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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溪溪初见安家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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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得得,车轮滚滚。柳溪溪坐在马车内,只觉得腰酸背痛,疲顿不堪。她从未想到在古代长途旅行竟是这么辛苦。他们一行人从凤鸣山出发,在路上已走了十天,景州却似乎仍遥不可及。
纪云瑄体贴地递过来一杯茶:“累了吧?”
柳溪溪无力地闭了闭眼,算是回应。她实在佩服纪云瑄,一样的舟车跋涉,可看看人家,白衣胜雪,神采奕奕。
纪云瑄笑笑,软语安慰:“我们已经距离景州不远了,再过两个时辰,就能进城了。”
柳溪溪只闭着眼睛哼了一声,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记得刚刚上路时,她还整日里饶有兴致地缠着纪云瑄问东问西,听纪云瑄给她讲解沿途的风物人情,有时也言及纪家的背景。纪云瑄怜恤柳溪溪丧失记忆,总是事无巨细地一一详解,恨不得把纪云璃十五年来的记忆一股脑塞进柳溪溪的脑子里。
从纪云瑄口中,柳溪溪得知,这纪家乃商贾大家,世代经商,家族起源可追溯到前朝,迄今已有上百年历史。如今位列大臻国首富,说它富可敌国,那是事实,不是夸张。大臻国的国君就曾因钱囊羞涩而向纪家举债。
那还是先帝康平二年时,大臻国先逢大旱,后遭蝗灾,饿殍载道,民不聊生。康平帝初始继位,国库空虚,无奈之下,只能跟纪家“借”银。十万两黄金,说是“借”,事实上却有去无回。后来为了抹平这笔“借款”,康平帝颁了圣旨,说纪家家主纪崇霖胸怀大义,仁慈厚德,在国家危难之际,勇捐十万两黄金,以救民生于涂炭之中。特封纪崇霖为怀仁侯,以彰其忠仁爱国之举。并随后将其皇妹静阳公主赐婚于纪崇霖。
皇恩浩荡,纪崇霖恭谦跪拜谢恩,私下里却对这个无封地无俸禄空有一个虚名的“怀仁侯”不屑一顾,既不自称为侯,也严禁别人称其侯爷。
这一场闹剧,随着静阳公主过门三月随即病逝而落下帷幕,烟消云散,逐渐被世人所遗忘。
柳溪溪发觉,纪云瑄言谈中对天家皇室很是不屑,口气倨傲轻慢,仿佛纪家才是这个大臻国的主宰。虽说“借款”一事,皇家以势压人,巧取豪夺的做法是有些不妥,可毕竟天威凛慑,不容他人小觑。在这个封建时代,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下,纪云瑄再多金,也不过区区一商贾,何来的如此傲气?
纪云瑄看出柳溪溪眼中疑惑,遂又讲了纪家的一段秘辛为其释惑。原来纪家祖上竟是与天潢贵胄安家有一段历史渊源。
九十多年前,大臻国还未建国,那安家开国皇帝安东炎还只是一落泊草寇,无意中结识了纪家先祖纪宸清。纪宸清一心为安东炎的惊才风逸所折服,不惜倾尽万贯家财,带领族人追随安东炎开疆辟土。
历经生死患难,艰难险阻,纪宸清二十余年如一日,始终赤胆忠心,形影相追。可一朝大业既成,功垂名就之时,纪宸清却不知为何,辞官归故里,清享晚年,并立下祖训,让后代世人永不入朝为官。
纪宸清这一做法,让族中后人颇多非议。族人无不揣测,始祖皇帝安东炎薄恩寡义,鸟尽弓藏,这才让纪宸清心灰意冷,下令纪家后人永不为安家效力。
柳溪溪听完,一声叹息。难怪纪家对安家如此桀傲不恭,安家负纪家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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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晃荡,摇得人昏昏欲睡。正神思恍惚间,听得外头人声喧哗。纪云瑄仍闭目养神,泰然自若,柳溪溪却忍不住掀了车帘观望。
前方漫天黄沙,烟尘滚滚,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正想找个人来问,一个侍从迎面而来:“禀报二公子,安世子来了。”
纪云瑄睁眼一笑:“我就知道,这小子肯定耐不住性子。”早在定州的时候,他已派人快马将寻得纪云璃的消息先行送回,让家人有个准备。想来此刻,家里众人应该皆翘首远眺,等候他们归来。
正说话间,只见尘土飞扬中,一骑从天边疾驰而来,座上一人,锦衣华服,金红大氅,龙章凤姿,贵不可言。他一路风驰电掣,直待到了车前,才勒缰控马,座下神驹,扬蹄嘶叫,高高人立,在原地打了几个转才收住冲势。
未待身下白马停稳,安家齐已一跃而下,随手将马鞭扔给身后随从,急匆匆跨步上来:“三妹妹!”
柳溪溪细看此人,脑里倏忽闪现出《红楼梦》里描写贾宝玉的句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眼前这位,可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贾宝玉么?
安家齐一双丹凤眼隐隐泛着水光,脸上似喜含悲,连嘴唇也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三妹妹,你可回来了!”
柳溪溪微微有些发窘,只得硬着头皮福了一福:“见过安公子!”
安家齐瞬间石化。愣在原地,怔怔地盯着柳溪溪,仿佛柳溪溪是一个天外来客般:“这……这是怎么回事?”
纪云瑄轻轻咳了一声,上来解围:“三妹妹,你向来都喊家齐‘齐哥哥’的……”转而望向安家齐:“家齐,这个……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三妹妹她脑部受创,记忆全失,记不得我们了……”
安家齐呆若木鸡,喃喃说道:“记不得了?不可能!三妹妹就算把所有人都忘了,也不可能忘了我!”他眼里折射出狂热的光芒,语气复又高昂急切,“三妹妹,你好好看看我!你肯定还记得我的!”跨前一步,伸手就要来拉柳溪溪。
柳溪溪一惊,躲到了纪云瑄身后。纪云瑄抬手拦住安家齐:“家齐!稍安勿躁!别吓坏了三妹妹。回头让桢伯给她开两服药,兴许她就能回想起来了呢。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又安慰地拍了拍安家齐的肩膀,“外头风大,回城还有十里地,不要骑马了,上马车里来,我们也有些时日没见了,正好叙叙话。”
安家齐这才稍稍宽慰,收了失望之色,一撩长袍,抬腿进了马车。纪云瑄的马车要比一般的马车宽敞许多,坐了三个人仍绰绰有余。安家齐坐在柳溪溪对面,一对含情凤眸,在柳溪溪的俏脸上流连忘返,浓烈胜酒,热切如火,痴痴若狂。
柳溪溪惴惴不安,一路上三番几次想开口,却被纪云瑄的凌厉眼神所制止。早在凤鸣山时,纪云瑄就再三吩咐,决不能让安家齐知道陆剑一的存在,他的原话是:“家齐对你用情至深,只怕容不得他人染指。若让他知道陆剑一的事,就算陆剑一这次能侥幸生还不死,家齐也铁定不会让他存活于这世上。南岭是安王爷的封地,对付区区一个剑客,对家齐来说易如反掌。”柳溪溪耳朵里反复回响着纪云瑄的话,嗫嗫嚅嚅半天,终究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三妹妹,你这一年是怎么过的?你住哪?有没有受苦?”安家齐有太多的问题,连珠炮似的发问。
柳溪溪还没来得及开口,纪云瑄已不着痕迹地接过话题:“三妹妹自湘江落水后,为三清镇上的一对老夫妇所救,那老夫妇膝下无子,见三妹妹玉雪可人,又记忆全失,索性认了她作了义女,一家三口在三清镇上淡泊度日。只因那三清镇地势偏远,又远离湘江干支分流,我们这一年来,竟没寻到此处来。这次若不是三妹妹上定州采购年货,恰巧撞上了,还不知三妹妹要在外流落多久。”这番说辞,是纪云瑄一早为柳溪溪拟好的,滴水不漏,既堵了众人悠悠之口,又不涉及陆剑一,维护了三妹妹清誉。
安家齐恨声说道:“我就说三妹妹没死,你们还不信,还将搜寻的人手给撤了!若一早听我的话,多增派人手,不论大城小镇,一律密集式搜索,怕不早就找到了!也省了三妹妹多吃这么多苦头!”
纪云瑄无奈,以手揉额说道:“是是是!安世子所言极是!我已将纪氏一族过半人手派出去,这还不够吗?整个南岭,费时七月有余,搜寻了三遍,一无所获,你还要我怎样?难道真学你,离国出海去寻人?安王爷由得你胡来,我这边还有一族老小压在我肩上呢!”侧过头凝视柳溪溪:“这小子疯了!你是不知道,你若是这次没回来,年后他就打算加派两路人马,一路上夏启国,一路扬帆出海,上天入地都要找到你。总算苍天有眼,让三妹妹及时出现,否则这混小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胡闹!”
安家齐冷笑,斜睨着他:“你是娶了新人,温香软玉的,就把三妹妹抛之脑后。我这边新人还没着落,岂能不心焦?”又掉头对着柳溪溪告状说,“你看你在外受罪吃苦,他倒好,高头大马迎新人,芙蓉帐暖度春宵,还有心思大婚!”
纪云瑄轻咳一声:“家齐,不带你这么挑拨离间的!”又看向柳溪溪,“三妹妹,你别听他胡说。我立秋时娶了你二嫂嫂,你原也认识的,是林将军之女林芷蘅。那时你生死未明,我本也无意娶亲,只是……”纪云瑄沉吟不语,与安家齐交换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安家齐即刻收起那一副冷嘲热讽的模样,换了副温柔神色,对柳溪溪笑道:“三妹妹,你的流雪轩今年的梅花开得可好了,你回去看了肯定高兴。你院子里的摆设,我都不让他们动,还是照你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