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江湖笑》青铜杜鹃

50、指哪打哪（1）

　　这大厅中，多数的客人不涉江湖，自然不识武艺，看不出刚才瞬息间发生的事体。只看到刚还嚣张嚷嚷，自称为爷的人，眨眼就服软做了孙子，远近但凡瞧见的，都不免偷偷发笑。
　　只有这一圈中的另五个人没有笑的心情。
　　嫩竹茎细如牙签，纤软无力，莫说用来打穴，就是用来剔牙，也不够劲道。若非内功深厚，足可劈岩断石，是无法为其披上坚摧利甲，当做暗器发使，并将赤鬼一击而跪的。
　　顾屏水和龙怀曼互视一眼，心里都想，这等的功夫，江湖上可不泛见，这人必有来头。
　　那边的黑面鬼、青面鬼，当然也瞧了个清楚，脸上虽然戴着恶煞，但心里忍不住一下微颤，原来这游园客中，还藏了武功好手，却不知为何要与他们作对？胸内不禁冲起两簇恶火。
　　只有扮着兔子的白玉堂无惊无仇，望着那人唇边的浓笑，暗暗念了句：展昭。
　　六天之前，这人还是道貌凛然的官猫，今天却扮作黑不溜秋一只乌鸦，倒是与那群凶兽两样类状，但谁不知乌鸦狡猾，贱名昭著，算不得什么好鸟。若他与坏鸟同心同气，仍如上回一般，要阻自己剿恶，那么定叫乌鸡变秃皮，绝对不给他客气果吃！
　　正想着，赤鬼一记后翻，从地上跃起，指着展昭大骂：“他娘的！哪来的杂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爷要亲他的嘴，又不是啃你媳妇的嘴！怎么的，你是他相好不成？”
　　此言一出，四下一阵窃笑。白玉堂虽不是皮薄的大姑娘，但被比作了猫媳妇，也不由的气羞。本来，展昭被封御猫，已踩了五鼠的尾巴，他还没来得及讨伐问罪呢，这儿先将他与猫结了个对，可不恼死人么！
　　手掌一翻，刚想给他喂粒石子，就听展昭道：“月中蹲玉兔，日中藏金乌，你可知道什么意思？”
　　赤鬼一愣，脑子转不过弯。还是龙怀曼在后边扬了扬手，喊道：“嘿，让我来猜一猜。”
　　他指指展昭，“你是金乌。”
　　再指指白玉堂，“他是玉兔。”
　　“金乌和玉兔一块儿现身，咱便打个‘日月合璧’好了。”
　　“哈哈哈，这位兄弟猜的好！”
　　展昭朗朗一笑，“日月同辉，同气连根。鬼老爷，可不是我要与你对着干，实在是这兔大仙所思，便是我所想，我这手脚，听的都是他的使唤呢！”
　　一人有一人的思想，若然不是遭了惑术，谁能掌控别个的行举？这人满嘴胡言，将他们当孩童糊弄，黑脸鬼听的火气直冒，炸着喉咙道：“臭小子，爷们可不是傻子，会由你诌骗！你俩就是一伙，一个也别想逃过！”
　　“三弟说的不错！”
　　青面鬼接口道：“本来，我不想在此招染是非。但你出手在先，乱语在后，全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如此，不敬阁下一碗颜色，便对不住你这份青睐了。”
　　“二弟，你还等什么，叫他尝尝咱兄弟的厉害！”
　　“有理有理。”展昭道，“马上让你兄弟试来，看看是不是兔大仙想我打哪，我就打哪。”
　　白玉堂听他说了一通，面具下的眉头，早皱的紧紧。心道，这猫子胡说八道什么，少爷我现在最想抽那红脸鬼的嘴皮，你真能知道了？
　　这时候，就听铛啷一响，赤鬼拔出腰边佩刀，高举在头。他一脚吊提，一掌前推，做了个金鸡托天之势，说道：“瞧爷爷这一刀，捋你个毛飞发舞！”
　　接着大喝一声，以虎跃之姿腾出，银刀也如利爪亮锋，凶光冽冽撕破空气，向着展昭当头劈去。
　　那通身漆黑的人，立时化为一只黑鸟，乌影飘飘逆刀势而飞。霎尔肩膀擦着刀锋轻轻滑过，霎尔腰背柔韧一折蹭着刃口钻出。每每险象环生，又次次绝处逢生，似乎被刀紧紧追咬，又更像在逗玩戏耍。
　　突然，银刀连出几式，刀路虎虎生风，展昭的衣角也被卷的乱飞。眼见黑影被光闪罩住，已经没有去路，哪知刀网朝内逼缩之时，却拢了一个空。
　　赤鬼一怔，眼珠往上移去，那乌鸦黑鸟已飞到了自己刀背之上。不过才刚刚看清，那人就一脚踏下。
　　刀上站了个人，却丝毫没有多加重量，仿佛停着的只是一根毛羽。他忙运劲转动刀柄，意图斜切去砍那人脚踝。然而，手也好，刀也好，好像被锁住了脉路，居然全难以动弹。
　　而这时，展昭脚尖夹住刀身，身体一个飞旋。赤鬼只觉一记罡力从刀柄处传来，人便被重重的甩出。
　　当啷！刀落在地上，展昭站回原地，从口中取下那根竹枝，笑呵呵道：“这下轮到我了。”
　　他没有带湛卢，便以枝做剑，向前递出。枝条柔软，整好配合他的柔情之剑，这一招“众毛飞骨”，剑速快，剑式繁，虽招招短碎，但群击之下却厉可推山。唯见，青风簇簇，绿影重重。顷刻，已封裹住赤鬼周身。
　　后者刚刚立稳，人还在忡愣，身体却如被茧丝包覆，早没了挣脱的间隙。就闻听咻咻的轻响，展昭手腕一送一抖，几枚竹叶脱茎射出，这携着内力的叶子，如刀片锋利，叮叮叮全打在他的脸谱。
　　“唔啊！！”赤鬼痛叫一声，捂住自己的嘴巴。
　　鲜血从掌缝间流出，不断滴在地上。待他慢慢拿开手，众人瞧见原来他嘴皮上，也扎了几枚竹叶，深深陷在肉里。
　　他痛的龇牙咧嘴，白玉堂也惊的微微启了唇，旋即展颜大笑，抚掌说道：“好，好呀！妙极！哈哈哈哈！”
　　眼睛不时的看向展昭。心说，居然被他中了靶，真的如我所想，这也忒是巧合，他怎能猜到我的心思？直觉得不可思议，又吊起了几分兴趣。故意想，你若真有这本事，掀他脸盖子给我看看。
　　其时，赤鬼已拔掉叶子，开合着血口说：“你……你有种，别……别要逃，大哥快借我刀子，我卸下他膀子做我孙子！”
　　“什么？要做我孙子？”
　　展昭笑道：“好的呀，让我来认认乖孙的俏模样！”
　　话了，还未待青面大哥反应，他人已飞出。这速度又疾又狠，堪比霹雳雷电，赤鬼连他身形也没看清，便听耳边啪一响，接着咯啦啦一串，他的鬼面具已裂成碎片，哒哒掉在脚边。
　　周围的人都望向碎片，再看向他的脸，只有白玉堂的眼睛，死死盯住展昭，心中诧愕难当。如果，刚才只是巧合，那么这一次呢？依然是巧合吗？
　　心中正神思乱蹿，展昭蓦地开口，道：“果然是你。”
　　白玉堂一凛，神魂归位，转目去看赤鬼男，瞧清后腾的一愣，也说了句：“果然是你。”
　　方才，这人与展昭交手时，他看出此人招式路数，与那“魑魅三刀”之一酷似，现在他露出真貌，则坐实了自己猜想，正是那“赤面鬼”柯巧。
　　于是咧嘴一笑，与展昭道：“诶乌鸦头，这是冤家路窄啊。”
　　讲着敲敲自己门牙，又说：“柯大侠，你的牙可长出来了吗？”
　　别的人离的远看的不清，但龙顾两人较近，瞧的分明。柯巧含血的口中，一颗门牙确实只有一半。那缺了的半颗，就丢在当年连华堂的婚礼上。
　　那时，他们以为仇家是管天昌。后来才知，那天的“管天昌”并非管天昌。至于是谁？知道这秘密的，天下唯有两个人而已。
　　那两人彼此看了一眼，都暗叹世间缘分的玄妙。白玉堂想，嗯，猫知我知。可又一念转，回忆起刚才的怪事，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怪异，把脸一扭不看他了。
　　展昭与他对着眼，正遥思当年之事，见对方猛的转开了头，似乎很有些不悦，胸中登时一下失落，也偏回了脸。
　　这时候，那青面鬼和黑面鬼，一起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