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狂父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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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湘跟在金发少年——他已用剩余的绷带缠绕住自己眼窝处的伤口，被所有骇人与恐怖彻底遮盖掩藏起来——的身后，从螺旋环绕的石阶蜿蜒而下。阿雅则跟在她的身旁，走在一个不远不近的，恰到好处的位置。
在两人看不见的时候，连湘不动声色地皱眉。从开始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和剧情中的表现一样，这个“家”在母亲对父亲的诅咒中沦为怪物肆意的巢穴，而突然出现在连湘面前的女主阿雅依旧执意去寻找被母亲的亡灵带走的父亲。连湘知道金发少年得到的委托是将阿雅安全地送离这所房子。现在阿雅好容易克服对外表的偏见，能够听进金发少年的请求。但是在这件事上，她却表现出一股出人意料的固执。金发少年劝慰无果，连湘又站在一旁一脸莫名，仿若置身事外似的看着两人之间的对峙，结果，就算金发少年再不情愿，他还是不得不暂时妥协，答应陪伴阿雅一起寻找到父亲后，再将她带离这里。
连湘知道金发少年内心的挣扎。他现在会变成现在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全拜阿雅那科学狂人般的父亲和自己这幅身体的原主所赐。阿雅的要求对他而言，根本就是强人所难。但还是因为他足够“善良”，或者阿雅精致漂亮的、如同洋娃娃一般的外貌的确能够引起人的同情与怜惜，因此，他们一行三人现在才会行进在前往地底实验室的路上。
只是此刻，她跟在金发少年身后，一路走下蜿蜒回转的螺旋形石阶，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她心中逐渐产生。连湘无意识地抬起手，抚上身侧古旧的，用砖石砌成的石墙，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怎么觉得，她好像曾经来过这里？
不是在游戏中见过类似的场景，感觉更像是亲自走过这段漫长的走廊似的。
只是根本没有时间容许连湘在自己混乱的记忆中纠结，走在最前方的金发少年忽然停住了脚步。连湘眼神一扫，大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她迟钝地发觉他们已经来到了在游戏中出现过的，类似教堂的房间。
这个场所的氛围远比她想象中更压抑一些，尽管地面上铺着被打扫地纤尘不染的暗红色地毯，木质长椅的扶手也被打磨得光滑可鉴，可她就是不喜欢这个地方——不如说，对于这所房屋的任何一个房间，她都无法报以好感。
连湘的记忆中并没有见过多雷维斯家族其他的佣人，但看这所洋房的豪华程度，下仆之类的人物无非是有的，并且数量还不会少，只是不知道能够进入这个秘密的地下室进行打扫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当然，或许她们已经变成了这个家庭的男主人、阿雅的父亲，被玛利亚尊为“教授”的那个人的藏品之一了。
除了他们的来路之外，在这个房间的一左一右各有一个出口。金发少年率先走上前检查那两扇门，可惜他们的运气很糟糕——或者应该说，他们是遇见了在RPG恐怖小游戏中很常见的一种情况——这两扇门都上着锁。
金发少年摆弄着右侧门上的黄铜锁，片刻之后他不得不承认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将门锁打开。确认这个事实后，他依旧背对着两人在原地站立了会儿。连湘清晰地听到他叹息的声音。然后，他转过头来，清俊的面容变得冷冷淡淡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我想我们还是遗漏了什么线索，所以我打算再回去看看。”他顿了顿，目光在落到阿雅身上时不由变得柔和了几分，“阿雅，你就和玛利亚小姐一同呆在这里吧。至少这个房间还是很安全的。”
他说话时的神情很淡定，但不知为何连湘还是感觉到他的不安与警惕。
必须得提及的是，他们在朝着地下前进的过程中有好几次遇见了些失败的试验品。它们从诅咒中获得不完全的生命力量，心智不健全让它们只保留了嗜血的欲望，这点和《生化危机》中出现的丧尸一模一样。好在金发少年的武力值挺高，这才让他们三人能够毫发无伤地走到这里。
见阿雅只是犹豫地看着他，金发少年温和地补充了一句，“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听到他的保证，阿雅怯怯地点了点头。
在离去之前，金发少年还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连湘一眼，却再没说些什么多余的叮嘱。他之所以会放心地让阿雅与她两个人单独呆在这里，是因为他明白，以“玛利亚”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家的大小姐的。
但在金发少年的身影消失后，连湘则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站在她身旁的小女孩。可惜他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只有十一岁的小姑娘，才是最有力的游戏最终BOSS的后备人选。现在与她二人单独相处，让身为穿越者的连湘的心情也很复杂。
“玛利亚，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在连湘发呆的时候，阿雅走到她的近旁，仰起头困惑地向她提了个问题。见连湘一脸迷茫地摇头之后，她不安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吞吐着问出了另一个问句，“……那么玛利亚，连爸爸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
这个问题让连湘极为汗颜。不管怎么说，玛利亚的另一个身份是她父亲的情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她依旧理直气壮地否认了这件事，反正搞外遇什么的也不是她做的。“你的父亲？”她换了一个表示疏离的敬词，“我和你的父亲之间，有什么重要的关系，让我应该记得他的吗？”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阿雅的任何回答。对方毕竟是个只有十一岁的小女孩，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种龌龊的隐秘情事直接坦然地说出口的。
连湘想了想，继续装作天真地补了一刀。“现在这所房子里有这么多怪物……我这么说希望你不要觉得难过，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好像就是和你的父亲有关吧？”
点到为止既可。不用说得再多。反正之前金发少年与她们寥寥几句交谈中也隐隐透出了这个意思。况且如果连湘的记忆没有出错，她记得阿雅在游戏刚刚开始的时候就从某个恶魔伪装成的推销员的口中得知这个事实了。
她面前的小姑娘因她的问题而垂下了头，粉嫩的双颊中透出淡淡一层的玫瑰色的红晕。
连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脸庞。哪怕阿雅还只是个孩子，对照她现在的模样还是能想象出她未来会更为美丽的容貌。长得漂亮这件事，总是能让人心生好感。若不是因为她是穿越者，且熟知剧情，恐怕也会被她这张脸表现出的天真模样所欺骗的吧。
就在这时，本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阿雅忽然抬起手抓住了连湘的裙边——她的手指抓住的，正好是衣裙上没有染上血迹，还算干净的部分。“玛利亚，趁现在这个机会，我们快逃吧！”她仰着脸，眼神坚决，白皙的肌肤在烛光的映照中剔透如同上好的一片瓷器。
“为、为什么？”连湘继续扮演着失忆后没有任何主见的无助的角色，“那个少年，他不是让我们在这里等他回来吗？”说着，下意识地瞥了眼来时方向的大门，无意中却见到那门的把手微微动了动。一开始连湘以为那不过是她的错觉，不过她很快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于是就放心大胆地继续演起戏来，“我们难道要丢下他，自己走掉吗？”
“恩！”阿雅用力点头，斩钉截铁地说，“因为我没有办法相信那个人！”她扯了扯被她抓紧的衣料，像是用这种类似撒娇的方式，就能够更方便地说服连湘似的。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湘知道阿雅已经将所有的错误都归结给了金发少年。金发少年在逐渐失去阿雅对他的信任，这对连湘而言并不是一件坏事。
“玛利亚，虽然我知道你已经不记得了，但是自从你来到我们家，我已经和你一起生活了三年的时间！你一定会相信我的，对不对？！”阿雅继续恳切地说道。有黯淡的烛火落在她宝石般的眼眸中，在瞳仁表面浮起一片浅浅的流光。
“呃、呃……”连湘僵硬地吐出几个不连贯的单音，“阿、阿雅大小姐，我、我是应该这么称呼你的，是吗？”
阿雅霎时兴奋起来，“玛利亚，玛利亚是你记得一点了不是吗？”
“我、我不知道……”连湘低下头，躲开了阿雅急迫的视线，“可是阿雅大小姐，你说要离开这里，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前面的两扇门都锁上了不是么？”
“这个，我有办法的！”阿雅自信满满地说着。
然后，连湘就看着在游戏中出现过的一个极为重要的道具，被漆成鲜红色的迷你型电锯，出现在阿雅的手中。近看才发现，无论是尺寸还是样式，都从某种角度上符合了一个小女孩的喜好，简直就像是……就像是为了眼前这个姑娘量身定做的一般。
“用这个开锁很方便呢！”她说着，熟练地按下了开关，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连湘僵着没动。藏在她心里的小人默默地做了个扶额的动作。
看着阿雅的现场“表演开锁”，她又一次地体会到了像素图和真人秀的差别。
被启动的电锯的刺刃摩擦着金属，两者相交发出刺耳的噪声，隐约似乎还能看见有星子似的火花四散溅开。但阿雅好像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她的面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和那些开心地用芭比娃娃玩过家家的小女孩别无二致。
或许只过了短短的十几秒的时间，但对连湘而言却仿佛十几个小时那般漫长。她沉默地注视着阿雅的背影，在脑中不断重复着告诫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孩子，阿雅•多雷维斯她是一个杀人狂和一个疯子的女儿。游戏结局也证实了在不久之后的未来，血缘的牵绊和影响会让她变成与她的父亲极为相似的疯狂份子。
被彻底破坏的铜锁落在了地毯上，发出一声闷闷的低响。
“看吧，这不就打开了吗？！”阿雅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她，好像在讨要一个表扬。
“这……”好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连湘给了自己几秒钟调整情绪，“你是怎么会用这个的？”她明明知道这个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这是我妈妈给我的啊。”阿雅笑着回答，“虽然爸爸不喜欢我玩这个，不过妈妈还是会趁着爸爸不知道的时候把它拿来让我玩的。因为妈妈很温柔，很爱我呢！”她自然而然地说出这些话，表情和炫耀着自己趁着父母睡觉时而偷溜进客厅偷看电视的小孩子如出一辙。
连湘知道自己不是个好演员。在听到阿雅坦然地说出这些信息量颇大的话后，她能够清楚地感到自己的胸腔中有什么古怪的情绪在翻滚奔腾，并且无法遏制，即将迸发出来。
好在，在这个时候她又一次听见阿雅说，“玛利亚，你这个时候的表情，和生气时候的爸爸真的很像呢……”这句话瞬间将连湘拉回现实，她再次对上阿雅的眼睛，突然发现其中多了许多阴沉的情绪。
这种时候她决不能暴露自己知道一些玛利亚不该知道事情的事实。
心中恶狠狠地警告自己，连湘在现实中的表现确是呆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展出一个腼腆无知的笑容，“很像？可惜我完全不记得了……”她装傻充愣，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
“好了，玛利亚，我们快点走吧。”阿雅站在原地对着她招了招手——发现她眼底的阴霾散去之后，连湘不由得偷偷松了口气。
连湘顺从地点点头，然后跟了上去。
她倒是不害怕与自己唯一的队友分开——虽然在对方眼中自己根本算不上是个队友，和未来的杀人狂单独组队前进，也不是什么能够让人上腿发颤的事。
她的优势依然存在。
对剧情的熟悉让连湘清楚地了解阿雅，了解自己的这个角色在故事中的定位。
但有一件事是毋庸置疑的。阿雅不喜欢自己。
不如说，在这个游戏中出现的每一个人物都不会喜欢自己……唔，应该说，是不会喜欢玛利亚。因为在金发少年等“试验品”的眼中，她是将他们陷害入如此悲惨境地的凶手之一；在阿雅和她的母亲眼中，她是抢走这个家庭男主人的第三者；而在玛利亚所深爱的“教授”眼中，她仅仅是一件依然存在利用价值的工具。
真是何等悲惨的人生。玛利亚真是个不被讨好的角色。
那毕竟是玛利亚的人生，不是她的。尽管占据了玛利亚的身体，但连湘仍然将自己放在了局外人的定位上。局中人一切的联系都与她无关。她不会对教授有着疯狂的爱，更不会对阿雅和她的母亲莫妮卡有着遵从与敬意。没有这些感情的牵绊，做事自然就会顺畅许多。
所以，如果阿雅做出什么会威胁到她的生命的事情的时候。她不会因为对方是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就有所顾忌。现在，这项主动权正暂时被握在她手里。
众所周知，这个家族中就没有一个正常人。这个世界也不需要这么多“不正常”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狂父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