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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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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这只是过去的故事。
01
莫林姗是在一周前才搬到临华小区的一栋栋冷冷清清的单元里的。
当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就冷不防“咯的”的一声,本能的感觉似乎有点不大妙。
在此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运气不错的人。
莫林姗是某艺术学院的应届毕业生,而在当时,班里仅有三个宏设集团有限公司的电脑设计师的应聘名额,就有一个落在了她的头上。
公司的待遇不错,试用三个月,月薪保底2000,有提成,在公司三餐管饭,四菜一汤,甚至不硬性要求员工在公司工作,她只要每个月按时按量完成下达的指标就好,作品采用后还有奖金可以拿,而到正式录用后月薪最低保底3000,三保包管,有年终奖。
最后,外地从业人员每个月还有两百块的扶持基金。
当然,拖欠指标和不合格都是要扣钱的。
据说一般的员工根本没有这样的指标名额,似乎是因为学校和公司有什么渊源的样子,这才每年都有那么几十个待遇丰厚的指标。
唯一的美中不足,大约是她被分配到距离她家足足横跨两个省份,一个叫鬼泽镇的小镇,一个偏僻、安静,又离家那么远的地方。
而现在,她觉得,或许与现在的情况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在小区这个单元18层总计144套的电梯出租房里,除了她,现在大概仅仅只有9套房子有人住。
莫林姗或许称不上聪明,但是做事还是很稳的,挑房子的时候,从中介公司的合同和房产证到房屋的周边环境再到家电是否超过使用年限她都事无巨细的过了一遍,而事实上,这些在租凭过程中会出现的常见问题基本没有,唯一能说是有点异常的地方仅仅是——因为人少,这里似乎安静得有些过了头。
但是这种不算问题的小问题和那声“咯的”的不安感自然完全拜倒在了那廉价的房租之下。
莫林姗发现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是在她入住的第三天。
莫林姗的屋子在第九层,9003室,选这个位置只是单纯的因为喜欢安静。
公司的工作环境比较宽松,在这个扰人的炎热夏季,莫林姗庆幸于可以悠然自得的待在家里,开着电风扇坐在案桌上打着纸稿,完全不用暴露在炙热的阳光下。
鬼泽镇的夏天的气温不算高,但是却很闷。
她的庆幸也就到此为止了。
正午时分,窗外的风向变了,新进来的空气里满溢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画线稿画到一半的莫林姗忍不住一阵干呕。
其实这种味道她并不是第一次闻见,只是先前因为味道并不重,房东也提醒过她这几天在投放老鼠药,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认为那是老鼠死掉的味道,并未多加在意。
而现在,就算是再迟钝,她也发现事情很不对劲了。
忍着恶心的味道,她探出窗户寻找源头,晃过远处因为开采而变得光秃秃的矿山,下移视线,却在一瞬间手脚冰凉。
下方的阳台的地板上,隐约露出了一个人的一截手指,一根毫无生气的手指,上面还有两只苍蝇在摩擦着前肢。
有一个人,在离她如此近的地方死去了,而她却毫无知觉的和一具尸体生活了这么多天。
这种认知让她莫名的感觉心底里发凉,当然了,尽管这种认知存在某些微妙的错误,但是常能在非常时刻做出正确判断的,终究是只有少数人。
她感觉胃里有什么东西在上涌。
“喂……下面的人……”
她没在说下去,这大约太蠢了,她这么觉得。
半个小时后,小区里响彻警笛嘹亮而不详的声音。
02
莫林姗面色疲惫的打开花洒,温暖的水流多少让她感觉心底不再那么冰凉。
警察已经回去了。
本来她以为,警察的到来多少可以让她有一份安全感,但是事实上,一切恰恰相反。
来的民警只有三个人和一名法医,并且脸上都带着一种难言的隐霍。
明明是命案却只来了这点人,而且几人脸上还是一种带着不情不愿有些怪异的样子,就算是不谙世事的她都感觉不对劲了,但是……
他们封锁了现场,接着在二层的公共大厅里例行对周边的人员进行询问,莫林姗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整栋楼,只有八个人,只有寥寥八个人出现接受讯问,就算是有人有事不在家,相比起144套这个三位数的数字,这个数量也少的太可怜了,并且他们和警察的交流甚至不需要任何额外的言语,笔录也进行得非常的流畅——看上去就好像已经重复过多次这样的事情一样。
这太诡异了,她低头下意识的退开一步,再次抬脸的时候却发现其中一名较为年轻的警察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这太谎谬了……
她并非不想问些什么,但是所有的疑问却都被他们阴沉的脸色压了回去,她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脸皮薄,不够圆滑也不够有心机,最后,她只能目送他们处理现场之后离去。
而或许是因为她站在那里的样子过于单薄,之前那名较为年轻的民警又折了回来对她说,“你有家么?”
她困惑,“有……”
“那么快回去吧。”
“什么意思……”
年轻的民警似乎想要回答,他张了张嘴,但是却突然抱歉的对她一笑跑开了,这或许是因为他不得不走,因为前方明显资格更老的一位老民警已经回过头来,神色之间甚是阴沉,莫林姗可以听见年轻的民警不断讨好道歉的声音。
最后,当她想到可以询问老住户的时候,回应她的却是他们甩上的门板。
他们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种已知的瘟疫。
也许她应该马上搬走,用浴巾裹住身体的时候她这样想,但是却在下一秒被她抛在脑后,毕竟,房子虽然便宜,一室一厅外加厨房和洗手间一个都不少,但是这也是有特别的代价的——她已经一口气付了三年的房租,现在撤销的话还要付一笔违约金。
这太高昂了,为了这仅仅的一种诡异感,所付出的一切太过高昂。
也许只是风水差了点而已,从小不信某些事物的莫林姗这样想,略微感觉好受了一些。
毕竟,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哪里真的闹过鬼啊什么的,而且很多所谓闹鬼现在都有了科学的解释……
所以大概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后她甚至YY了一下自己成为女神探揭开闹鬼之谜的场景。
而这一个晚上包括之后的几天,也确实没发生什么,这让她打着心底庆幸是自己多虑了。
但是在她入住的第七天,她终于发现,她错了。
03
莫林姗在第五天才发现原来她家对面9004室是有人住的,似乎是两个人,一位少年和一位少女,年纪看上去似乎比她还小些,但是,那天并没有看到那两个人去做笔录。
可能是不在家,她估摸着。
少女的年龄应该还未成年,容貌很精致,看上去就像是3D娃娃一样,整个人透着一种不真实的神秘感,总的来说,是个有神秘感的可爱少女。
而少年则似乎略微年长一些,看上去是相当温和的一个人,似乎还精通厨艺的样子。
两人之间的气氛和之前死气沉沉的租客们不一样,充满颜色和活力。
他们也与其他的租客不同,看上去对她并不反感,甚至还和她聊了几句。
但是就算面对这样好相与的人,她最后还是没能问出来。
莫林姗是个神经很纤细的人,她想问,但是她却害怕这两个人看她的目光也变得那样奇怪——或许,还因为她的潜意识里,还在害怕着什么其它的东西也说不定。
看这两人过得还挺好,之前大约……是错觉吧。
想想看,也可能是因为觉得死了人晦气才对她那么不友善也说不定。
这确实说得通。
再说这两天也没什么事情啊。
她自我安慰着。
第七天,在她出门的时候,对面的门却突然开了。
少女打着瞌睡艰难的探出一只翘着呆毛的小脑袋,脸上一副完全在下一秒就会睡着的样子,还没等她说什么,就看见少女慢悠悠的递给她一只手掌大小的黑色瓶子,瓶口是密封的,里面隐隐之间散发出一种很熟悉的醇香,但是她闻来闻去没弄出个所以然来。
对面的少女忍了忍,不过还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个东西送你吧,记得放在床头哦,有助于睡眠的。”
她晃了晃,有些困惑,“这是什么啊,好香。”
“要是明天能见面的话就告诉你。”
接着少女就把门关上了。
看着面前的门板,莫林姗多少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她并没有多想,晃了晃手中的瓶子,发现里面大约是某种液体,然后她就随手把它放在了门边的鞋柜上,接着就出门上班——自从出现了死者,她实在是不怎么想呆在家里。
人们总是忌讳死亡,这大约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
到了公司之后感觉也不怎么好,相信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经历,新到一个地方工作,什么都还不知道,也没有认识的人,在某些方面备受冷落,连说个话的人都没有——不是每个人都有随时打成一片这样妖孽的亲和力的,至少这个人不是她莫林姗。
而且因为这里的团队纪律较为的松散,员工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更容易清冷和随意一些,这几天除了必要的工作人员,她就没见几个同行,工作室里空荡荡的。
似乎也不比家里好到哪里去,她叹了口气想。
而今天注定是多事的一天。
傍晚时分,天气突变,紧接着倾盆大雨说下就下。
莫林姗后知后觉的从椅子上惊起,这才发现手机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暴雨黄色预警短信。
然后她发现,为了回家,她需要牺牲自己新买的阳伞——她好不容易才狠下心来买的一把上百元的阳伞啊啊啊!
真是流年不利……她再次叹了口气。
之后当然也就不记得要放啥啥啥在床头之类的事情了。
临近午夜,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窗外的雨还在毫不停歇的砸下,空气窒息般的沉闷,耳边除了大雨敲打在窗户上的噪音什么都没有。
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呼吸。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的想起了家里红薯糖水的味道,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根本止不住。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
她想……回家,她想回家啊!
这里实在是……太孤独了。
一丝风拂过了她的脸。
——要是明天能见面的话就告诉你。
……“能见面”?!
莫林姗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按亮了手机。
她说不清自己此时的行为,她甚至没能想到自己已经关严了窗户,所以不可能会有风能吹到这里来,但是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敲打着她的神经,这使她睁开了眼睛。
手机阴森的光线照亮了一大团没有形体的,像是雾霭之类的东西,夸张的触手在不大的空间里张牙舞爪,就像一场盛宴的前奏。
她能透过它看到阳台。
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外面的雾气蔓延了进来。
但是这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世界太不真实。
“雾霭”探索般的伸出了触手,仔细的探索着每一寸空间。
它好像并没有视觉。
这是在玩弄猎物还是真的看不见?莫林姗已经没有思考太多的余地,最近的触手离她只有不到20厘米。
她此时唯一可以庆幸的一点在于她并没有喊出来,她死死的捂住嘴巴,把手机装进睡裙的口袋,然后僵硬而小心的赤脚爬下床铺。
她要离开房间,逃到门的外面去。
这样理智的行为,事后连她自己都困惑于这样的冷静从何处而来。
但是对方的听力似乎很好,随着她接近房间与客厅相连的门口,莫林姗可以明显感觉到它针对了自己的方向。
它竖起了触手。
她已经走到了门口。
她的脑海在恍然间晃过了楼下那位未曾谋面的邻居露出的那半根手指。
纯粹是一种求生的本能,莫林姗猛然冲刺向前扑倒,在这样的夏季,她感觉一阵足以将她背脊冻僵的冷风拂过,她趴在地板上抬头,看见一堆触手在她的头顶上晃悠了两下又收了回去。
然后她感觉有什么砸在了她的背上——这让她惊恐的差点喊出来,但是她还是反应迅速的接住了从自己背上滚落的东西。
是那只小小的瓶子。
没错,她已经在与门把手触手可及的距离。
——要是明天能见面的话就告诉你。
淡淡而甘醇的香味让她的焦虑和不安莫名的安静了下来。
她不明白这算什么,对方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么?知道又为什么不说清楚?
她捏紧了手中的瓶子,双脚动作利落的伸进了一双鞋子里,随后拔腿跑出了屋子。
期间她在对面的门上停留了一眼,然后她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楼梯口,逃离了这栋楼房,冲进了漫天的雨幕中。
她感觉自己很恶心。
这一切终究只是自己的猜测,几天前的事情可能根本就没有张扬——事实上,楼下连警戒线都没有,她的邻居来了多久她也没问过,刚搬来什么都不知道也完全说得过去。
万一……那个东西进了少女的家怎么办?自己是因为那家伙是从阳台进来的,这才能够逃得掉,要是是从门口进去的,九层楼,这能逃到那里去?!
然后,她又想起了那位倒在阳台上的邻居。
或许,他就是遇到了这种情况?无处可逃……
她感觉一切都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
怎么办……如果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说到底!为什么她会碰上那种东西?!!
她躲在小区便利店的屋檐下喘着粗气,借着雨间朦胧的灯光,莫林姗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了那东西的踪迹——至少在她的视野里没有。
它到底是追了过来,还是没追过来?
手中的瓶子被握得有了温度。
“莫小姐,你怎么了?”
她被吓得跳了起来,但是接着她就惊讶的发现叫出自己名字的,是那天的年轻警察,对方显然有些疑惑,但是还是拉开门邀请她进去,目光似乎在她手里停留了一会儿。
迟疑了一下,她进入了店里。
她需要帮助,或者说,她需要寻求可能的帮助。
04
雨依旧在下,便利店里只有她自己和那位年轻的警察,似乎是因为要关门了,门帘已经落下了一些。
对方扭过头递给她一条毛巾和一件员工外套,她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身上湿透的睡裙变得有些透明,本质上还是个女孩子的莫林姗红了脸,拉上外套,默默缩到一张椅子里,而后却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似乎是收银员的位置,又慌忙想要起身。
“额,没关系你可以继续坐着没关系,”青春的大男孩显然没有什么这方面的应对经验,比如接待冒雨奔走的女生这绝对还是第一次,眼见对方的迟疑,他慌忙补充道,“这店是我家的。”
原来如此,莫林姗坐了回去,单手擦起了头发,期间还不忘扭头看看玻璃门的外面。
也许她该说点什么,但是她发现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然后过了一会儿,年轻的警察开口了,“……你手里的小瓶子是什么?”
莫林姗握紧了瓶子。
似乎是为了缓解一下气氛,但是发现完全起到了反效果的民警,连忙又道,“额,我叫苏浅海,你呢?”
但是说完之后他就颓败的捂住了脸,“额……不是的。”
他不是早就知道她的名字了么?在做笔录的时候。
但是他却听见了面前这个女孩子的笑声,虽然还带着一些的嘶哑,就像喉咙里的水分已经全部蒸发殆尽了一样,但是,那确实是一种放松的笑声。
“你啊……莫非还没有和女孩子单独相处的经验?”
苏浅海默默红了脸,但是却没有词语反驳,无奈之下他只能转移话题,“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样子你是直接从家里跑出来的。”
随即他又吸了吸鼻子,“对了,这是什么?香水味?不像,感觉很熟悉……”
莫林姗没回答,再次扭头看了看外面,发现还是毫无那东西的踪迹,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能给我把伞么?”她勉强扯了扯嘴角说道。
……啥?
苏浅海瞪大了眼睛,突然感觉自己跟不上对方的思维,这不是才说得好好的么?这是怎么了?
但是对方的眼睛告诉他,她是认真的。
“……至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莫林姗挑了挑眉头,感觉有些诧异,“你,不,是你们不知道?”
“看来大楼里确实是有些古怪,”大致能猜到对方所指,苏浅海给她倒了杯热水,神色之间露出一种让莫林姗感觉意外的执着,“实话和你说,我们确实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能和我说说么?”
“谢谢……”莫林姗的指腹反复拂过杯壁,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说出来是否正确,对方是否值得信任甚至不知道这会不会让对方大发雷霆——要是那东西追了过来,谁能保证自身平安无事呢?
但是对方的下一句话让她差点没握住杯子。
“你在被,什么东西追?”
“?!”
“不用太惊讶,”苏浅海说道,“已经出现了好几名受害者了,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都在躲避着些什么,但是奇怪的一点在于,现场并没有除了受害者之外的痕迹,也就是说,受害者就好像突然得了某种幻觉,自导自演……”
“那不是幻觉!”莫林姗打断他,激动地道,“那种像是要被抽空一样的触感……”
莫林姗到了后面就没了声音,又过了莫约一分钟她才开口,“我告诉你,但是你要全部相信。”
“嗯。”
这对莫林姗而言确实是像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噩梦,当时的一切是那样的过于突然而又过失常理,甚至她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感觉有种很轻很飘的不真实感,以至于她说完之后有些担心对方的反应,但是她却发现苏浅海虽然皱起了眉头,但是确实是一副努力理解和思考的样子,这让莫林姗着实松了口气。
“太乱了……”苏浅海抓抓脑袋,拿出了一本便签本,开始一条条罗列目前的得到的信息,似乎是要借此理清一下思路,“第一,你说你在睡觉的时候遭到了不知名生物的袭击,并且发现不对的时候是感觉到了一阵风,从你的描述来看,它应该是从阳台向你发动攻击的,那么……你听见了窗户打开的声音吗?”
莫林姗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时情况,“没有听见,阳台的窗子其实有些生锈了,每次开声音都不大好,我想我不可能会忽略。”
“嗯,那么相信在这样的雨天,”他向玻璃门比划了一下雨势的方向,“你也不会忘记关上窗户。”
莫林姗点点头,对方条理清晰的样子显然让她安心了不少。
苏浅海笔尖在纸上点了点,接着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起身到商品区去拿了一副还挂着商标的望远镜,但是比划了一会之后又失望的放下了。
“你在看我家的窗户?”
“嗯,”他点点头,“这边本来应该能看得到,但是雨太大了,看不清楚。”
他在纸上的“窗户”两字上打了问号。
“第二,你说你是移动到了房间门口才受到针对性攻击,之前它只是在探索着什么?”
“嗯,好像看不见……似乎是通过声音,或者说是振动……”莫林姗努力回忆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理科知识,“而且似乎……现在想来,它的反应并不敏锐,那个时候为了躲开攻击,我是整个人扑倒在地的,这么大的声响,它的触手却没能做出及时的应对……”
苏浅海反复用笔杆子敲打着便签本,“很奇怪……”
“怎么了?”
“……你做好心理准备,根据之前的调查结果,我们几乎排除了人为的可能性,”犹豫了下,苏浅海开口,“先说一下受害者的死因,没有外伤,死因是心源性猝死,并且,如果说这是一场袭击事件,所有的受害者中,超过一半的受害者根本没有反抗或者说是反应的时间,而剩下的不到一半的能做出反应的受害者,其逃生或者说是反抗的程度也非常的轻微——更简单的说,是能做出反应的时间非常的少。”
“他们,是在很短很短的,大概就是不超过三秒的时间内被杀害了。”
“我很难想象这会是……嗯,同一种生物所为,或者说,这和之前的事情其实不是一回事。”
“你!”莫林姗听后激动地站了起来,但是而后她又跌坐回去,对方的神色似乎是在说自己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她不正常了。
“额,其实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也许是集体幻觉什么的……”
“然后所有人都被吓死了么?”她烦躁的将见底的茶杯放到了收银台上。
“……”
这确实说不通。
就算莫林姗看到的是幻觉,但是听她的描述那东西也并非什么长相特别可怕,一眼就能吓死人的东西,其实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甚至还特别的笨拙。
不过……
“说起来,”苏浅海突然奇怪的开口了,“你怎么还拿着那只小瓶子?”
莫林姗愣了愣,这才发现她一直都没有松开那只黑色的小瓶子,就好像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
瓶内依旧散发着让人心神宁静的醇香。
“你怎么这么在意?”她反问。
说起来,一开始好像就在看了。
“嗯……因为你看当时的情况那么危急,你出来就只带了两样东西,手机和瓶子,但是后者却一直握在手里,”他指了指早就放在收银台上,用毛巾随意擦拭了几下的手机,“总觉得重点不对啊。”
……确实是有些重点不对。
但是,莫林姗直视对方的眼睛,却发现对方的眼神有些躲闪,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见过这个东西?”
苏浅海僵硬了一下,然后承认了。
“我父亲,曾经也有过一个很像……或者说是一模一样的瓶子,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
05
那并不是什么好故事。
常年离家终于回来的父亲患上了严重的精神衰弱,成天抱着一只小小的黑色瓶子,每天不仅什么也不做,并且还需要昂贵的药物治疗,这为本就拮据的家庭又添了一份重担。
然后在照顾了他两年之后,看着愈加萧条的家和日益繁重的负债,母亲终于忍不住在大闹一场之后提出了离婚,带着他到了另一个城市寻求发展。
最后等他长大,他才知道,父亲早就死了,就在母子二人走后的第二天猝死在家里,心源性猝死。
“本来我是没把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的,”苏浅海颓废的拉下脑袋,“当年的事情,哪怕是现在,我依旧没被告知太多,因为对于我的母亲来说,这是一种禁忌。”
所以就这样让它埋葬于时光之中吧,他是这样想的。
“现在想想,那只瓶子,我真的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父亲刚开始回来的时候还只是时常带在身边而已,但是,逐渐的,只要我们多看一眼那只瓶子,父亲就会很生气,并且,父亲看向瓶子的目光愈加的热切,时间也越来越多,最后甚至到了一眼也离不开的程度,就像是毒品一样越陷越深……若非如此,最后也不会闹到离婚。”
莫林姗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冒出了鸡皮疙瘩,然后忍不住猛地把瓶子放到了收银台上。
这太可怕了……
“所以,”对方握紧了拳头,她可以看到对方微红的眼圈和压抑的仇恨,“你的瓶子,是从哪里来的?”
“其他的受害者家里没发现这样的瓶子?”
苏浅海点了点头。
莫林姗完全没有想到会引出这样一段往事,并且这段往事没能让事态更加清晰,反而更加的迷茫。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她才会知道该怎么做,本来她打算到了明天就去问问,但是现在,她却不知道这一去到底是对是错了。
而且她甚至不知道是否该和面前的人实话实说——照这个连警察都一知半解的势头,租客们大约也不会好到那里去,而那位少女很可能知晓一切真相,但是,要是带上他,万一出了什么岔子……
她毫不怀疑他会对着少女一拳头抡过去。
所以最后她沉默了。
她听见他在咆哮。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父亲是!你也是!这种害人的东西就那么好么?!啊?!!
最后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莫林姗感觉眼皮很沉,头一歪睡着了。
而与莫林姗相反,苏浅海看着一夜的大雨无法入眠。
对于他来说,这一夜注定漫长而无光。
06
莫林姗是被一阵汤粉的香气吸引才醒过来的,这一觉她睡得出乎意料的沉。
天已经放晴,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身上的感觉暖暖的,连带面前的人板着的那张脸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吃吧。”苏浅海闷声闷气的道,将一碗明显是打包回来的粉条递给她,自己则吃起了另一碗。
莫林姗有些沉默的看向桌子上没动过位置的瓶子,又看了看面前泛着热气的汤粉,突然间感觉喉咙有些哽咽。
“你要是没办法,就回家吧,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听说,回了家就会没事。”
所以在那个时候才对我说回家……
“瓶子……是住在对面的一个人给我的。”
最后她在数次挣扎之后还是坦白了。
她在那一瞬间以为对方会很愤怒。
但是她却感觉周围很沉寂,抬脸,她看见对方一阵诧异和打量,而后莫约是发现她没像在说谎,这才平淡,或者说是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所以就干脆什么语气都没有的开口了。
“莫小姐,对面没人住,真的,从来没有。”
……这是不是,弄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