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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致和堂上风波起 ...

  •   柳溪溪回到流雪轩后,才记起自己竟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没有过问陆剑一的伤势。但见他既能飞檐走壁,又能纵马驰骋,还会动花花心思,想来应该也是无碍了。

      心神不定地挨到戌时,实在坐不住了,借口吃撑了要去散步消食,举步就往院外走。静香在身后急步跟上,奇怪说道:“三小姐晚上进食进得不多呀,怎么就吃撑了?是不是肚胀?要不奴婢明儿去请桢伯过来给三小姐瞧瞧?”

      柳溪溪停步回头:“静香,你可真是越来越啰嗦了!我只是有点闷,出去走走就好了。你不用跟着了。我记得那件藤青绿曳地裙是配有一条披帛的,可怎么也找不着了,你帮我去找找看,明儿我要穿。”

      “是那条水雾绿草刺绣的吧?奴婢收在六宝柜里了。这就去拿出来。”静香应了,颠颠地往屋里去拿披帛了。

      柳溪溪暗舒一口气,独自一人慢慢地沿着卵石甬道往东北角走去。今晚就要走了,看着这住了大半年的纪府,心里涌起一股复杂难辨的情绪,是期待?是不舍?是留恋?是解脱?说不清,道不明,辨不出,看不透。终是化作一声叹息,随风而逝。

      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将黑未黑,天地一片昏冥。曲廊花/径间的琉璃灯已经点燃,一团团昏黄的光晕,逶迤成一线,连绵至天际。半空中有隐隐约约的丝篁乐声随风而来,时断时续,宛若云外之音。溪溪知道,那是爹爹纪崇霖在外院致和堂宴请宾客。想到陆剑一要在这晚宴上动手,溪溪的一颗心都揪成了一团。

      纤月黄昏庭院,树影婆娑,丹桂飘香。

      致和堂上,灯火辉煌,光浮玉璧。玳筵罗列,丝竹缭绕。纪崇霖领着纪云峰与纪云瑄兄弟俩,立于门前殷勤迎客。今晚的神秘客人,正是夏启国的翼王爷与翼世子。原来翼王爷与翼世子来景州已有大半月,双方商议多日,已对联盟达成共识。事既毕,即日便要启程归去,毕竟是微服私访,时日过久,难免引人怀疑。纪崇霖今晚设宴,便是为他们二人饯行。

      翼王爷与翼世子由安家齐作陪,来到致和堂前,众人相见,不免一番行礼问安。寒暄过后,众人一一入席。

      堂上鼓乐齐鸣,当中一群妖娆舞娘,柳腰花态,轻歌曼舞。纪云瑄两手一拍,左右两列美婢鱼贯而入,皓腕纤纤,奉上八珍玉食,斟上琥珀美酒,致和堂上顿时酒香四溢。

      纪崇霖端坐于主位,举杯笑道:“翼大人,翼公子,今日二位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老夫备下几杯水酒,一谢二位不辞远程万里来到敝国与我等相商大计;二贺联盟已成,举事指日可待,还望诸位齐心协力共图大业;三祝翼大人与公子归途平安,一帆风顺。微薄心意,不成敬意。老夫在此先干为敬!”言罢,手腕一翻,一气饮尽杯中酒。

      “纪大人客气了。你我休戚与共,自当鼎力相助。如此盛情,却之不恭。老夫回敬一杯!”翼王爷脸形清瘦,肤色苍白,狭长的眼睛里精光攒射。说完身形却不动,只以眼角余光扫了身后候着的一灰衣人一眼。

      灰衣人会意,即刻上前,微微颔首行礼后,端起食案上的白玉酒杯,置于鼻端下细闻,随即赞道:“好酒!”

      原来翼王爷先天不足,自幼便是个药罐子,一年到头都断不了药。偏又体质特殊,对多种食材都易于过敏,是以随身带着医侍,每逢食饮,必谴医侍先尝,医侍确认无虞后方肯进食。纪云瑄他们接待翼王爷多日,对其这一习惯早已熟知,故而见怪不怪,当下只是安心等候。

      那灰衣人长眉细眼,看似其貌不扬,却是夏启国首屈一指的药王丁开泰,以熟识各种药草的特性效用而闻名。只见他举杯近唇,浅尝一口,不由再次咂舌赞叹:“真是好酒!”

      纪崇霖淡笑,眼里却微有得色:“此乃老夫珍藏十余年的梧泉白,外头怕是喝不到。”

      翼世子失声惊呼:“梧泉白?这酒不是早已失传了吗?”

      纪云瑄微微一笑,从容而道:“世人只知,五十年前随着酿酒名匠白家的最后一位传人离世,梧泉白就此失传。但外人有所不知,这梧泉白的酿造秘方,其实已被白家的一位徒工暗中掌握,几经碾转,最终落入家父手中。诸位面前的佳酿,便是家父十八年前叫人取南衡山九龙泉的山泉,严格按照梧泉白的配方酿造而成,珍藏多年,平日不肯轻易示人。今日幸逢稀客临门,不敢怠慢,才特地取出待客。”

      翼世子听得心痒难耐,却碍着翼王爷还未动杯,只得按捺心中焦急,拿眼看着翼王爷,只等他一动杯,便可举杯品酒。

      “纪大人如此美意,老夫受之有愧。难得有机会喝到此等美酒,今日定要与纪大人痛饮一番,不醉不归!”翼王爷口中虽这么说,眼睛却盯着医侍丁开泰。

      丁开泰嘿嘿一笑:“如此说来,下属今日倒是沾了王……大人的光,竟可以品尝到这失传已久的梧泉白了。”说罢,仰脖一气干杯见底,在口中慢品回味,眼睛半眯,满脸陶醉,半晌竟不得言语。

      婢女上前,为翼王爷新添一杯。翼王爷等得不耐,不待丁开泰示意,举起案上玉杯,遥遥相敬:“谨借美酒一杯,回敬纪大人。”一时众人举杯,宴上言笑晏晏。

      翼王爷举杯凑唇,正欲畅饮,却听丁开泰一声惊呼:“大人,饮不得!这酒有问题!”

      一言既出,举座皆惊。纪云瑄霎时便沉了脸色,冷声说道:“丁医侍此言何意?我纪府虽不是天家贵胄,餐饮之事却也小心谨慎。方才所有膳食酒品,皆有银针验毒,并无任何问题。”

      说话间,微一颔首,即有下人托了一方形托盘,躬身高举,示于堂上:“禀二公子,这些银针便是方才检验膳食酒水所用,请二公子过目。”托盘之内,数十根细长银针排排横立,在白色绸布上闪烁出灿亮银辉。

      翼王爷微沉了脸,放下手中酒杯斜睨丁开泰:“开泰,是否这酒水会令本……老夫过敏?你酒没喝多少,人倒先醉了,连话也不会说了?”

      丁开泰一脸讪色,颇有些尴尬,却仍梗着脖子说道:“回大人,非也!这酒不但大人不能喝,在座诸位大人最好也不要喝。这酒,真的有问题!”

      举座哗然。纪崇霖脸色微变,沉声叫道:“来人,换了银针重新验过。”即有人重奉银针上来。婢女接过,置于翼王爷案上酒壶搅动几下,复又拿出,银针依旧一片雪亮银光,涓涓酒水沿着银针滴滴洒落下来,带出阵阵醇郁酒香。

      纪崇霖不怒自威,不言不语,只拿眼望定丁开泰。一时间,众人的眼光皆齐齐聚集于丁开泰身上。

      丁开泰不慌不忙地立起身来,拱手说道:“纪大人,请恕我直言,这酒确是被人做了手脚。只是,酒中所之物并非毒药,对人体也无毒无害,故而银针检验不出。”

      “那依你说,这酒是被人放了何物?既然对人体无毒无害,那放置此物又有何用意?”纪崇霖一脸肃穆,无波无澜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回纪大人,这酒里所放之物名为醉迷香。这醉迷香,无色无味,入水即溶,极难分辨得出。此物入酒,无毒无害,却能令酒更加醇厚甘美,味久弥芳。但有一点,它能令人酒量大减,极易醉倒。平日里千杯不倒的人,喝了这加有醉迷香的酒,只怕不消十杯,便会烂醉如泥。纪大人如若不信,不妨叫人取些白矾来,醉迷香遇白矾则变红,纪大人一试便可知真伪。”

      纪崇霖巍然不动。纪云瑄使了个眼色,不多时便有下人捧了一碗白矾石上来。纪云瑄亲自端了自己食案上的青玉酒壶,来到堂上,当着众人的面,手斜壶倾,将满满一壶酒都倒入了盛有白矾石的海碗里。

      果然,酒一入碗,一丝胭红洇起,慢慢在水中扩散,接着千条万缕的红线泛出,如鲜血般狰狞,张牙舞爪地迅速连成一片,将原本清亮的琥珀色泽吞没,转瞬便变成红艳艳的一碗水汤,在四周一圈如幼童手臂般粗细的烛炬照耀下,散发着如同红宝石般瑰丽的夺目光彩。

      周遭一片死寂。众人惊骇之下,反而静默无声。翼王爷父子二人造访纪府,实属机密,知道的人并不多。但现在,不但消息走漏,而且还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药在酒水里。此人是何居心,有何目的,又潜伏在何处?今晚若不是翼王爷带了随身医侍丁开泰,后果不堪设想。纪云瑄暗自心惊,莫非真被三妹妹说中,那内贼又出来作祟?

      纪崇霖沉默良久,终是缓缓开口:“翼大人,翼公子,老夫防卫不周,让人钻了空子,令二位受惊,实在抱歉。不过也请二位放心,今夜二位亲临寒舍一事,只得老夫及两位犬子知悉,家中他人,只知有贵客来而不知所来何人。故而老夫大胆猜想,那下药之人,目标只怕是老夫,与翼大人及翼公子应是无关。连累二位虚惊一场,老夫深感愧疚!请容他日老夫再摆宴谢罪!”

      翼王爷心下一定,徐徐说道:“纪大人言重了。今夜之事,当属意外,纪大人不必挂怀。只是,老夫冒昧提醒一句,从今夜下药之事来看,此人心思缜密,若不是无意于取纪大人性命,便是对纪大人的习性了如指掌。纪大人可要小心行事。”

      纪崇霖与纪云瑄对视一眼,不必言语,纪云瑄已是意会,拱手说道:“孩儿这就去安排。”旋即转身退了下去,步履迅疾,意态却仍是一派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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