵夜。你要吃什么,寿司还是……”他异常激动,我说“我跟你一起去吧。”他想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走进一家家常小吃店,点了几个菜,他为我点了一碟炒菜,自己要了一瓶啤酒,然后喝着酒看着我吃,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幸福的微笑,可是这一切被我一句问话打乱了,我问他现在夜野怎么样了?他的脸一下了变得难看起来,好像恨不得将那个人碎尸万段。
      他说夜野被查出有精神病,不能判刑,现在和雪黛一起关在疗养院,我说不出话来,只是感到悲伤,为我们这一大帮子的人。

      回去的时候路过一家婚纱店,他放慢车速,盯着橱窗里的婚纱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过头来看看我,张了张嘴。我害怕他又提起结婚的事,忙问他公司的情况,想以此转移他的视线。聪明如他又岂会不知道我的想法,他的眼神黯淡下来,我知道自己伤害了他,可是我不希望他是因为这件事才决定娶我的,何况他还一直认为我已经失身了。他可能也不愿意逼我,不再提结婚的事,他说公司的事暂时由伯父打理。我说公司的业务刚上路有很多事要忙,不能让伯父太累,劝他明天就到公司上班,其实我是另有打算。
      他说他不放心我。我说我没事。然后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没想到他却一下子红了眼眶。我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转过脸去,看向窗外。

      城市依旧忙碌,到处可以看到我唱片的宣传海报。录完了歌之后我就没再到电台去过,当初签约的时候就讲好我只负责唱歌,不负责宣传。外界评价我是神秘歌手,艺名依旧用“流萤”。MV里的画面都是蓝色调的,没有我的身影,是公司找的模特拍的。因为歌词都是我自己写的,MV里演绎的都是我们这一帮子人的故事。
      导演拍完后寄了一卷带子给我,涅陪着我看。画面拍得很是凄美,演员也表达得很到位。过去的一切突然像发酵一样,充满了我的胸腔、我的脑袋、我的眼球。往事历历在目,我再也抑制不住满心的悲伤,失声痛苦起来。涅把我拥进怀里,安慰我,安慰着,他自己也忍不住哭起来。有谁想到,有一天我们这些人的故事会被改编成作品。
      第二天,涅去上班之后,我一个人去了疗养院。院长将我带到地下室,楼道很暗,我险些摔倒,想到夜野可能一辈子都呆在这里,突然又一阵难过。雪黛一直说要将他带回夜里,现在还真是做到了,庆幸的是涅还是好好的。
      早在心里猜想了上百种见面的可能,会说什么话。但当我真正见到他的那一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没有想象中那样激动,朝我大吼大叫,相反却出奇的安静。他那样安静地看着我,眼神落寞。脸上没有一点波澜,全身都干干净净的,有那么一瞬,我以为他依旧是那个隐忍的让我心疼的夜野哥。突然所有的恨都像那融化的冰块再也提不起来。只是我的夜野哥他再也记不起我了。我取下他送我的手链戴到他的手上,然后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转身离开。踏出门口,我回头看了一眼,清楚地看见一行泪从他的眼角流下来。
      出来后一时不能适应这黑白反差,阳光并不太强烈却刺得我睁不眼。我问院长他是不是将一直呆在这里。他告诉我只要夜野的精神恢复正常,当事人也不再追究,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我当时差点脱口而出我不追究了,我是真的不想追究了。

      从疗养院出来拦了一辆车到西北风。白天门是关着的,我走过去敲门,陈姐来开的门,一见是我就激动地一把将我拉进去,然后关上门,好像我是在逃的疑犯。
      “你可把我想死了,听说夜野那臭小子他把你……”她看我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下去。“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昨天郁迟涅一个人跑到我这儿喝酒,他说你被夜野那个了,有没有这回事啊?
      我拿过一瓶酒开盖自顾自地喝了起来,陈姐一把夺过酒瓶,抚着我肩膀说:“凌人,有什么不痛快你就哭出来,你跟陈姐说,你们到底有没有……”
      我无力地摇摇头说:“我知道床单上有血渍,但是真的没有,夜野刚脱掉我上身的衣服,他就冲进来了。”
      “那哪来的血啊?”陈姐着急地问。
      “是……我例假来了。”
      “啊?”陈姐差点吓掉了下巴。“你不是搞笑吧,怎么这么巧,不过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开玩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那,郁迟涅他知道吗?”
      “不,我没跟他说。”
      “那你怎么不跟他说呀?昨天他来这儿,也是坐在这儿一直喝闷酒,很痛苦的样子。”
      “没什么意思了,我今天下午就离开这里了,不想再提了。”
      “你说什么?离开?你开玩笑的吧,啊,好不容易你和郁迟涅才走到一起,你却要离开这里?我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对你打击很大,可是就这样走了,那郁迟涅怎么办?他会崩溃的。”陈姐越说越激动,后来干脆自己提起酒瓶子喝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可能很自私,可是我现在真的很难面对他,我想回去看看,去看看竹子。”
      陈姐不再说了,两个人都沉默。良久,陈姐沉重地叹息一声说:“这到底叫什么事啊,当初你们那一大帮子的人,还常来我这儿喝酒,怎么半年不到,一切都变了个样儿。”一句话说得我也挺惆怅,忍不住眼泪就掉了下来。陈姐拍拍我的肩膀说:“好了,好了,说这些伤感的话只会让走的人走得不痛快,你下午的飞机我就不去送了,以前看电视里那些送别的场面挺感人的,现在真要自己去做还真没那勇气。”说完就赶紧背过去擦眼泪,我吸吸鼻子站起来说:“陈姐,你也别难过了,说不准哪天早上你起来开门,我又站在你门口了。”她终于破涕为笑:“凌人,你可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陈姐送我到门口,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陈姐,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去疗养院看看夜野吧,要是他好了,你就带他出来,他呆在那黑漆漆的地方怪可怜的。”陈姐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陈姐送我上车,走了老远,我回头去看还见她跟一雕像似的立在门口。准备回家里拿点东西就走,刚踏进家门,电话就响了起来,我走过去接起来一听是涅的声音,一下子难过得厉害,狠狠心一下子掐断了电话线。
      回房里收拾了一下带走了那卷带子,又走到涅的房里看了一下,看到床头两人相依的照片,眼泪又流了下来,拿起它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我怕再停留一步,自己就再也迈不开脚步。
      本来还想到墓地去和妖怪、萧忆告别,可是没有时间了,我拦了一辆车就往机场赶去。在车上我给涅发了条短信说我走了。
      走进机场手机响起来了,是涅打来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狠心关掉了手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突然有别时容易见时难的害怕与感伤。一时间愁肠百结,或许从此这个城市的一切与我无关,然而那些留在内心深处的伤痕却如何泯灭?我甚至怀疑雪黛说的没错,我不该来这里,如果我不曾来这里,那么一切或许又是另外一个样了,不会认识涅、妖怪,也不会认识夜野、萧忆他们,当然也就不会和竹子分开,那么就不会有人死去,没有人会受伤害。
      是否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那操纵命运转盘的又是谁呢?
      飞机穿过云层,阳光从那细小的窗户探进来,映射出我的千疮百孔和泪流满面,是谁说成长是一种痛。
      飞机在傍晚降落,我又回到了这里,我出生的城市,爸妈不知我在那边发生的事除了竹子的死,这次回来也没有通知他们,我只是想悄悄地回来看看,再去走走我和竹子曾走过的那些路,看看我们的回忆,然后又一个人悄悄地离开。
      今年的秋天过早地来临,我拖着行李走在这条林荫道上,不时有黄叶飘零。清冷的月光通过叶缝洒下细碎的光斑,渲染了我的寂寞与哀伤,凄楚的晚风撩拨着我的长发如同鬼魅一样张扬,我缩了缩脖子,将拉链拉至颈项,猛然想起该带一束花,又匆匆跑回去,推开了一家花店的门。
      亲手挑了一束秋菊,看着店员操着剪刀,那一片片多余的枝叶脱离主体,心突然一阵抽痛,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成长是一个人的事,那爱情和成长过程中多余的人呢?
      竹子的骨灰寄回去不久,我收到了他的一个室友寄来的包裹,里面是他的遗物,其中有他的日记本,我的照片和一封写给我却没有寄出的信。看完信我终于明白他所说的要去追的女孩其实就是我,情人节那天他本来是要向我表白的,可是后来……看到真相我已经哭不出来了,相比他的离去,这迟来的真相已算不上什么了。
      很久之前我就想我们错过了,现在看来是真的错过了,永远。
      带上花,我又重新走回那条林荫道上,什么都不想了。墓园里一片死寂,什么都睡了,没有人告诉过我竹子葬在哪个方位,但是当我看到那盏闪着荧荧蓝光的宫灯,我知道那便是竹子歇息的地方,很早他就跟我说如果他死了就让人在他的墓前挂一盏闪着蓝光的宫灯,那样他在夜里就不会孤独,只是想不到当年的一席戏言如今却如此真实地呈现在眼前。
      我走上前去,将花放在墓碑前,我看到不久前谁送来的花已经风干了,手指抚过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那张脸依旧笑得灿烂,我有些恍惚,好像竹子没有死,就站在我面前对我笑说:“看你往哪跑。”
      只是那定格在记忆中,照片上的笑脸再也不那么真实了,真实的都化作了尘埃吹散在风中,而记忆中的那个人将永远停留在记忆中,只有在梦中想见。
      我就着墓碑坐下来,不可抑制的思念和悲伤如潮水猛兽一般将我整个吞噬,一颗颗眼泪掉下来,砸在泥土上,渗透到土地里,或许明年这里将开出苦涩的花。
      我就这样靠着竹子的墓碑坐着,眼泪一直没停歇地流,风一吹冷得我直哆嗦,旁边是竹子的照片,我想象着两人又像从前一样,背靠背地坐着,我唱歌给他听,他一直都很喜欢听我唱歌,他说我只有在唱歌和写作的时候比较淑女,我当时不服气地吼他,那我睡觉的时候就不淑女啦。
      我转过头去对竹子的照片说:“竹子,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你给我打着拍子。”说完我自己打着拍子唱了起来:

      OH Babe 走好天堂不悲伤
      一路上 你有没有不断回望

      你走得太过匆忙 没空理会我的哀伤
      故事就这样慌乱的收场
      痛击我不太好的伪装

      怎么能就此遗忘你心疼我的模样
      你说你希望我能够原谅
      你独自去寻找天堂

      OH Babe 别慌上帝会原谅
      去问他能不能就将你释放

      这个城市太多人流浪寻不着你离时的方向
      孤单的人过得太过沧桑
      这种感情谁真能演唱

      是否梦境太过辉煌才会映衬现实的苍茫
      思念是什么形状
      像一地春草将我埋葬
      ……

      这是我为竹子写的歌,唱到这儿,我就唱不下去,鼻子一酸,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抹干眼泪又继续唱,我就这样一边哭一边唱,把以前两人一起听的歌都翻出来唱一遍,唱到最后实在找不着歌了,就唱《世上只有妈妈好》。突然我又想回家了,也想去看看肖阿姨和卫伯伯,天开始明亮起来,我的嗓子再也发不出声音了,站起来准备离开,发现脚有点哆嗦,昨晚流了那么多的泪,我的身体严重失水,头有点昏,脚也麻麻的,慢慢地往回走,走到墓园的门口,回头见那盏宫灯还在风中摇曳,像是竹子的灵魂在向我挥手告别。
      回过头来,看见一个小老头,估计是看守墓园的人,我想我这张脸现在一定哭成鬼见愁了,要不这小老头咋吓得一哆嗦,摊在地上了。
      我说,大爷您……别怕,我、我不是鬼,我……是人,不信……你摸摸……有体温。我说完将手伸去碰了一下老爷子的手,结果老爷子当场昏过去了,我还在纳闷这老头是不是在发高烧,要不那手咋那么烫呢。
      回城里到以前我和竹子常去的那家早餐店,老板过来问我要吃点什么,他居然没认出我来,一年前他还跟我和竹子开玩笑说我们结婚时候他来当伴郎呢,没想到才一年他就认不出我了,我点了以前竹子常给我点的奶茶和面包火腿,我说你拿来放在这儿吧,我去一下洗手间,他看着我不用指点就准确地向洗手间走去,一脸惊讶,他一定在想她怎么知道我这儿的洗手间在哪儿,又没挂牌。
      我到洗手间照一下镜子,自己也被吓着,难怪他认不出我来了,就我现在这德性别说他就是我妈见了估计也认不出来了,我眼睛高高肿起,那包在里边的小黑球球都快看不见了,一张脸被泪水泡得浮肿,还白得吓人,整个形象就像从福尔马林里捞出来的尸体,还是个死不瞑目的。难怪早上那老头让我给吓停电了。
      我这形象不敢回家了,也不敢去看肖阿姨,怕把她吓着了,我已经把她儿子害死总不能再去祸害两老人家吧。
      拖着行李在这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蜗行,周围人来人往却再不见熟悉的那张脸,我的歌一夜之间传遍了大江南北,满大街都飘着那哀伤的音乐,我忍不住轻轻地跟着哼唱:

      ……
      是否梦境太过辉煌才会映衬现实的苍茫
      思念是什么形状
      像一地春草将我埋葬

      在这样一个清晨看着秋霜打在窗棂上
      想你在看不见你的地方

      OH Babe 放心就做个好梦
      我会试着坚强试着一个人坚强
      ……

      在街上漫无目的行走,很快便到了下午。
      恍恍惚惚就走到了西山公园的那个淡水湖畔,这地方我和竹子以前常来,因为这里特自然美。平静的湖水,妩媚的杨柳,还有沙鸥、白鹭,有点诗情画意,前一那会儿来的时候竹子诗兴大发,张口就是一句“一行白鹭上西天”,笑得我一弯腰不小心栽进了湖里,现在想起来也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一滴泪就砸了下来,我特讨厌现在的自己,跟个白痴一样,虽然知道毫无意义但还是想回来到去过的地方看看。只是我伤害了一个自己深爱着也深爱着自己的人,不知道郁迟涅现在在干嘛呢。
      看着一对对情侣打身边经过,觉得特别羡慕,我一直觉得世上没有什么比幸福更让人羡慕的了,以前跟竹子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他也经常跟我抬扛,但基本上还是事事顺我,那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特别幸福,后来认识了郁迟涅,虽然总是彼此误会,状况不断,可每次和好,失而复得的感觉都会让我感动得想哭,似乎幸福之中又多了甜蜜,可是这一切恐怕都只能被纪念了。
      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感到孤独,难道从此就这样一个人孤单地生活,放弃郁迟涅,放弃我们的爱情,错过他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爱情了。
      突然觉得特别累,走到身后的草地上坐下来,掏出手机找出郁迟涅的号码,盯着它心里一直挣扎,最后还是没有拨,放回口袋里。躺下来,以一种孤独的姿态仰望这被高楼大厦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天,一种影子名叫“思念”被落日拉得老长老长,悲伤将我淹没了。
      太阳沉下去后,我站起来拖着行李往回走,我打算回家,回爸爸妈妈的家,也是我的家。
      出租车在家门口停下的时候,妈妈正在门前的草地上剪草,看见我从车上下来,扔下剪刀就迎了过来。我冲妈妈的怀里哭得特别畅快淋漓,孩子在母亲面前是最没有压力的。
      妈妈领我进屋,问我怎么回来了。我说那边住不惯就回来了,没敢跟她讲自己在那边发生的事,她问我是不是跟郁迟涅吵架了,我摇头。
      “肯定是,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什么事都要争个赢,两个人一吵架给你点不好听的,你就赌气跑回来了,是不是?”
      “妈,不是……”说着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离开他,非得回来,或许我只是离开那个城市,给彼此一点时间和空间好好想想。
      “哎哎,你这怎么说哭就哭啊,出什么事啦,是不是工作上出了问题,你的唱片出来了不是卖得很好吗?”
      “妈,没事,我就想回来看看你……和竹子。”
      听我这么一说,妈妈也不说话了。
      在家里安静地呆了几天,哪也没去。爸妈都在忙公司的事,通常家里不我和王妈两人,闲着没事就看看书,听听音乐,再不就搬张椅子到花园里晒太阳,郁迟涅没有跟我联系,本来以为他会过来找我的。

      学校要开学了,我走的时候没有跟学校打招呼,现在不知道还回不回去,如果不回去了,我跟郁迟涅该怎么办,难道这就是结局?正胡思乱想着,手机振动起来,我拿出来打开一看是郁迟涅发来的短信:我想你。简单三个这却让我眼泪掉了下来,继续往下面看:不管世界怎样混乱,爱你的心依然和从前一样明了,迟明的山上我为你买下了一个庄园,种下了一片开不败的春天,一个真实的白桦林,我就站在那你等你回来。
      就那么一刻我决定回去,因为我深知他不是个喜欢说甜言蜜语的人,或许他就是我这辈子逃不了的宿命。中午爸妈回来,我跟他们说了我明天就回A城了,他们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走之前去看看肖阿姨的卫伯伯,回来这么些天了,也是该看看二老了。
      来开门的是肖阿姨,她愣了一下,然后欢天喜地的把我迎进屋,还和以前一样。我一进屋就很自然地往竹子的屋里蹿,一推开门首先瞧见的是端正地放在书桌上的相片,上面还搭着一条白布系着一朵小白花。我的眼泪就那么“涮”地一下跟黄河决堤似的涌了出来,肖阿姨在后面拥住我的肩膀说:“孩子坚强些,仕竹在天上看着呢,他希望你开开心心地活着。”
      我转过头去茫然地看着她,一个月不见,她的鬓角多了许多银丝,我的心里一阵绞痛,张了张口只说出:“肖阿姨……”三个字,肖阿姨示意我不用再说了,我又转过头,屋里的摆设还和以前一样,墙上挂着那把木吉他,床上的被子还是去年春节的那床,书桌上面还是那样干净,笔筒的旁边是一个左右分开的相框,左边是两家人的合影,右边是我们两个人的合影,记得是高二那年情人节照的。
      我走过去拿起相片,里面的两个人笑得多开心,现在那些笑容却不知散落在天涯何处。
      “你在这里坐坐吧,我出去做饭。”肖阿姨在门口对我说。
      我点点头,然后拉出桌子下的椅子坐下,看着竹子的遗像不知道干什么,脚突然踢到一个箱子,我弯下腰去发现,正是他以前总不让我看的那个,我小心翼翼的取出来,上面已经蒙了一层浅浅的灰,我轻轻地拂去上面的灰尘,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让我大吃一惊,里面装的全是我过去送给他的东西,每个东西上面都贴着个小便条,写着何时何地为何送给他的,随手拿起一个小瓷瓶,我都不记得自己送过这样一个东西给他,上面的纸条写着:初一下学期第五周,凌人送给我作为我送她回家的报酬。
      我的眼睛又模糊了。
      从竹子家里出来,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我带走那箱子礼物,将它们带到了竹子的墓前,我将不能烧的拣出来,然后将其余全部都烧了,我不信鬼神,此时却希望它们真的能到阴间陪伴竹子,跟竹子道了别就走出墓园,驱车到以前的学校,手机又响了起来,我拿出来接听,那头传来熟悉的久违了的声音。
      “凌人,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不回去了。”我故意逗他。
      “可是刚才咱妈告诉我你明天就会回到我的身边啊。”
      “什么咱妈,谁跟你咱妈啦。”我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甜得很,我像所有小女子一样在幸福背后张望,然后偷偷地笑。
      我告诉郁迟涅竹子那箱东西的事,他说:“那说明竹子是真的很爱你,不过虽然我不能说一定比他更爱你,但至少我和他一样爱你,凌人,你能不能对我说句实话,你到底爱他多一些还是爱我多一些。”
      “你应该很清楚我对你并不是退而求其次,正因为我对竹子的感情远不及他对我的甚至不及我自己想象的,所以我才特别内疚。”
      “凌人,其实我挺忌妒他的,能为救自己心爱的人死去多幸福啊,至少他在你心中已经永恒了,别想那么多,明天什么时到,我去接你。”
      “那你明天下午找辆卡车到火车站接我吧,就这样,再见。”
      学校到了,我将车停在外面,然后走进去。
      学校依旧是老样子,校长是个知道安排的人,气派的建筑群里不时安插点绿色植物,就像我现在走着的大路两旁呆立着高大的梧桐树,站岗似的,太阳在落下地平线之前,在大地上投下最后的影子,形态各异,其中有我的,行走着的,一点点变长又一点点地缩短。
      看着这个学校的一草一木,心里想着那些远去的人和那些远去的日子,无知的年少,懵懂的初恋,熟悉的感觉正在渐渐陌生,渐渐疏远,我们总喜欢在别人身上寻找自己的影子,几个学生夹着书本从身边经过,我像又看到当年的我们,少年不知愁滋味。
      我又来到这里,以前的教室的窗前,里面的桌椅又换了一批,我们坐过的那一套,竹子在桌子上刻有名字的那套再也找不回来了,或许早被扔进了火里,化作了青烟与尘埃,去年春节,我和竹子来这里,我背对着他流下了一滴泪,如今我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仅仅半年,已是事过境迁,物是人非,再也不会有人推着车向我走来说就这样带我去希腊、去罗马、去巴黎……
      走出教学楼,我绕到它的后面,这里是一片树林,称为“忆昔林”,每一届毕业生都会在这里种一棵树,上面挂个牌子写上自己的名字,等到多年以后再回来,这里至少还有一份东西属于自己。
      我和竹子种的是一棵白桦树,因为我们都喜欢朴树的音乐,我开始一棵棵地挨着寻找我们的那棵白桦树,可是我却怎么也找不着了,天开始一点点地向黑暗衍变,我终于找到了那棵小白桦树。一年的时间,它长高了不少,只是依旧没有多少叶子,那张牌子因为雨水的冲刷已经开始泛黄,上面的名字已经模糊了。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打算将它带走,可是在见到它之后就不想了,如果它离开了这里或许便会以另一种方式成长,就像我一年前背离了原来的轨迹,然后故事就回不到原点了,于是我决定它留在原来的地方,在哪儿生根就在哪儿发芽。
      我选择像第一次一样搭火车离开这里到A城,看着这个生养我的城市向后奔跑直至消失,我心里出奇的平静,成长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我失去了很多,但我仍要感谢我所拥有的一切包括现实与记忆。
      下了火车走出车站,看见郁迟涅居然真的开了辆卡车来,我就不明白我怎么跟那煽情的肥皂剧里的女主角一个德性,激动地跑过去冲进他的怀里,他把我拉到车箱门口,将门一打开,我惊呆了,竟然装了满满一车的玫瑰,红色作底,用黄色的摆出“欢迎回来”四个大字。
      “我说你没病吧,搞什么呀?”我气愤地责问他,“你准备改行卖花呀还是怎么的?”这得花多少钱啊,这些钱能够帮助多少失学的孩子,这……
      “不是你不……让我开辆卡车来啊,我想开卡车来干嘛呀,装你也派不上用场啊,我就想你大概是让我搞点浪漫,我这才……这些花我跑完全城所有的花店才弄来的。”
      刚好旁边一个男生走过,看见满车的玫瑰嘀咕了一句:“我说今天怎么买不到玫瑰呢。”
      “看你干的好事,把全城的恋人都给祸害了。”
      “那我还不是为了你开心,现在怎么办?”
      “我看就在这儿把花散给那些情侣吧。”
      “什么?要我在火车站门口散花,今天要我开辆卡车过来就已经很丢人了,你现在还……”
      “你到底干不干啊?”
      “你既然要这么做,我还能说什么。”
      我们开始发花,过路的人都奇怪地看着我们以为是哪个公司来搞宣传,才发了一会儿,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上面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们赶到机场的时候看见夜野正准备进去。
      “夜野哥。”我喊了一声。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
      站了很久。
      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才好,郁迟涅也站在那里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拉着我的手。
      夜野给我一个微笑,飞机要起飞了,他要去哪儿,我不知道,他看起来很是忧伤,像极了竹子。
      “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一百次一千次的给郁迟涅机会,却连一次机会都不留给我……”说完,他转身走了。

      为什么?
      我和涅相视一笑,这个问题或许我答不上来。
      天空很蓝,还有朵朵白云悠闲游弋。

      这个问题。也许云会知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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