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眼神儿不大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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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的这处别庄听说是在梁少康和我定亲后特意买的。据说梁少康还时不时到这里住上几日。看着眼前带着我到处买零嘴的人，我信了。接着我就有些担心了。
小时候我和桂圆没少到镇子上来玩，还时常为了谁吃最后一个糖葫芦打得天昏地暗旁若无人。记得曾经因为打得太好看被人以为是卖艺的，等打完之后发现地上多了好多铜板，捡到最后为了谁该拿最后一个又打了一架。也不知道梁少康丢了几次钱给我。
玉屏山下的这个镇子挺小的，梁少康攥着我的手不大一会儿就到了小镇唯一的庙。镇子小故而庙小，庙小故而佛少。因此那佛身兼数职。王家姑娘思春了便来问问姻缘，他便是月老了；孙家少爷要赶考了就来问问仕途，他又成了文曲星；就连家里的母猪下不了崽子也能把那佛当做送子观音来问一问。
嚼着话梅一进去就看见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把个小小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人最多的地方当属东南角那边的那棵老槐树了。枝枝桠桠上挂满了红布条，还有一个小沙弥挥舞着一大把的布条大喊：“千里姻缘一线牵啊！挂根姻缘绳，不管是猪油蒙了心还是驴子踢了头保管都能像苏平安一样。”
话音一落许多姑娘大妈们都伸出手去抢红布条了。老槐树的绿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红色覆盖住。
可见这广告打得好，还与时俱进。只是我猪油蒙了心驴子踢了头这事怎么人人都知道了？
梁少康牵着我的手紧了紧，神色如常像是没听到一样。只管拉着我穿梭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
他走得太快，我有些跟不上，头上的帷帽也很是碍事。于是提了裙子小跑着跟上，脑袋上的红花没有经受过如此的风雨洗礼，于是颤颤巍巍的落了下来，正跌在一个浑身酒气的酒色之徒身上。
那人拈起红花放到鼻子下边嗅了下，我几乎听到那花儿尖叫了一声，委顿了。他忽然亮了眼睛反手便我的帷帽扯落了，珠钗噼噼啪啪地掉了一地，被人踩了又踩。我感觉心尖尖都在痛，正欲叫住梁少康却不料话梅先顺着喉咙往下一滑，然后卡住了。
我使劲的捏梁少康的手，他却丝毫没觉得痛一直拉着我往前走，仿佛他的手是我后娘用来做饺子皮儿的面团一般。面团会痛吗？不会。所以我只能望着天遗憾，新婚第一天我就要死在新婚丈夫梁少康的手里了。我还没给桂圆找着对眼的龙眼呢。
幸运的是佛堂的门槛够高，他拖着我进佛堂时我被门槛磕了下。要不是磕了那一下估计我真要死了。正劫后余生时，他转了身于是我顺利地扑进了他的怀里而不是趴在地上。
这是我第三次在他的怀里。第一次在成亲时，那时光是紧张都让我殚精竭虑了，谁还去在意他的怀抱如何如何；第二次是今天早上，本来是想要好好感受感受的，结果他一个吻，一句姐姐，我立时就害羞了。这一次我原意还是打算害羞一番的，但是他却不许，用一只手臂将我箍得紧紧的。
他冷着脸对跟在后边的拿着红花的男人道：“那一地的珠翠还不够你捡的？”
那人愣了下，然后嘿嘿的笑着胡乱嚷着些什么转身走远了。
梁少康的怀抱其实很舒服的，不过我实在忧虑他娶我的目的是让我体验各种死法。他箍得实在太紧，不闷死也得让他身上的药味熏死。
好容易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他却立刻又拉住了我的手，然后就那么站在佛像面前痴痴的看。我犹犹豫豫的把手往外抽，刚动了下他便又紧紧攥住了。我面容立刻扭曲了，我的手软是软却不是面团。
他抿着嘴角，连下巴都绷得紧紧的。脸上也没有了笑，很是严肃。看来不大高兴。我偷偷撇了撇嘴，深宅大院里的女人不好伺候，男人也一样。想起后娘告诉过我，深宅大院里女人的靠山就是自己的男人。他这样子，我只能叹气。只怕我得由着人欺负了。
哎，日子不好过啊。还是早早的把桂圆送回去吧。免得跟着我受苦。
正感慨着，梁少康拉着我跪了下来。他跪得挺直，双眼十分认真的盯着佛像，神情中满是肃穆与紧张，仿佛这佛下一刻就要开口为他判定一生了一般。
老和尚递了签筒给我，于是他终于松了手。我甩了甩被捏麻了的手又捋了捋头发，这才接过了签筒认真的摇起来。才摇了一下，一只签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老和尚笑眯眯的点头，看了签取签文去了。
梁少康则将那签扔进去深吸口气才复又摇起来。为了先前的事我有些不大高兴，所以不耐陪他跪着，便巴巴的跟着和尚去解签了。
和尚说了一堆话，我也不大明白，不过里面的万事顺遂我却十分欢喜，想来后娘的胖娃娃也该很好才对。于是心情大好了，就连梁少康坐到我身边来也没不高兴。
梁少康的签文有些奇怪，里面讲了许多田里的谷子稻子，花草树木什么的。也不知他求的是什么，不过他的脸色倒是慢慢舒展了。大约是梁家要丰收了吧。
出佛堂时他伸出手来，我犹豫了下。本着要捏得均匀的原则把另一只手递给了他。他摇了摇头，苦笑道：“阿安，知道我刚才为什么生气么？”
我摸不着头脑，他生气？什么时候的事情？不是我在跟他生气么？
他根本没想要我的答案，自顾自地答了：“我并不气你不愿嫁我，我气的是，你不愿信我。昨天是，刚才也是。”
我无言以对，不气你还把它提出来说？还有刚才明明是你塞的话梅差点没噎死我。再说了，我那么用力的捏，你也没停下来问问我怎么了。
但是他还在用一副“你可知错”的表情盯着我。鉴于我刚嫁到梁家，地皮还没踩熟，于是只能憋屈的点了头。
他仍是不满意地看着我，我想了想，忍痛把先前被捏麻了的手放到他手里。好吧，他比较喜欢捏这只。为妻的要听丈夫的话，这话我还是记得十分清楚的，并且十分主动的贯彻落实了。
他哭笑不得，却仍是不走。我纳闷，方才给他右手他不要，如今给他左手还是不要。难道是要两只一起，九月的天，两只手一起捂着早了些吧。
见我许久没能领悟过来，他只能主动开口了：“桂圆来之前你不是有话想说？”
于是我终于想起早先被桂圆打断的话头来。不过听了他的话之后我深觉自己的担忧有些多余。他既然要我信他，那我便姑且信上一信吧。所以我利落的摇头。
梁少康捏着我的手又紧了紧，终于展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来。
出了佛堂他便拉着我往人堆堆里挤。我抵死不从，生怕进去了就再出不来，没办法，那半个来月把我饿得至今力道不足，进去挤一番出来只怕就变成纸片了。僵持中，我冲他喊：“梁少康，好歹咱们已经把这辈子绑在一起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正如我所说，梁少康与苏平安已经绑在了一起。那些抢红布条的姑娘大妈们于是知道了我俩的存在。立刻停了动作齐刷刷地朝我俩看过来。只不过看梁少康的目光全是浓情蜜意，看我的目光全是刀光剑影。
梁少康拉着我的手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我的心也跟着颤了一颤。却听他轻声道：“绑上几十辈子也不嫌多。”
众人一时愣了，我也愣了。
结合昨天与今天他的表现再加上这话的画龙点睛，我怎么也该回过味来了。原来他竟然喜欢我。我喜忧参半，喜的是原来我也是有人喜欢的，忧的是他到底用了什么奇怪的方式瞎了眼才能这样喜欢我？还是说，他真的不留神栽进了猪油里？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他顺利地拉着我突破重围到了树下。老槐树很有些年头了，但老当益壮，枝叶葱茏得很。满身红的绿的花里胡哨倒显得年轻。
梁少康从沙弥手中取了布条朝我一笑，然后生生咬破了手指，血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红艳艳的一片，他根本不觉得痛就着那血就在布条上写字。于是我的心一跳，忐忑了。夫为天啊，如今我这天是破了一角啊。也不知梁家的女娲娘娘会不会给我栽个什么罪名罚我一顿。
我的名字写好了，血却干了。他看了看伤口皱皱眉，欲再咬一口。我估摸着如果要罚那就是一个伤口五十藤条来，于是眼含热泪扑了过去。
后娘曾与我说，女孩子扑人动作要轻盈飘逸才好，最好像蝴蝶一样翩然。现在我可顾不上飘逸翩然，后来听说书人说，我那时披头散发的活像女鬼。
梁少康被我这一扑扑得退了好几步。我又一惊，难道早上多吃了个鸡蛋就令我长了肉？
他伸出手来摸着我的头欣慰的笑了。我在他慈爱的目光下抖了抖，终于伸出了纤细的爪子准备咬一口，如法炮制。他却握住了我的手道：“罢了。”
于是我欣喜且迅速地把手收了回来。
梁少康笑了笑，从指尖又挤出点血来。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我仿佛听见了少女们心碎的声音，还有大妈们扼腕的叹息声。
最终这布条还是挂在了树上，看着一干少女眼泪汪汪，不管怎么样，我很是有些骄傲地将头一扬，岂料用力过度，头发带起的风扇落了许多枯叶。看来往后鸡蛋是吃不得了。
树叶扑扑地落到我的头上，梁少康一如年少时勾着我的手指。想来我如今的模样也和当初一样质朴可爱。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眼神儿不大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