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短情长》干锅蟹

21、相逢陌路（10）

　　城郊，这里一片荒凉。
　　初瑜推开车门，从出租车后座走了下来。
　　冷风从面前吹过，带起一丝寒意，她忙立起大衣的领子，缩着脑袋朝山上走去。
　　顾子夜的墓碑并不难找。
　　初瑜将一束洁白的马蹄莲放到了他的墓碑前。
　　“子夜哥，我来看你了。”

　　冬雨过后，天格外的凉。
　　她将手塞到外衣的口袋里，蹲了下来。
　　“对不起，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真的想对你说一万次，对不起。”
　　眼泪顺着眼睛滑落了下来，迷了双眼，初瑜没有发现不远处已经有人在靠近。
　　那人远远看见她，将脚步放轻了下来。

　　“我和我哥又吵架了，爸爸和妈妈出差还没回来，阮祈和Grey出去旅游了，Fern还在美国，至于子白，我们好像真的无法在一起。”
　　初瑜用手摸着墓碑，“所以，所以我就想到了你，我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应该，但是当我和我哥吵架的时候，我真的想到了你，只是，我不敢来，我害怕。”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她自己清楚，在顾子夜出事的那天晚上，她约了一家公司去面试，那天却因为路上堵车，她到的时候，那栋大厦正发生火灾，虽然消防人员及时赶到，但还有人受了重伤。
　　顾子夜也恰好是在那前后出的事情。
　　“叶大哥说子白是凶手，是他害死了你，可我知道，肯定不是他，如果一定有一个凶手，一定是我，是我一直让你担心，是我不好……”
　　她哭的伤心，连那人走近都没能察觉。

　　“子夜哥，对不起，是我一直太自私了。”不是不懂他的感情，更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他对自己太好，好到想拥有，就是一辈子。
　　因为顾子白，她对爱情敬畏，可退一步的亲情，却因为顾子夜，却灯火阑珊。
　　一厢情愿的将顾子夜对她的感情归之为亲情，不去理会他的感受，又怎么能不是自私？
　　顾子夜对她的好，恐怕她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可……他活着的时候，她都还不清，现在他不在了，这份深情，她还能怎么还？
　　想到这里，她心里更是梗的难受，滚烫的眼泪不住的滑落。
　　“子夜哥，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美国，她自然是不能回去了，可如果留在国内，她应该怎么办？

　　“你说，我和子白之间，是真的不能在一起了吗？”
　　初瑜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是之前，我真的不敢奢求什么，可是这次我回来，他虽然对我态度也很冷淡，可是，真的是不一样了。我生病的时候，他会守着我整整一夜，我不高兴的时候，他会追上来陪我游船，看到我和Grey回来，他会失态，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先保护我……甚至，昨天，他明明可以还击的，可他为了不让我担心，宁愿自己受伤。”
　　又一阵风起，地上的马蹄莲花瓣被吹的乱颤，初瑜捡起来花，把它放在避风的地方，“我现在，是很确定我爱他。”
　　可这漫漫情路，比她想的远要复杂。
　　“子夜哥，我知道你对我最好，我也最相信你，你可以告诉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吗？”

　　仿佛像是应了她的话似的，风渐渐平息了下来，天空密密的下起了细雨。
　　虽然不大，但是这样的季节，雨丝顺着衣领钻入脖子，是一片沁凉。
　　“连你都赶我走吗？”
　　沈初瑜望着那块墓碑，目光里满是凄凉哀伤。
　　可石头毕竟是石头，给不了任何她想要的答案。
　　初瑜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凑上前，轻轻的扶在了墓碑上，“我知道，你不是不想理我，是你太累了，不想说话了，对不对？”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石碑上，初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关系，你先睡一会儿，等下辈子，我再来找你，去守护你。”

　　夹着冬雨的风，还是太冷了一些。
　　初瑜转过身，正要回去，视线却忽然落在不远处的那双黑色的男士皮鞋上，目光再往上，她惊得连连退后了几步。
　　这是，顾子夜给她的答案吗？
　　不远处的顾子白，像是陡然回过神来，往前走了几步，将另外一束马蹄莲放到了顾子夜的墓碑前。

　　初瑜微微侧过眼看了他一眼。
　　心中微微一颤，她蓦地的背过身，朝下山的方向走了去。
　　他和她，即便前途会再相逢，但他们要走的路，已经不同了。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顾子白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初瑜正想张口，却又死死的咬住了唇。
　　她的步伐又快了些。
　　身后，男人的脚步声跟着响起，但速度却要比她慢的多，“这地上滑，别走那么快。”

　　青石台阶沾了雨，确有几分滑。
　　初瑜走的并不稳当，绊绊磕磕的下到山腰边上，身后的脚步声却忽然消失了，她连忙回头。
　　身后，顾子白已经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的腿上本就有伤，下阶梯不免要吃力些，他先右腿放下去，而后再放下另一条腿，如此反复……一步步，他像是一个才开始学步的孩子，想要努力追上大人的脚步。
　　初瑜咬住了唇，拼命的忍着，眼泪却还是落了下来。
　　转身，她更快的下了石阶。

　　墓地出口的周围，种了一大片的树，郁郁葱葱。
　　初瑜越过那片树林，朝马路边上走去。
　　这段路鲜少有人路过，车子就更少，想要回去，她还得走去前面坐公交。

　　初瑜刚刚走两步，忽然听到树林里传来一阵哗哗的声响，再细细听，却能依稀听到一阵痛呼声，她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见到有一大团黑漆漆的东西从树林深处滚了出来，一直滚到马路边上的水沟边缘，才停了下来。
　　她从没见过这么狼狈不堪的顾子白。
　　他的头上，身上，都沾满了许多碎树叶子，大衣的衣角上有几处泥渍，手背和脸上有几道树木的划痕。
　　初瑜的心里像是被打翻了无味瓶。

　　可饶是如此，顾子白却并没有在意，连忙用手撑在地上，趔趔趄趄地走到了她面前来，“我都听到了。”
　　初瑜没有出声，只拿目光紧紧盯着他。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走，让你难过伤心，那天你从酒店走了之后，我就后悔了，我想去追你回来的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沙哑，显然他心里也不好过。
　　初瑜张开唇，猛吸了一口凉气，刚要张口，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她咬了唇，“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一直不相信我们之间没有缘分……”
　　眼泪越落越凶，她猛的抬头看向天空，直到眼泪都从眼角滑下，她才重新看向顾子白，“顾子白，我向你保证，我这次走了，就真的不会回来了！”
　　这颗心，已经被面前的这个人伤的太重。
　　说罢，她移了脚尖的方向，正要向前走离开时，却迈不动步。

　　沾满泥土气息的怀抱，却带着某种久别的温暖。
　　他喘着粗气，热气吹到她的耳边，“不要走，留下来。”
　　应该是跑下来太累，他说话的时候，气息有些不匀，可那声音离耳朵太近，近得她每一个字都听得万分清楚。

　　初瑜并没有沉浸在这样暧昧的氛围太久。
　　过了那一瞬，她垂落的双手，轻轻的推向了顾子白。
　　“你爱我吗？”
　　初瑜转过来，目光移向他的脸，他的双眼。
　　明明是完全一样音容笑貌，可身体里却全然截然不同的情感，一个如冬日暖阳，另一个却……
　　一幕幕的曾经过往从眼前划过，初瑜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眼神，任何一个表情。
　　可足足过了半分多钟，他的眼里始终无甚波澜。
　　“既然不爱，你又凭什么留我？”
　　初瑜屈起手臂，将他牢牢箍着自己的双手一点点剥落，往后退了半步，她勾唇浅笑，“请你放手。”

　　她退后了整整一步，顾子白被她掰开的手，却还垂在半空。
　　她再往后退了一步，这才转过身去，抬头看向了天空，两行眼泪顺着眼角纵情的滑了下来。
　　她想哭，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又一步，两步，三步……
　　身后却一直很安静，连带风雨都寂静了下来。

　　初瑜正要走第四步的时候，脚尖正要停下来的时候，右胳膊忽然被人紧紧握住，身体因为胳膊上的力量骤然转了九十度，她回过神来，顾子白却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依旧是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眼神。
　　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陌生的。
　　顾子白一双手，将她的胳膊捏的生疼，“爱，怎么不爱，可你告诉我，我还有这个资格吗？”
　　初瑜被他这一句话，震的心窝莫名的发疼。
　　“当年，你前脚出国，有人后脚就跟上，你整整八年多没回来，却因为他出事，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回来了。沈初瑜，你的心意真的从来没变过吗？”
　　初瑜心里一块大石落地，空空落落的，“所以，你觉得我已经爱上子夜哥，你是故意推开我？”
　　顾子白微微红了眼，“小瑜，不论你在心里将他看作如何，不论是曾经和现在，我都不能和他争什么……如果我真的想要你走，又何必避开所有人带你出去，我只想留一段我们两个人的时光，哪怕你这辈子不原谅我，再不回来，我至少……还有回忆。”

　　眼前的顾子白，和记忆里有几分不同，但是初瑜知道，他没有说谎。
　　一点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对你自己这么残忍？”
　　一次次的推开，是他一次次的挣扎，也是她一次次的绝望。
　　初瑜揪住他的衣襟，忍不住失声痛哭了出来。
　　顾子白见她这样失控，眼里也是一片通红，他紧紧的将初瑜搂在话里， “对不起，小瑜，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不要再走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