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姬媱

4、第四章

　　那被晾了许久的昆仑山神却激动起来，他刚修成树精时，便听祖辈们讲起过这位尊者平定仙魔之战的传说。

　　昆仑山地处神魔交界处，山脉绵延万里，自父神创世便立于此处。昆仑山体中，有玄冰化成的泉水流动。那冰泉从万丈深的地底汩汩而出，倒流至山巅的寒池，使得整座山脉寒冷无比，冰封千里。昆仑山也因这寒冷的气候，少有生灵出没，荒无人烟。
　　十万年前仙魔之战时，冰泉中陡生魔气，那魔气炙热邪狂，如烈焰般在六界中卷起一阵动荡，引得饕餮、穷奇、混沌、梼杌四凶兽相继出世，掠食残杀。这场持续了百年的战争，吞没了人界仙界无数的生命，而魔族妖族却因冰泉里的魔气得以重生，势力日增，荼毒众生。
　　然而，无人敢入昆仑里的冰泉去寻魔气的源头，那魔气周围炙热无比，苍白的火焰蔓延整座昆仑山脉，烧灼尽万物的魂魄，无论魔族还是仙族，魂魄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再无生机。

　　当年，寒穹携九华剑，入昆仑，斩炎魔；如今，昆仑山神还记得祖辈的话语和崇敬的神情，说是那日尊者一袭白衣，降临昆仑的刹那，便将那炙热的魔焰镇压下去。空中蓦地飘起漫天大雪，尊者一头银发在雪中扬起，气度华贵出尘。尊者至昆仑后的第四日，那魔气便消失了，仙魔之战也平息下来。
　　而今，父辈的话仍在脑海里回响，这十万年间，昆仑山神盼著能有幸见一见尊者神迹，可惜自己只是个小仙。如今，昆仑山上得来的锦鲤竟要被赠与尊者，这怎能不让他激动？
　　昆仑山神忙开口道:“启禀尊者，这锦鲤是从昆仑巅的寒池里偶得的。今日它能得了尊者青
　　眼，定是与尊者有缘，望尊者能收下。”
　　寒穹默了半晌，重复道：“昆仑？”
　　“是是是......”昆仑山神搓了搓手，忙答道，他急切地盯著寒穹银白的衣角，希望寒穹
　　金口一开便应了这事。但他实是不敢直视寒穹的眼睛，生怕会引来寒穹不悦。
　　“……嗯。” 寒穹又默了片刻，似在思索什么，后便微微颔首，就当应了下来。
　　“当真？！”昆仑山神心中狂喜，眼睛瞪大。
　　“嘶……”寒穹的回答让竖耳偷听的众仙皆惊掉了下巴。虽说这条锦鲤身带佛气，是个不可多得的灵物，但尊者素来不喜身边有甚么活物，这次怎会轻易应下？

　　许多仙家都知一事，百年前瑶池宴上，牡丹宫的宫主望卿有幸得见寒穹一面，为寒穹淡漠尊
　　贵的气质倾倒，芳心暗许于他。后来，望卿执意要将一株九凰金牡丹赠与寒穹。那九凰金牡丹九百年一开花，开花时花身仙气缭绕，令百花失色，凤凰啼鸣，因此得名九凰金牡丹。而这般珍贵的花，寒穹并未收下，甚至连寒极殿的大门,都未让望卿踏入，实实在在揉碎了一颗芳心。
　　而今，寒穹竟不假思索地收了尾锦鲤，实是让人难以置信。
　　天帝也觉得不可置信，只觉自己的提议被接受，颇有受宠若惊之感。
　　随后，寒穹便携著锦鲤离开三重天，给当日在殿内的众仙留下了颇多谈资。

　　七重天以上便是神界，众神族皆在八重天内建造宫殿，而寒穹身份尊贵，一人便占了整整一个七重天。
　　寒极殿遥遥耸立在七重天上，因著寒穹性情冷僻，偌大的寒极殿内并无侍者，只有寒穹一人。
　　自寒穹承了父神阴寒的命魂，他便由内而外都透出极寒的气息，而七重天恰恰随主人的心意
　　而动，千万年里便也如严冬一般，处处是皑皑白雪与未融的冰棱，将那宏伟华丽的大殿衬得庄严
　　肃穆。
　　寒极殿前，有一方很大的池子，那池面自也泛淡淡寒气。寒穹将盛放锦鲤的冰盆置于一
　　边，将那不住摆尾的锦鲤置于池中。那锦鲤在池里甚讨喜地摆了摆赤金的鱼身，额上血红的印记
　　随那摇晃的脑袋一起晃动。
　　这寒池在低温下终年不冻，池里的水早已比冰更寒，一般的生灵根本无法在其中生存，而这
　　锦鲤不知是否是因佛气的缘故，竟也不畏严寒，乖乖地呆在水下游曳摆尾。待寒穹蓦地想起这
　　事，俯身去看锦鲤时，竟发现它无事，心下也不住讶异。
　　寒穹面无表情地用手拨了拨锦鲤的鱼尾，他甚少做如此孩气的动作，只因锦鲤看起来可
　　爱罢了，这锦鲤甚有福气，竟得了这冷冰冰的上神的触碰。锦鲤倒是从善如流地张大嘴巴，吻了
　　吻寒穹冰凉修长的手指，又用那金鳞不住蹭寒穹的皮肤，与寒穹十分亲昵。
　　“……”寒穹挑挑眉，拿指尖去触锦鲤的额头。然而寒穹修为颇高，触到锦鲤的一刻，他便见到了锦鲤背上镌刻的梵文。寒穹不禁皱眉，仔细去看那梵文，那梵文似是西天金佛陀所创,受了这封印的生物，似乎无法化形。
　　锦鲤背上的梵文隐约可见，刻得甚深。寒穹注视了锦鲤一会，便屈指抹掉了锦鲤背上的刻印。
　　顿时，锦鲤周身金光大盛，佛气瞬间浓郁弥漫。寒穹等了片刻，见那金光逐渐收敛，锦鲤
　　摇着尾巴无甚变化，便起身离了寒池，神迹遁入七重天的北海修养神息去了。
　　寒穹走后，寒池里的锦鲤似是有些不安，它轻轻在池里游了一圈，便沉进池底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