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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溪溪嫁为安家妇 ...

  •   二月初一大早,天还没亮,柳溪溪便被一众丫鬟嬷嬷给从床上拉起来,沐浴净脸,更衣梳头,一直忙到辰时,才让柳溪溪歇了一歇,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吃完早餐,纪夫人也过来了,看着被丫鬟嬷嬷折腾得团团转的柳溪溪,不由热泪盈眶。喜娘在旁赶忙打岔笑道:“这还没到哭嫁的时候呢,夫人还是先省省眼泪吧。”

      纪夫人扑哧一笑,倒也把眼泪收了回去,亲自上前,帮柳溪溪褪下家常便服,换上了家齐为她一手置办的月光锦嫁衣。一层套一层,一叠又一叠,层层复叠叠,重重兼连连。鲜艳似火的嫁衣九层迭连,像世间最昂贵也最温柔的枷锁,束在了柳溪溪身上。柳溪溪脸上笑容浅淡,像个乖巧的布娃娃,温顺地任由摆布。

      着好喜服,喜娘上前,亲自为柳溪溪挽髻点妆。妆成,铜镜里一张脸艳惊四方。

      喜娘却皱了眉头,自言自语般说道:“新娘子脸色怎么如此苍白?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总得多点喜色。”说着,抓起桌上胭脂盒,用手抹了就往溪溪脸上涂去。

      涂了一层,眯眼审视一番,觉得还不够喜庆,又重重地抹了一层在手上,再接再厉地要继续往溪溪脸上擦去。

      溪溪忙不迭地躲开,嘴里嚷道:“嬷嬷,你再涂的话,我的脸就成猴屁股了。”

      满屋子的丫鬟嬷嬷都笑了。纪夫人也笑着啐道:“这都要出嫁的人了,还这么口没遮拦!此等粗鄙的字眼,亏你说得出口!”

      一切收拾妥当。纪夫人谴了众人,与柳溪溪单独留在屋内,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些嫁为人妇,不比在家做女儿,不能再任性妄为,要孝敬公婆服侍夫婿之类的话。

      其实这些话早在几天前已反复叮嘱过柳溪溪,只是第一次嫁女,此刻离别在即,心怀感伤,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才又将这些话拿出来反复唠叨。柳溪溪安静地听着,恬淡地微笑,活脱脱一个标准的待嫁新娘。

      未多时,吉时到。静香扶了柳溪溪坐上软舆,来到熙恩堂辞别家人。众人已等在熙恩堂上,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就连三个月大的小晞和,也被乳母抱着来凑热闹。只除了姚千影,因为有孕在身,红白事皆得避讳,故而缺席。

      柳溪溪在纪崇霖与纪夫人面前跪下,说了一通喜娘事先教好的感谢父母生养教育之恩的话,再重重磕了三个头,奉茶行礼辞别。纪崇霖只淡淡颔首,笑意清浅,纪夫人却泪湿衣襟,哽咽说不话来,闭着眼睛挥了挥手,让柳溪溪起身。

      拜别了父母,接着便是与兄弟姊妹的辞行。陆剑一身为纪家嫡长子,首当其冲。

      静香扶着柳溪溪,慢慢走到陆剑一面前。陆剑一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紧紧盯着柳溪溪,柳溪溪却低眉垂眼,眼睛只望着地面青石浮雕砖,就是不肯抬眸看他一眼,嘴里木然地背诵着喜娘之前教导的话语:“云璃在家十七载,得兄长爱护关怀,悉心教导,云璃不胜感激。今日虽离家为他人妇,但兄长手足之情,云璃铭感于心,不敢忘怀。谨借清茶一杯,聊表谢意!”

      一旁丫鬟递过茶盏,柳溪溪双手接过,平举齐胸,细声细气说道:“皓哥哥,请喝茶。”声音里无波无澜。

      陆剑一伸手接过茶盅,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柳溪溪,她微微一震,随即像被明火烫到般,猛然缩了回去。

      陆剑一心里掠过一阵悲哀。手中的薄胎白瓷绘彩茶盅,此刻仿若重逾千斤,竟让他差点托持不住。浅浅地啜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入喉却无半分甘甜,有的只是满嘴的苦涩。

      柳溪溪轻移莲步,为纪云峰与安家慧奉过茶,又依次来到纪云瑄与林芷蘅的面前。

      纪云瑄望着她,心里感慨万千,眼里笑意流淌,暖意融融,似欣慰又似不舍。柳溪溪盈盈而笑,奉上香茗一盏:“二哥哥,请喝茶!”

      纪云瑄接过茶盏,感叹一声:“三妹妹,你终于出嫁了!”短短的一句话,说得一折三叹,不胜唏嘘,饱含了对未来的期冀,更流露出对往昔的回忆与留恋。

      柳溪溪的眼泪登时被钩了出来,晶莹如露凝于睫上。纪云瑄轻轻伸指,从她睫毛上接过圆滚泪珠,笑道:“傻丫头,莫要哭。等会哭花了妆,还得累喜娘再给你重新化一次。”柳溪溪眼含泪花,笑着点了点头。

      跟最小的纪云修也辞别后,良辰已到。安家齐的迎亲花轿已到了内院门口,喜乐大作,锣鼓喧嚣,一派热闹欢腾景象。安王府的随从,每人抱着一筐铜板,一路走一路撒,惹得纪府的一众下人惊喜欢叫抢夺,一时笑声不断,喧闹欢庆。

      柳溪溪立于熙恩堂门前,回头再深深地望了一眼纪老爷和纪夫人,喜娘旋即将销金红盖蒙在她头上,霎时眼前一片嫣红,再也看不清外面景象。

      按照习俗,幼妹出嫁,应由兄长背出家门送上花轿。因纪云璃与纪云瑄感情深厚,原本是预定了由纪云瑄来送柳溪溪上轿。但昨天晚上,陆剑一却找到了纪云瑄,提出由他来背柳溪溪上花轿。纪云瑄定定地看了陆剑一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但这一切,柳溪溪却不知情。等她伏上那个宽厚的肩膀上时,熟悉的感觉令她蓦地一怔。这不是纪云瑄!从红头盖的下方看去,绫缎平滑,散发青幽光泽。柳溪溪霎时泪水盈眶,今天,纪云瑄着的乃一袭白袍,青衣在身的,却是陆剑一!

      脑里骤然闪过当初在凤鸣山第一次下山归途时,也是陆剑一一路背着她回去。那时,她在他背上唱着“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来嘲笑他,他却仍哈哈开怀大笑。不过短短两载,却已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她鼻子一酸,一颗泪珠啪的坠下,在陆剑一背上洇出一个圆圆的水印。

      红盖遮头,谁也看不见她的泪。陆剑一却感觉到了背上温热的湿意。低低的,他柔声说道:“溪溪,别哭!你会幸福的!”顿了顿,仿佛强调一般,他又重复了一次,重重咬字:“你会幸福的!”

      喧天喜庆的锣鼓声中,陆剑一背着柳溪溪,一步步迈向门口的大红花轿。这一段路,他走得如此艰难,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刀尖上,看不见的鲜血淋淋;但他却又盼着这路长些长些,再长些,最好永远都走不完。他实在不愿,把自己心爱的女子,送上别人的花轿。

      这一段路,仿佛无比漫长,却又似极其短暂,纵是再不情愿,终究还是一步步走完了。

      大红地毯的尽头,安家齐一身光鲜红衣,喜气飞扬,站在花轿旁边看着柳溪溪一尺一尺的接近,脸上的灿烂笑容,比阳光热烈,比春花鲜妍,比明珠炫目,仿佛满世界的光华这一刻都凝聚到他的笑脸之上,映得周遭世界黯然无光。

      锣鼓开道,唢呐齐鸣。吹吹打打中,花轿送到了安王府。拜堂成亲,花果撒帐,安床坐帐,秤杆挑盖,饮合卺酒,剪发合髻。这一套的流程下来,柳溪溪一直恬静而安淡地微笑,就如世间的每一个新嫁娘一样,温柔的羞涩,无可挑剔。

      盖头挑开的那一霎那,柳溪溪艳若桃李的脸庞映入眼帘,安家齐的一双丹凤眼刹那间宝光流转,灿若星辰。满满的幸福,抑制不住地从他心田上漫出,溢上了眼角,爬上了眉梢,留在了唇边。

      洞房闹过,众人散尽,安家齐也去了前院大堂招待宾客。红绸结彩的新房里,只余柳溪溪与几个陪嫁丫鬟。静香帮溪溪卸下满头珠翠,换下艳色华服,洗去一脸铅华。繁华褪去,尽显自然本色。

      前院丝篁鼎沸。笙竽之声遥遥传来,更显房内空寂。柳溪溪屏退了一众丫鬟,独自一人倚坐窗前,脸色平淡,身影寥寞,脑子里天马行空,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

      前院大堂,宾客如云,祝福贺语不绝于耳。安家齐容光焕发,神采飞扬,于一众宾客中推杯换盏,游刃有余。

      酒过三巡,安王爷与纪崇霖等一众长辈先行退席,只留下一帮年轻公子哥儿。气氛顿时轻松下来,众人了无忌惮,大肆欢笑,心有灵犀般的齐齐朝安家齐灌酒。

      安家齐饮了几盏后,却是死活再也不肯喝。拱手作揖讨饶,嘴里赔笑说道:“各位哥哥且饶了小弟。今天是我洞房花烛,一生中一次,我若是喝得酩酊大醉回去,三妹妹铁定饶不了我!还望各位哥哥高抬贵手,给行个方便!”

      张家大公子张伯维笑道:“你小子平日里看着狂放,没想到却是如此惧内!大丈夫顶天立地威武一世,怎能畏妻如虎?不成,不成,再多喝几杯!”

      众人哄笑,抢过安家齐的酒杯便又倒上满满一杯,硬塞到他唇边。安家齐竭力转头躲避:“各位大哥,今日就饶我一回。改日定当陪各位好好喝上一回,一醉方休!”

      “改日有什么意思?今日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岂能不喝个痛快?”

      纪云瑄眼看安家齐招架不住,过来劝解,吟吟笑道:“各位,各位!今日是我家三妹妹大喜之日,还请各位给我几分薄面,放过安世子这一回。”

      张伯维怪笑:“纪二公子,不是我们不给你面子,实在是这小子太可恶!上回我大婚的时候,这小子可是把我灌得第二日都起不了床,害得我在我家祠堂里跪了一个时辰。今日要是不报此仇,以后哪还有这么好的机会?”说着,又拿酒瓶往安家齐嘴边凑去。众人哗然大笑,随声附和,一个个摩拳擦掌,虎视眈眈,只把安家齐视作俎上鱼肉,任由他们宰割了。

      安家齐拧身一转,躲到纪云瑄背后:“阿瑄,我们兄弟一场,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纪云瑄苦笑:“罢了,罢了!我替他喝罢。”

      众人却是不依。李家公子起哄:“凭什么你替他喝呀?那下个月我大婚,你是不是也替我喝呀?”

      纪云瑄一咬牙:“你喝一杯,我喝两杯!这下总成了吧?”

      张伯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三杯!”

      纪云瑄道:“你们这是趁火打劫!”

      “我们就趁火打劫怎么啦?你要是不愿,尽可以不喝,让你背后那正主儿出来喝!”张伯维有恃无恐。

      安家齐大叫:“阿瑄,拜托了!顶多你以后娶小妾摆酒,我替你挡酒好啦!”

      满堂哄笑,一片欢腾。热闹喜庆的高堂之上,没有人留意到,一个青色的落寞身影,悄悄地躲在角落里举杯消愁。脚下凌乱空瓶已然堆积如山,他却还是一壶接一壶地往嘴里倒,鲸吸牛饮一般。孤单身影,在满堂吉庆的双喜红花映衬下,如水冷清。

      那一夜,纪云瑄和陆剑一两人都喝得酩酊烂醉。陆剑一还好,勉强还能踉跄走路,纪云瑄却是成了一摊烂泥,被人抬着回的暮苍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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