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恐游]Just a Game》鼠小贼

79、Hash Beat Setp2

　　在两人交谈之际，房子的正门打开了。一位须皆白的圆脸老人从屋中走出。他的鼻上夹着一副圆形眼镜，穿着整洁的灰黑色背心与白色衬衣，戴着可爱的黑色领结，此外他还长着一张面善的脸，但这个时刻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或许他就是执事管家一类的人物，因为在老人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的高个子的男性仆从。
　　老人走到车旁，主动帮助连湘打开了车门，男仆则乖巧地一路小跑帮忙提起了行李。
　　“谢谢你。”连湘跨出汽车，对帮她打开车门的老先生露出感激的笑容。
　　“不用客气，”老人对她深深地弯下腰，“这是我应该做的……夫人。”她注意到老人在停顿许久之后，才勉强地将“夫人”一词说出口。
　　看来，想要让这个家的成员接纳她，不见得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连湘在心中敲起警钟，面上的笑意却未褪去半分。
　　“嗨，菲利奥，我们回来了。身体怎么样，这两天老毛病没发作吧？”
　　“谢谢您的关心，老爷。托您的福，这里一切都好。看到您能平安地回来真是令人感到非常高兴。”
　　看到凡瑟姆热情地跟老管家打完招呼，连湘找准时机，用活泼的步伐一路小跑到他的身边，双手则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将脸凑到他的耳朵旁，“亲爱的，你不和我介绍一下吗？”声音甜美，笑容动人。按照以前她看过的狗血电视剧的剧情，那些向自己新婚丈夫撒娇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恐怕就是这副模样的了吧？
　　虽然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连湘认为自己的皮肤上恐怕早浮起一层鸡皮疙瘩。和异性的过于亲密的接触让从没有过恋爱体会的连湘感到很别扭，可偏偏木已成舟，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演。反正她早就偷偷在凡瑟姆身上下了咒，真要出什么事她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同时连湘觉察到被她抱着的手臂一时有些僵硬，不过有经验的男人很快顺从地揽住她的肩膀，领着她走到老人面前。“看我，差点就忘了……这是菲利奥，我们忠诚的老管家。”
　　“您好，菲利奥先生！”连湘松开手，以优雅的动作对老人行了个合适的礼，“以后我会在这儿生活，还要多多麻烦您了。”
　　“夫人，那是我的职责，您这么说真是太折煞我了。”菲利奥再次躬下腰，此时他说话时的表情明显自然了许多，嘴角也有了细微的弧度，然后他主动接过了连湘提在手中的小手袋。“我也衷心地希望您能够喜欢这儿。”
　　语毕，他转向凡瑟姆，“老爷，米涅卢提瓦太太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二位了。”他伸出手，做出恭请的动作。
　　“那真是太好了。”凡瑟姆笑着说,接着连湘就觉察到搂在她肩膀上的手一紧，“来吧，好好看看这里，我相信你会喜欢的……”
　　连湘总觉得凡瑟姆的话意味深长。因为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她在揽着凡瑟姆的手臂走进房子之前，还特意警惕地查看了一番房子的情况。可让连湘感觉到不解的是，房子及四周的环境都干干净净的，并没有看到一丝所谓“恶灵”残留的怨气。
　　这可真是奇怪，连“灵”的痕迹都没有，那又何来“纠缠”一说呢？
　　连湘难免狐疑地瞥了眼凡瑟姆。莫非这个男人骗了她？若是欺骗，那之前这位绅士先生表现出的演技未免太高明了些。包括他萦绕在他身边的那股让人感到很不舒服的气息，同样非常可疑。所以还是先按捺下来，观察一阵再说。
　　然而在一分钟后连湘就知道了答案。
　　她走进宽敞华丽的大厅，还没来得及观察房间内的装饰，就被整齐排列在客厅中的一队队人影吸引住了视线。看他们的服饰打扮，很明显就是这个家中的佣人。
　　所谓贵族的生活她从前只在小说和电视剧中看过，亲眼见到这番阵仗不免唏嘘感叹一番。再加上现在那些男仆女仆们的目光——前排的人都恭顺地垂着眼，但大部分站在后排的人都大着胆子偷偷地在打量她——都聚焦在她身上，难免让她有些紧张。
　　连湘吞了口唾沫。“你可没告诉我你家里有这么多人。”她低声对凡瑟姆道。
　　被她挽着手的男人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揶揄的光。他好像放松了些，是她看错了吗？
　　两人走到那堆仆人前方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一个高个子女人走出了队列。她很高，人很消瘦，能看出她惨白的皮肤几乎是紧贴着颊骨，将脸勾勒出一个尖刻的形状。她穿着和其余女仆相似的服饰，但从她表现出的气度看来，绝不能将她与女仆们归为一类。
　　从第一印象开始，连湘就不喜欢她。另外，她还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人。
　　女仆停在两人面前，深陷在眼窝中的两只黑色的眼睛轻飘飘地从连湘身上掠过，定在凡瑟姆身上，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道连湘的存在，“欢迎回来，老爷。”即便在对自己家的主人问候的时候，她依然保持着一种不可理解的倨傲。
　　“你好，米涅卢提瓦。”凡瑟姆生硬地点点头，随后微微侧过头，对连湘道，“这位就是米涅卢提瓦太太。”
　　“哦！”连湘恍然地应了一声。她早已调整好了状态，主动地伸出手去，“很高兴见到你，米涅卢提瓦太太。”她很清楚，这女人可不会像菲利奥那样善意地对待她。
　　一只冰冷僵硬的手抓住了她的，稍稍地握了握。“您好。”米涅卢提瓦太太说，“希望您一切顺利。”
　　凡瑟姆的解释又适时地响起，“米涅卢提瓦太太是这个家的女仆长。住在这个家中的人的衣食起居大多都是由她来负责的。”
　　女仆长……等等女仆长？！
　　连湘的手一时忘了从米涅卢提瓦太太的手中抽回。她无礼地上下把对方打量了一番。而对方则是表情漠然地任由她这么看着，只有在漆黑的眼珠深处，不易觉察地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就像是自己被一只扰人的苍蝇给缠上了，却不能伸手挥赶。
　　“怎么了？”凡瑟姆觉察到连湘的表情有异。
　　连湘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匆匆地在前方仆人排列的方阵中扫了一圈，很快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拥有粉色蜷曲长发——这么诡异的、不切实际的发色搭配着她漂亮的画着淡妆的脸蛋居然没有一丝违和感——难言失望神情的漂亮女仆，另一个则站在队列的另一侧——或许她觉得离粉发少女越远越好——是个正板着脸的，外表很男孩子气的女仆。
　　在发现这两个人之后，盘旋在心中的疑问终于尘埃落定。
　　听到“玛利亚”这个名字时她无动于衷，看到贵族老爷时她没认出来，看到女仆长本尊时她居然还是回想起相关的故事。反倒是这对冤家的出现，才让她恍然大悟。
　　这里是恐怖小游戏《Hash Beat Step》的世界。这个游戏其中一个的有名之处，就在于它改编自一本非常“有趣”的小说。关于一个从未露面的女人的故事。小说的中译标题是《蝴蝶梦》。
　　连湘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她松开抓着米涅卢提瓦太太的手指，面上立刻挂上了妥帖的礼貌笑容，“我没事。”她说。
　　她终于明白，凡瑟姆口中“被旧时冤魂缠绕”的真正意义。

　　连湘强忍着想要打哈欠的冲动听完了简短可仍旧枯燥的欢迎仪式。接着她就被这个城堡的主人带到了图书室。虽然名为图书室，但看起来更像是个供主人闲暇时休憩的场所。
　　壁炉中被点起熊熊的火焰，在这个雨后的下午恰到好处地驱散了弥漫在屋子中的湿气。两把看起来就十分舒适的扶手椅摆放在壁炉前，配套的茶几上摆好了精致的茶点。
　　连湘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过上这般奢侈的贵族生活。她没有客套，直接挑了一张扶手椅就坐了下来，“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她看了眼凡瑟姆。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后，对方面上轻松的神态立即消失地一干二净，“正好有些话我想问你。”
　　凡瑟姆坐在了另一副扶手椅上。他拿起桌子上温度适中的红茶，稍稍抿了一口，才低声道：“恩，你说吧。”
　　“首先，”连湘故意拉长调子，她瞥了眼紧闭的门，用玩笑般的口吻说，“你的仆从之中，没有喜欢听壁角的家伙吧？”
　　“这你不用担心。”凡瑟姆说。他疲累地靠着身后的软垫，双手的手肘都支在扶手上，十指相互交叉置于胸前，目光平和地落在连湘的脸上，“菲利奥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服侍我了，我可以相信他。”
　　“那么谁是你无法相信的人呢？”连湘敛起笑，顺着他的问题问了下去，“玛利亚吗？”
　　可是她只看到凡瑟姆的表情突然阴沉下来。
　　“玛利亚的‘亡灵’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她继续问。
　　凡瑟姆逃避般移开视线，出神地看着燃烧的火焰的中心，许久都没有给她答案。
　　就在连湘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凡瑟姆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她……”他无力地张了张口，好像想要寻找出一句话作为最为合适的开场白。然而连湘看到他的口型变换了数次，最后却，“该死的……你别再提这个名字了……”他躬下腰背，将脸埋入掌心之中。燃烧的火苗在墙壁上勾勒出一个蜷曲的身影，显得那般脆弱且无助。
　　所以，他不愿说。
　　连湘收起笑脸，她不打算打扰这位正在逃避现实的老爷，于是顾自从三层点心瓷盘的最上层拿起了一块三明治。
　　还记得在来时凡瑟姆对她曾说过：玛利亚，他过世的前妻好像依然就生活在这所房子里，因为这个家中，无处不存在着这位美艳动人的妻子的气息。
　　呵，可笑。谁会想到在原本的这个故事之中并没有一位真正的“亡灵”。
　　反正不管凡瑟姆是否愿意对她说实话都无关紧要。只要她记得剧情，她就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为何。可惜眼前的男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只是个被利用了的工具，还自暴自弃依旧陷在前妻带给他的阴影里。
　　连湘摇了摇头，咬下一口三明治。
　　她刚把半个三明治吞进肚子，图书室的门被敲响了。
　　不紧不慢的几声之后，冰冷的女声在门外响起：“老爷，我想……新夫人，是不是需要看看她的房间。”很简单的一句话她却说得很艰难，“新夫人”一词的口音更是怪异非常，仿佛是从牙缝儿中挤出来的。
　　米涅卢提瓦太太的打扰暂时地打断了凡瑟姆的沉思。他猛得从自己的扶手椅上跳了起来，“好的，”甚至没有来得及询问连湘的意见，就匆忙地做出了决定，“去看看吧……别忘了你来到这个家的目的。”后半句话低如耳语，只有他与连湘两人才能听清。
　　“也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连湘凑到凡瑟姆耳旁，用气音回道，“作为这个家临时的女主人，我是‘绝对自由’的。除此之外，我还需要拥有老爷您过分的‘宠爱’。”
　　语毕，她懒得再去观察凡瑟姆的反应，转身就去给米涅卢提瓦太太开了门：“米涅卢提瓦太太？我已经做好准备好好地参观这个大房子了！”丝毫不介意眼前老太太板着的脸，她的语气中满满都是来自乡下姑娘的天真与轻快。
　　米涅卢提瓦太太还是那种一成不变的口吻，“那好的，请跟我来。”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就像一座配色晦暗的雕像。
　　连湘和凡瑟姆挥了挥手，见凡瑟姆对她微笑点头，这才跟着米涅卢提瓦太太离开图书室。
　　这次米涅卢提瓦太太没有带她往中央大厅的方向去，而是往右侧一拐，直接上了楼梯。她按着自己的速度前进，根本不在乎连湘是否能够跟上她的步伐。
　　就和游戏中的描述一样，她的鞋跟落在地面，发出急促的脚步声。
　　连湘也不在意米涅卢提瓦对她的冷淡。趁着和不远处的古板老太太一道爬楼梯的功夫，她快速地回忆了一番这座洋馆的内部构造。
　　这幢洋馆总体呈“H”型，分为北馆与东馆两个部分，两个馆各三层楼高，由中央大厅衔接两馆于之间。目前连湘所处的位置就是在东馆一楼，而主人卧室则是在东馆的三楼。
　　“请往这边。”脚步声不知何时停住了。
　　连湘回过神，发现米涅卢提瓦太太站在不远处等着她。而自己则是站在楼梯口，出神地望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
　　“那边是北馆的方向。北馆的大部分区域都是佣人居住的地方。”
　　“哦。”连湘平淡的应了一声，目光仍然好奇地投向走廊的尽头。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我记得三楼是有个空中走廊的呢，是吧，米涅卢提瓦太太？”她将披散的长发拨到肩后，活泼地对女仆长说，“刚刚我在大厅就看到了。”
　　“是的……”米涅卢提瓦太太的嘴唇动了动，好像很不情愿地挤出了一个词，“夫人。”
　　“我可以去回廊看看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宅子内部可以建空中的走廊呢！”说完，她也不等米涅卢提瓦的反应，就擅自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在背对着米涅卢提瓦时，连湘敛起虚假的无知的笑容。她不在乎身后的老太太是否会在心底辱骂她是个没教养的村姑，或者是用最怨毒的词语诅咒她。反正，她只是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罢了。
　　连湘舒心地勾起嘴角，但眼底却寻不到一丝笑意。可惜她看不见自己此时的这幅模样，否则她或许会发现，现在她的笑容与某个她极为厌恶的家伙是那般的相似。
　　一段短暂的犹豫之后，节奏急促的脚步声又一次响起，跟在她身后。
　　“哇哦……真是太厉害了！”来到空中走廊，连湘兴奋地惊呼一声，立即趴到栏杆旁朝下望去，“从上面看，大厅真的好大啊！”
　　“是的。”她等了一阵子，才听到米涅卢提瓦太太平板无波的腔调。
　　即便是背对着，连湘依旧能感受到一股阴冷的目光，如利剑一般投射在她的脊背上。她假装浑然不知，开心地趴在栏杆上朝下望去。
　　从上方看，便能将一楼的景象尽收眼底。木质地板上铺着绵软的洋红色地毯，边角还有图案繁复的金色花纹。大厅中使用瓷器作为装饰，但数量及摆放位置都是那般地恰到好处，彰显富丽的同时又不会显得过于奢侈。就在她头顶上方悬挂着一盏漂亮的水晶灯，现在天光尚亮因此处于关闭的状态。让她不禁想象起当灯被打开时又会是怎样的一副流光溢彩的景象。
　　玛利亚……不知前任的玛利亚夫人会不会就站在她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在那时属于她的这一切。
　　连湘微微偏过头，视线投向连接在空中走廊的另一头的其中一扇门。
　　“米涅卢提瓦太太！”她恰时地回过头，余光却瞥到老妇人的手不动声色地缩回手，将其重新交叠在身前的这个小动作。
　　她刚想做什么呢？……这么快就等不及了吗？
　　“米涅卢提瓦太太，”连湘暗暗冷笑一声，面上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好奇地用手指指向一边的其中一扇门，“那扇门就是通往北馆的吗？”
　　“不……”连湘用余光瞥见老妇人的唇在颤抖，也不知她是因为极端的兴奋，或者是极端的愤怒。可惜她还明白自己的身份，她的身份现在还能要求她不能将这些情绪表露在连湘的面前，一丝都不能。
　　“那是这个宅邸中最漂亮的房间，是前任德奥特姆太太，”显然说出“前任”这个词，米涅卢提瓦太太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颤，“……玛利亚夫人的房间。”在提起逝去夫人的名字时，女仆长微微地扬起下颚，无论再怎么掩饰都无法遮盖她口吻中的骄傲成分。
　　语毕，她紧紧地抿住双唇，满心期盼着，殷切地期盼着，眼前这个蠢笨愚昧的小姑娘，露出混杂着恭敬、惶恐、嫉妒，又无奈、绝望、悲伤的表情。
　　“哦~”
　　可惜米涅卢提瓦的期望落空了。她听到宅邸新上位的女主人，这个年龄刚满二十的乡下丫头，只是应付般答应了一句。而后，女孩子像是失了兴趣似的转过身沿着来路返回。“还好还好，”裙摆随着她转圈的动作飘了起来，那丫头拍着心口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音量却又是她恰巧能够听清的程度，“本来我还觉得很不吉利呢，不用睡死人睡过的房间，这真是太好了。”
　　那句话轻飘飘的话就像一根尖锐纤长的钢钉，狠狠地扎进了米涅卢提瓦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