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有鱼》八度二夕

2、梦偏冷

　　我读过许多文人墨客笔下的S市，文章里千篇一律，描绘的都是S市繁华境千的浩瀚。
　　可是当我真的来到了S市，我才发现笔下的S市远远不及真实的S市带给我的震撼，这座城市像是一盏不曾停歇的灯，日夜灯光璀璨，街上的人永远有自己忙碌的事，忙着走路，忙着看报，忙着思考，就好像整条街都是一条高速运行的皮带，循环下去没有终点，连这条街上的空气都好像随时会使人窒息。
　　“那是因为这条街在上海最繁华的商业区。”叶季然是这样对我解释的，我听完顿悟地笑笑，向往地望着立交桥下的风景。
　　万里灯火，一路绵延没有尽头，这座城市真是把繁华描绘到了极致。
　　“你是为了什么来到上海啊？”叶季然眼里流淌着一条蜿蜒的星河，似水的星光倾洒而出。
　　“为了理想。”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叶季然没有答话，在嘴角扬起一个轻轻的微笑，目光温柔。
　　“你呢？从跟你做室友那么久我都还不了解你呢？”我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的确这个我来上海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室友，我除了知道她的名字之外的基本信息竟一无所知，连见面的机会到现在三个月都屈指可数，大概这全都归结于她那非人类作息时间的工作吧。
　　叶季然张了张嘴，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唇形，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忘了。”
　　“忘了”这个词在我的心上重重一击，我忧伤地望着她，心里暗自怀疑起自己，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忘了，这里说到底是一座太过繁华喧嚣的城市，哪怕是心无寡欲的神仙在这里生活久了，也难免会迷失自己吧。
　　叶季然像是听见了我心底的声音，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和我不一样，我没你那么幸运。”
　　“幸运？”我疑惑不解。
　　“你一来这里没有住进地下室，反倒是遇见我这么好的房东，收你那么便宜的租金，不就是幸运吗？”叶季然嗓音里略带着低沉的沙哑，可是依旧很好听。
　　我白了她一眼，握紧了栏杆，郁闷地出声：“你能成为我的房东，不都是因为你想有个人帮你做家务，而且我今天还被解雇了，哪里幸运了啊。”
　　说到解雇，我就心塞，还以为自己只要一直勤勤恳恳默默无闻地在那家公司工作，再怎么样也是不会被人针对的，偏偏我的那个组长就好像伏地魔一样凡事都与我作对，我越忍她气焰越盛，最后我一个没忍住就被解雇了，真是对这个欺生的世界绝望了。
　　我望着这满世界的霓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想喝酒吗？”叶季然的脸上被灯光映下侧影，耳坠上的钻反射出刺眼的光。
　　我心里纠结了一下，爽快地答道：“好啊。”
　　我以为叶季然会带我去那种重金属的酒吧，又或者是一家平凡的小酒馆，所以当她把我带到一家高档餐厅前的时候，我局促地打量着我和她的这一身行装。
　　想想我今天也是抽风了，突然想要出来跑步，正好这个神秘的室友难得今晚没工作，就干脆随便增进感情，拉着她出来一起跑步。
　　所以，我和她现在都穿着一身运动衣。
　　“你是认真的吗？”我不得不怀疑她是在开玩笑。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叶季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拉住了我的手，就把我往里面拖了。
　　好在她选了一个比较隐蔽不显眼的位置，我才淡定下来，可一打开菜单我又不淡定了。
　　我用菜单挡着自己，小心地偷瞄着叶季然，叶季然眉眼低敛，居然对这个天价的菜单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
　　“叶小姐，还是照着您的习惯来吗？”服务员轻声问道。
　　“恩。”叶季然放下菜单，熟稔地轻应出声。
　　服务员又侧过脸看着我，笑脸盈盈地问道：“那这位小姐呢？”
　　“一样、一样的。”我有些紧张地答道。
　　“好的，请两位稍等。”服务员收好菜单，脸上依旧笑盈盈的。
　　待服务员走后，我赶紧问她：“什么习惯啊？”
　　叶季然歪了歪头，观察着桌上花瓶里的玫瑰花，眼里闪过一抹探究的神色，“一份鹅肝一瓶酒。”
　　“一份鹅肝一瓶酒？我看那个菜单上的价钱那么贵，我出门可没带卡的啊！”我欲哭无泪地说着，今天要是一次性了结了我存下来的工资，天知道我的下一份工作在哪儿啊。
　　“冷静点，我请客。”叶季然的眼眸像是一汪平静的湖，没有一丝波澜迭起，我想我应该知道这个室友的性格了，那就是临危不乱。
　　“只是，亲爱的，我们干嘛要上这样高档的地方喝酒啊，随便找一家小酒馆就行了啊。”我觉得我一定是疯了，一定是那家破公司辞退我让我的大脑出现运转失常了，我怎么就跟着她胡来了呢。
　　“你知道玫瑰最美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叶季然完全无视我的话，问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从她坐下桌来，就一直观赏着桌上的这株红玫瑰，这株玫瑰开得正好，瓣瓣花开恣意舒展开来，极尽艳丽，就像是一件高贵的艺术品。
　　我苦恼地撑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难道这不是它最好的时候吗？”
　　叶季然轻笑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望着红玫瑰，幽幽地开口：“我却觉得是玫瑰还是花苞的时候，因为我们会对它以后绽放的样子有所期待，它载满我们向往的样子真的好美。”
　　我只觉得脑子里突然断线了一下，这句话真的好深奥，完全已经不在我的理解能力范围内了。
　　我只好沉默着，继续打量着这朵饱含深意的玫瑰花，等着服务员端上了鹅肝和开了酒，叶季然动作优雅地拿起了杯子，酒红色的液体在杯里淌着光，她轻轻摇晃，液体就像是一串串发着光的珠子在杯里来回翻搅。
　　“孟少，您来了。”穿着像是经理模样的人朝门口迎了出去，那样子就好像我公司的经理见到领导视察一样。
　　“恩，这是魏少。”进来的人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含笑。
　　“魏少好，两位贵客，请跟我来。”经理眼里放着光，做着手势朝楼上走着。
　　来客像是披星戴月而来，面容皆是丰郎俊逸，走在前面的人穿着一身休闲系的忖衣搭深色的长裤，修长细瘦的身形穿出一身飘逸凌人的风采。
　　后面那人让我心里大赞一声，这人是上帝根据我心里的爱人造出来的吗？我最爱的米兰系西装，最爱的宝石蓝钻型的袖扣，还有那个半温莎结，再加上这高大伟岸的身材简直是哪儿都完美了，他微微颔首，眉眼形成一个好看的弧，薄薄的嘴唇轻抿着。
　　“哇。”我发自内心地说出了一个叹声词。
　　“季然，你看看你身后，两个美男子诶，啧啧。”我缓缓地收回视线望着她，却见叶季然拿着酒杯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白得像一张白纸一般。
　　我发觉了她的不对劲，赶紧问道：“你怎么了？酒里有毒吗？”
　　叶季然慌乱地眨眨眼，脸上露出一个涩涩的笑容，“没怎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我思忖了一下，呆呆地问道：“你不会是没带钱吧。”心下一片惶恐。
　　叶季然被我这一说逗笑了，“不会的。”
　　我安下心来，环顾四周想找找刚刚的两人给叶季然看看，可是早已经没有了人影。
　　后来很久，我才明白一见钟情真的比日久生情来得凶猛，来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