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昭昭》摩毓安年

6、祸事连连

　　就在柳训庭和道士回长安的隔天，杭州柳府就出了大事。

　　这天，程天翔起床洗漱之后，正准备用早餐，下人通报说有人要找大少爷。程天翔还在好奇是谁找自己的时候，何三就径自走了进来，张口第一句话便是：“儿啊！爹爹终于找到你了！”

　　在场的管家，丫头们都惊着了，杂役们则是挽起袖子，将长得猥琐不堪的何三给了轰出去。

　　可是何三这烂污东西哪里是这样就能轻易被打发走的？他天天就等在柳府的门口候着，程天翔总是要出门的，每到这时，何三都会像烂泥一般糊上去，对着程天翔喊着，我是你爹爹啊！

　　时间久了，程天翔由原本的不信，变成了将信将疑，便将何三召入书房。何三是个精明惯了的，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如何搭救程双双，如何与程双双成亲，程双双如何背弃自己，指使红玉毒哑了自己，添油加醋一番，说与程天翔听，却独独不提自己是因为滥赌将程双双卖于柳十三郎的。程天翔见何三能准确说出自己家里的人名，便早已信了一大半了，再联想到自己母亲对自己这许多年的种种，便是深信不疑。何三见程天翔那样咬牙切齿的样子，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自此，何三就被程天翔自作主张的留在了柳府，并且还下令任何人不许将何三留府之事告知柳训庭。何三本就好赌，从前没钱的时候练就了一身坑蒙拐骗的本事，如今到了柳府这家大业大的地方，更是肆无忌惮起来。先是明目张胆地问程天翔要，要光了柳训庭支给程天翔的那些银子之后，就去各个丫头杂役那里借，其实说是借，谁见他还过？后来众人都不愿借与他了，他便偷些柳府里面的物十才出去当了，凑了一点点钱便往赌坊跑。众人碍于大少爷的威严，却是敢怒不敢言。管家跟程天翔禀报何三的种种劣迹，却被程天翔以子虚乌有的斥责给轰了出来。

　　何三到柳府仅月余而已，偌大的一个杭州柳府，竟被掏空了大半个，尤其是那些柳家太爷滞留在柳府中的那些字画古玩，统统被何三变卖一空。幸好杭州的当铺掌柜们都清楚那些字画的价值，看到何三那烂污样子便知东西来路不正，每次也就给些散碎银子打发了他，那些被何三拿来典当的东西，则一直存放着，只等本主过来认领。

　　柳府的东西偷得差不多了，何三居然还打起了杭州柳家那些货铺的主意，一直撺掇程天翔带着账房去收账。账房死活不同意，何三便偷偷带了账本，自己领着程天翔挨家挨户的去收账。那些老掌柜们只认柳训庭，一看何三的架势，便每每召集了店里伙计们将他们轰出了店铺，动静太大，有好几次都惊动了官差。幸好柳家在杭州也是有些善缘的，每每官差们知道是柳家货铺的杂事，只是来将事情压下，并不曾带走任何人问话。

　　管家一看事情越闹越大，怕事情有一天不好收场，便在某天夜里召集了几个杂役，将何三偷偷绑了，扔在了暗房里。然后连夜修书一封，寄于柳训庭。

　　柳府这边，众人一听说何三找到了程天翔，便如同炸了锅一般，尤其是程双双。自从得了这个消息以后，程双双便开始闭门不出，天天躲在自己房间里，有时候甚至会瑟瑟发抖。那段经历本来已经像是伤口一样快要愈合了，现在却像是重新被利器划开，让曾经的痛楚再来一遍，看着自己如何委身何三，如何被他玷污了清白，看着娘亲如何咽气，看着自己如何在冰冷的夜里被他拉出去变卖……她以为那些事情，那张丑恶的嘴脸已经远离自己，原以为自己可以无忧无虑，可是现在，现实将自己的一切幻想全部打碎，自己刚刚才开始安定的生活，有要被这个恶魔侵袭。她想哭，可是恐惧让她失声，她哭不出来，那些仿佛不见天日的痛苦让她害怕。她想要一个人藏起来。于是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里。任何人靠近她的房门，她都会以为是何三那个恶魔来了，任何人的推门都会使得她歇斯底里的尖叫。谁都无法靠近她。她也无法安睡，一躺下就会想到自己被何三玷污的那个夜晚。不吃不喝不睡，没几天，一个原本水灵的程双双便彻底失了人样。

　　道士自己有炼丹，在程双双闹腾得最厉害的时候给她喂了一颗，暂时保全了她的命。但是道士说，这丹药不能多吃，只能暂时让她安神，并不能治病。于是柳训庭请遍了长安城里的大夫，所有人都说，程双双是因为短时间内收到了某种刺激，过度害怕恐惧引起的失心疯，开了好多安神的药，可是总无济于事。

　　就在柳训庭正在为程双双的病情忙的焦头烂的时候，府上又来了几个自称是杨相府里的管事，问询前段时间几位被革了职的武将是否到柳府谋差事的事情。柳训庭虽然按照红玉告知的，留他们吃了顿饭，便将他们打发走了的说法回复了，却在这之后发现柳府附近莫名多了许多的探子，进出柳府的人都会被跟踪好久，有的甚至会被带回杨国忠府上问话。某日，杨国忠不请自来地进了柳府。

　　柳训庭的祖上世代为官，官场上的人，他从小跟着父亲也见了不少，程国公，郭将军，张相都是与柳府相熟的。但是与杨家，他从未有过往来，所以杨国忠的到访，让柳训庭多少有些提心吊胆。

　　“听闻柳十三郎是京中少有的商业奇才，杨某人早就想要结交了，不想朝中国事繁忙，皇上又总是委以重任，所以一直耽搁到现在，今日杨某不请自来，略备了些薄礼，还请柳郎不要见怪。”这话听着虽然客气，可是说这话的人的神态却是慢慢的不屑。

　　“杨相过奖了。柳府能有今日，全是国运昌盛所致，而且当今有此盛世，全靠杨相辅政有方，柳某人有心拜会杨相，苦于无人搭线而已！”

　　“柳郎过谦了。前几日，听闻柳府中不知是何人病了，遍请了京中的名医都不曾治愈，今日杨某人便从宫中带了几位太医过来，看看能否帮得上忙。不知柳郎是否会怪杨某人多事啊？”

　　“哪里哪里，病的是柳某人的贱内，整个京城的郎中都看遍了，情况就是不见好，若是杨相真的带来了宫中的太医，那柳某人真的是感激不尽了！只是，贱内现在的情况形同疯妇，不好带出来见人，恐吓着杨相啊！”

　　杨国忠哪里是真的带太医来给柳府的人瞧病的。只不过是那几个被安禄山罢了职的武将，知道太多有关他和安禄山之间见不得人勾当，所以一路上都在对他们进行追杀。奈何这几人命大，一直不能得手。好不容易得了消息说这几个人进出了柳家，却在柳家这里断了线索。只有一次，有人来报说在市集上看见了武将中的那个结巴，虽然出手伤了他，可还是让他跑了。杨国忠思来想去，那几个人如果还留在京城，那么被柳家收留的可能性最大，而且守在柳家附近的探子们来报说，这几日柳家遍请京中的郎中，因此他怀疑，这是在请郎中给受伤的武将治伤呢，因此决定上门，一探虚实。结果没想到，事实与自己的猜测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既是这样，那么杨某人就不便打扰了，让这几位太医为柳夫人好好诊治便是，皇上和贵妃还约了杨某人一同用膳，杨某人这就走了。”既然不是，那呆着还有什么意思。那几个太医也都是自己的心腹，如果真的情况不对，他们也会回禀给自己的。讨好皇帝，可比在这给一个疯婆子看病重要多了。

　　柳训庭又跟杨国忠客套几句，让下人备了些上等的珍珠作为回礼，方才送杨国忠这个奸相出了门。

　　柳训庭知道杨国忠的突然到访是为了什么。在这一点上，他不得不佩服程双双和红玉了。那天，程双双假意让那几个武将离开，却在带头的手心里攥了一张纸条，上书：甩开跟踪你们的人，由后门进柳家，暗号：三长两短敲门声。

　　由此便又重新进入了柳家。柳家有个别院，虽然与柳府相连，可是从外观看来，却并不相干。这几个人就被安置在了别院中。每日在别院中教柳承勋习武练功。顺道解决一些小毛贼什么的。

　　杨国忠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心心念念想要杀人灭口的那些人，就在离他探子不到五十米的地方！

　　至于那位受伤的武将，并未回到柳府，而是在误打误撞之中，躲进了郭将军的府中。那位郭将军，就是与柳家也算得上是世交的郭子仪郭将军。他虽然忠心耿耿，但是也看不惯杨家独霸朝纲的劣行，尤其对安禄山与杨家勾结的事情分外厌恶。在得知那位武将的经历之后便将他安置在了家中养伤，并派人给柳家捎来了平安信，郭将军说，等到那位武将的伤养好了，他自会想办法将其送回柳府，让柳家人以及其他武将们放宽心。

　　杨国忠走了，柳训庭便带着几位太医到了程双双的房里。几天时间下来，程双双早已瘦的脱了形，双目无神，从前那个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美娇娘不见了。太医们挨个为她诊脉，纷纷摇头，“夫人的病只怕是心魔所致，所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啊！夫人想要什么，柳老爷给她便是，柳老爷家大业大，还请多为夫人考虑啊！”

　　几位太医的意思，是在责怪柳训庭，原来他们都以为程双双是看中了什么金银物十，向柳训庭求而不得所致。留下这几句话，他们便也告辞走人了。

　　只有柳训庭和红玉，明白了这“心病还需心药医”的奥秘所在。只是，人命不是儿戏，真的要让自己的双手沾上何三的血吗？

　　这时候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背后，悠悠地说了一句，“妇人之仁，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为了夫人，有些事，不得不做！”

　　为了双双能好起来，有些事，不得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