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雀殇6 ...
-
倾离是昆仑颠夜裳长老的孩子，夜裳长老的妻子云熙是孔雀一族流亡在外的公主，所以倾离也算是半个孔雀皇族。
夜裳长老和妻子是昆仑颠的为数不多的异数，虽然是为昆仑颠效命，但他们却不住在昆仑颠，常年云游在外。向来阴晴不定的昆仑王对此也不闻不问，偶听喝醉的昆仑王提过，她说，这是她欠夜裳的。
目中无人的女人也会说欠，真的是讽刺。
夜裳长老从不让倾离过问昆仑颠的事，倾离的心也是保护得极其的单纯美好。
一次见他，就被他纯净的眼眸震撼了，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了。这样的眼神，小叶子姐姐有，小时候的舒芜有。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倾离，那是昆仑颠大雪纷飞的日子。昆仑颠本就多雪，那日的雪却是格外的大，大有淹没这尘世的架势。
我点了一支香，煮了一壶茶，开着窗户，盘腿坐着看窗外的雪。这样的飘飘洒洒，不知道那个黑发的女孩是不是很开心呢？那年菊丘下雪的时候，她也是拉着我在雪里跑得很开心，我也笑得很开心，只是这份开心，不是来自雪，而是来自这个女孩子纯粹的笑颜。
这些年，渐渐地，雪开始变成了回忆。有的时候，看着雪也会笑，会忘了那些浴血的不堪的日子。看，我还是没有办法真正的恨。
就在我看着飘雪发呆的时候，倾离出现在窗外。
穿着厚厚的雪貂披风的他对着我笑，我们就像是已相识许久的友人，一眼便是了然。
他踏雪而来，慰我以孤单。
“我是倾离。”
“风愿。”
他笑得灿烂，好看的丹凤眼眯着，说了一句什么，我却是没有听清。
那是昆仑颠杀手等级评定的前一个月，据说倾离也被纳入了这次考核的范围之内。而夜裳长老没有出来反对，这还是多少有些异常的。
连这次回昆仑颠，也是只有夜裳长老。
我问过倾离，而他一直只是淡淡的笑，他的笑很疏离，明明很好看，却那么不似人间。
昆仑颠的杀手等级排序的是天地玄黄，连暗夜也只是黄字辈的。其他的几大杀手一直是空缺状态。
而对于这，我一直不愿也不屑去争。我留在昆仑颠是因为儿时被弃的恨，而今，我已早就不是孩子了。那些恨，也早就在无涯的时间里渐渐淡去了。
若说我现在还坚持的理由，不过就是想要一个原因罢了。为什么，会那样就把我给放弃了。
在试炼之前，昆仑王将我找去了她的大殿。
华贵而冷清，走在这里都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以及心跳。
那个女人一身火红，斜坐在王座上，面容竟是没有多大的改变，要说，只是眼里多了几分沧桑。
“凉风见过主上。”
“你来了。”她半眯着眼看着单膝跪地的我，而又不是我，似乎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其实一直都想问你，为什么不来。你若来了，我定是会弃了一切的。”她一个人碎碎说着。
“主上，我是凉风。”
似是反应过来，她的眼里流出失望，继而是狰狞。
“为什么是你？”瞬间，一只涂满蔻丹的手死死扣住了我的咽喉，只要轻轻一用力，此番是必死无疑了。
“主上，该喝药了。”一只碗递到了昆仑王面前，刺鼻的味道让我差点窒息，然而她却像是闻到了什么极具吸引力的东西，松开了我，喝起了碗里的东西。
大口喘着气，一抬头，看见一双澄澈的眼，倾离面色苍白，却是笑笑的看着我。他将我扶起来，抬臂的瞬间，露出他手上红色的月牙斑痕。
那以后很久，我才知道，倾离为了救我，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而我为了救他，又是怎样。
我们一起万劫不复。
昆仑颠的试炼方式，说来也简单，杀手的考核自然是杀戮。
将一群人关在一间密室里，互相砍杀，最终留到最后一个人。这样的密室一共有四间，留下最后的四个人。这四个人最后的敌人是暗夜，那个迄今还算是昆仑颠第一的杀手。
这四间密室里，会有兄弟相残，曾经的朋友，或许也会死在你的刀下，又或者，你死在他的刀下。暗夜说，杀手没有朋友。而他又确是一直的形单影只，我见过他站在一个插着剑的孤坟前良久，有人说，这是暗夜以前最好的兄弟，后来死在了暗夜的剑下。
那么，我和倾离又会怎样。
长剑泣血。
我用白布拭着我的剑，却是怎么也擦不干净。就在片刻之前，我结束了最后一个人的性命。
门打开的时候，我看见了倾离。
他身上的那一袭华丽的凤羽织锦上滴下血来，清丽的眸子里满是雾气，他笑着看我，却在下一刻跪地呕吐。
我扔了满是血的白布，从怀里拿出一条白色的丝帕递与他。
“这里不适合你，你还是走吧。”
“风愿，我们一起走吧，你可以继续做凉风。”倾离接过丝帕，看着我。
可以继续做凉风，那年，被影锋追杀的那年，凉风就死了。在那个女人那里坚持，只是不屑，不屑在比自己更可悲的人面前低头。
“不，我属于这里。”话说的决绝。
“那我就陪你。”
我杀过一个和尚，雇我杀他的是他尘世的妻子。她说她恨他的不负责任，若是早知要遁入空门，又何必来招惹她。我出剑之前，和尚好看的眼眸满是悲悯，他说，这世间之人，总有一个人带给另一个人救赎。或许他的死会是那个女人的救赎，那么我的救赎又在哪里呢？
倾离吗？
我只是将他拉进了地狱。
那一日之后，我成了昆仑颠天字杀手，倾离是地字号，玄黄是两个年轻的少年。
而暗夜，在一次执行任务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他死了。
昆仑颠为了束缚杀手，每个人的身体里都种了蛊，月圆之夜发作，蚀骨掏心。没有人可以忍受那样的疼痛，只有每月接受昆仑王的药，才可以安然。
我的蛊，是那个女人下的。她说这是最适合我的蛊。
一年以后，我被派到了人间，在一番阴谋实施之后，我成了人间的王。倾离留在了昆仑颠，但也会时不时来看看我。
他每次总是会一脸轻松，我却是看见他眼后的疲惫。
他身上的桂花香味一日浓过一日，我逐渐也是觉察到了异样。渐渐，他开始刻意的避开我。我不能让那个女人毁了倾离，不能。
也就是这，让我下了改变的决心。
我杀了昆仑王，在她面目狰狞的脸上又加了一刀。坐在王座上的她，却是笑得癫狂。
她说“凉风，你没有我的药，你会像鬼一样活着。”
“我又何曾像人过。”一句话说的波澜不惊，那个垂死的人却是睁大了眼，嘴角笑着，“你们说话的语气，真像。可惜，我们注定不相爱却相杀。”
她死在了王座上，像多年前孔雀王的死法一样。而他们，注定是死也不会死在一起，她爱惨了他，他却恨毒了她。
毕竟那是灭族之仇啊。
这个女人，在最后，还是没有醒悟。
那个女人的死，最终也成了我今生的诅咒。
月圆之夜，没有了她的药，我开始了那种蚀骨之痛。我不知道怎么样解这种痛，只好自己伤害自己。满手的血，满身的伤，我却全然没有疼痛之感。
倾离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用头没命的撞墙，如果一死可以解脱，那就这样吧。听到微微的叹息，倾离端过一碗满是异香的东西，催我喝下。
我满是血丝的眼看着他，他的目光似月光清浅，没有回避，没有恐惧。我犹豫着接过，喝下的第一口，我知道那是什么了，血。
但是我却没有停下，喉头慢慢吞咽，痛苦也在逐渐消失。
一声惊雷，满月的夜却下起了滂沱大雨。
魔变。
之后，每到满月，我都会对血有着奇怪的欲望,特别是倾离的血。这种欲望越加强烈，我甚至会忘了我自己。
再一次将身边的婢女小厮都杀死后，我决定禁锢自己。一直坚持不劳民伤财得我废巨资命臣下为我建了一间地下的密室。
原本想过自我了结的，但是这天下，我还没有找到可以托付的人，我要坚持到那人的出现。而且，我的倾离，已经是孤身一人了，若弃了他，他还会好好活吗？
苟延残喘，这四个字该是真的我了。有时候会想这是对我的报应吗？我结束了那么多人的生命。
而我所需要的真相，也在孔雀族覆灭，舒芜猝死，北乾祭司闭门不出，小叶子姐姐远走天涯后，变得那么不重要了。
或许，我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我和那个女人，一样悲哀。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雀殇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