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ACT.2 伤痕【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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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没错没错，果然来了。”利巴一面念叨着一面顺手关了门，又向那两名武装神甫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后退。之后他转头看向仰面躺在床上把世界倒过来看的拉比：“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为什么提出让他过来跟你住在一起？难道你就一点也不觉得危险吗？”
“为什么要觉得危险？”拉比眨巴着眼睛装傻，之后嘿嘿一笑。“有了科穆伊大神父和你们的伟大成果，我可是一点都不怕的哦。再说了，利巴叔叔，谁都不能相信的话，你的世界还真是孤独啊！”
“……你这个臭小子，满口胡说八道……”听了这番话的利巴被他气得一怔一怔的，咬牙切齿了半天终于还是只挤出这么几个字来。看着他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拉比笑得更开心了，连那两名武装神甫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强忍不住的笑意。
死命瞪了一眼那两个武装神甫，快要气炸的利巴用两个手指用力顶住额角，闭上眼睛深呼吸，之后又嘱咐：“好了，不跟你胡闹。后面那扇门里面就是浴室，然后三餐可以到大教堂的饭厅里去吃，或者你愿意自己出去到街上花钱吃也可以。至于薪水和生活费的问题，你去问科穆伊大神父吧。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黄褐色牛皮纸做成的文件袋扔给仍然躺在床上做耍赖状不肯起来的拉比，“这里面是你的通行证和钥匙，带着这个证件就可以随意使用教廷属下的所有设施。更多的问题在那里面的小册子上有说明，你自己看吧。很晚了，我就先走了，记得要随时向科穆伊大神父报告情况。”
“我知道了啦，那么今天就先这样晚安啦。对了利巴叔叔，太絮叨的话会老得快喔！”拉比开心地向彻底拿他没办法的利巴挥手道别。
利巴和那两名武装神甫离开之后，偌大的房间中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拉比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抬起头看向那一直站在门口沉默的少年。
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他一点也没有变，看起来依然是那么弱不禁风，唯一的不同只是神色显得更加疲惫。仍然是面无表情，但从他那双下意识紧抓住束缚了自己双腕的铁链的手上能够看得出他心底的紧张。
干吗这么紧张呢？大约他仍然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可悲的被利用者而凶多吉少吧？拉比在心里大大的叹息，要知道自己可完全没有什么不好的意思，但是又怎么做才能让他稍微信任自己一点呢？对了，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不舒服，不如先想办法让他轻松一点再说。想到这里，拉比翻身爬起来，抓着利巴给的文件袋的底边两角提起来掉个个儿用力抖了抖，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地掉了出来。拉比从其中翻捡出那串大大小小的钥匙，之后向门口的少年招了招手：“呐，那个……别呆站着不动，过来啊！”
听到他的呼唤声，少年只是抬起眼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拉比保持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把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还是迈开脚步，慢慢走向床边，重新站定。
“这才乖嘛！”拉比灿笑，挪到床边把两条腿垂在床下摇摇晃晃，“来，手给我。”
这一次他听话地伸出了双手，拉比很快从一串钥匙中找到了合适的一个，利落地打开铁锁，解脱他的束缚。
沉重的铁链滑落在地，撞击出喑哑的金属碰撞声。紧接着拉比很自然地一抬脚把它们踢开到房间的角落，让它们呆在那儿再也见不得天日。之后他顺手把钥匙扔到床边的桌上，回过头时发现那双美丽的黑眸正看着自己。
“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用不到那种东西。”拉比眯起眼歪头笑笑，握住他的手低头轻轻摩挲着那对细腕上还有些渗血的磨痕，一点点认真地擦去殷红的血丝。直到那些细细的伤痕被抚平而后消失不见，他才抬起头对上那双黑眸：“这样好多了吧？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我是拉比，你呢？你叫什么？”
沉默。夜风开始由敞开的窗子吹入，给这个原本炎热的夏季的夜晚增添了一抹凉意。桌上的烛台上，三支乳白的蜡烛顶端燃着的火苗在这阵清风中剧烈地跳跃着闪烁着，放射着与那九十九盏长明灯同出一辙的幻惑的光线，蕴含无尽意味地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牵挽在一起。拉比认真地仰着头看着那张被烛火环上了淡黄光晕的脸，很耐心地等着他想要的答案。
也不知是究竟过了多久，那双黑色的眼睛忽然挪开了目光去看向桌上滴泪的蜡烛。一滴烛泪缓缓滑落，落在桌面上溅起一个细微的涟漪。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有些艰涩地吐出了一个尽管因疲惫而沙哑却不难听出原本应有的美好声线的声音：
“我……神田优。”
“优？好名字！我记住了。”总算是听到他肯开口说话，拉比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儿受宠若惊的味道。“对了，呐，你好像也有阵子没痛痛快快洗个澡了吧？来，反正这边有浴室嘛，不用白放着也是浪费！洗个澡，换身衣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再说！”
对他的提议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神田放任拉比兴冲冲地拉着自己冲进那间宽敞的浴室。拉比扭开了开关，很快地上那个凹进的深灰色浴池便注满了温水。“好了，优，现在你是打算自己来呢，还是我帮你？”
“干吗？”神田狐疑地看他。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脱了衣服到水里去！难道你打算就这样洗澡吗？”拉比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坏笑，“呐，你想怎么样？赶快决定吧！”
“……我自己来。”二十秒之后神田作出了决定。
拉比有些失望地冲他做了个鬼脸，退了半步看着他慢慢褪下血迹染污的衬衫扔在地上，之后解开了腰带，让同样染满污迹的长裤沿着双腿缓缓滑落。很快，一具柔韧修长却几乎遍布伤痕的躯体呈现在眼前。
迟疑了一下，拉比上前两步搀住他的一条手臂，小心地扶着他迈入蒸腾着纯白水气的浴池，在边缘坐下。蹲下身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分钟之后，拉比终于还是决定开口：“呐，我跟你一起洗好不好？我可以帮你哦！”
神田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拉比便擅自当作是默认。得逞似的嘿嘿一笑，他三下五除二甩开衣服跳进水中，撩起温热的水来先洗了一把脸，之后用双手捧起清水小心地洒上神田的肩头。
“你身上好多伤，这样有水淋上去会不会很疼啊？”看着透明的水流缓缓流过那些深红暗紫的斑驳伤痕，将凝固的血迹冲刷开一道道狼藉的缺口，拉比打从心里感到一阵恶寒。
“不会。”
“这都是怎么搞的啊？”
冷笑，神田抬手指了指自己心口处仿佛诅咒一般的深黑色印记：“跟这个一样，都是拜你们所赐！”
拉比愣住，他暗恨自己怎么能有这样旺盛的好奇心的同时又震惊于那些令自己触目惊心的伤痕的制造者。教廷不是一直声称秉持慈悲博爱的吗？为什么教廷的属下又会对这样一个年轻人作出这样残忍的事情来？
“很奇怪吗？”神田低了头，颇有讽刺意味地轻哼一声，扬手将垂落胸前的乱发甩至背后。“反正我落在你们手里，想把我怎么样我也没有反抗的余地不是吗？”
“不是，那个……”一时语塞，拉比沮丧地发现自己平日的伶牙俐齿在这时候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那又是什么？你们现在把这种东西放在我身上，不就是为了让我对你们唯命是从吗？那么好了，现在我整个人，包括我这条命也都掌握在你手里。请对我发号施令吧，我会照你们所希望的一样服从的。现在，你想要我做什么，或者你想把我怎么样都可以。”
说完，他垂下双手放在膝上，却又下意识地紧紧捏成拳头。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不知何时带上了一抹放任自流的绝望。他闭上了眼睛，身体有些微微发抖，带得那环绕他双腿的水面荡开了一环又一环的细小波纹，圈圈圆圆的出现而后飞快不见。
拉比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他知道教廷所做的这些事对于神田来说将造成多大的伤害。身体受了伤，医药和时间可以让它痊愈，之后找不到任何痕迹。而如果那一道道深深的伤是伤在心里，又有什么药可医，又要多少时间才能磨平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ACT.2 伤痕【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