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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狂恋之宴3 ...

  •   连湘盘腿坐在地上。地板上铺着鲜红的地毯,因此她就算直接坐在地上也并不觉得难受。
      而就在她正对面的不远处,千寻坐在一把看起来极为舒适的高靠背扶手椅上。他一只手的手肘撑着椅子的扶手,手掌托着下颚,另一只手中捏着一把被破坏的金属锁,借着房间内明亮的光源不断翻来覆去地端详。这副认真的模样,就好像他手中这把再普通不过的锁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一样。
      两人各坐房间一隅,看似相安无事。不过只有连湘知道,此刻千寻手中的那把锁,正是她在离开牢房时用了些“蛮力”破坏的的那一把。以常人的角度思考,以一个平凡的小学五年级女生的力气,是绝不可能做到这样的程度的。
      几分钟前千寻把她带到了这个房间,之后就把她丢在一旁再不理睬。不管连湘说什么做什么,男人都视她如一团空气,间或手中把玩着那把锁,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倘若直接向她质问倒还好,这样她就有理由引出接下来自己想要说的话。偏偏……
      连湘的目光在整个空无一物的房间轮转一圈,最后认命地叹息了声。
      好吧,把她放在一旁晾了这么久,再不明白千寻的打算她就是傻子了。
      这场血腥盛宴终究是属于千寻和拓真之间,在此结束之前她只要乖乖扮演好一个人质的角色就已足够。正如她对千寻的印象,除了对拓真的事之外,他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
      连湘的目光在千寻的面上游移着。
      像,不如说是一模一样。若是为他填上那副足以遮住大半张脸狐狸面具,她会立即认定那就是狐狸先生本人而不会有任何怀疑。
      “狐狸先生……”回想起那个莫名出现,却给她带来无限好感的男子,连湘的手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口袋。那块浅黄色的漂亮石头安然无恙地躺在她的口袋中,触及时令人心安的温度仿佛在用一种无声的方式鼓励、安慰着她。
      突然她发现自己的口袋中除了那块宝石外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当连湘把狐狸先生匆匆塞给她的那张纸从口袋中取出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这件道具的存在。她记得这张纸的边角毛糙,是匆匆地从本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记着半面日记。只是当时牢房中光线昏暗,她没来得及细看上面的内容。
      连湘展开手中的这张纸。她有些心虚地瞥了眼端坐高位的千寻,见他根本没有分半分心思在自己身上,旋即坦然地开始阅读这篇不知名的日记。
      日记的内容倒是简单,从表面上看来,它记述着一位家长对提早搬出家、脱离他们生活的孩子的担忧与关怀。但奇怪的是,这位父亲——日记中使用的第一人称是男性使用的称呼——与孩子之间的关系极为生疏,不单孩子搬家都没有通知他们,且从他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情感,在关心之外更多的则是一种无奈。
      狐狸先生为什么要把这篇文字交给她呢?
      连湘将视线从纸上移开,她甫一抬头,正撞上了千寻仅剩的那只漆黑的眼瞳。
      终于引起他的注意力了?
      看着千寻定定地注视着自己手上的纸张,连湘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没想到余光扫到的几个词汇硬是让她将想说的话生生吞回了肚子。
      日记中,这位父亲对他的这位孩子有这样几句描写:“只有一边视力,不擅长球类运动”、“对于犬类的图鉴,喜爱而又万分珍惜地读了好几遍”……
      连湘低头又将这几句话重读了几次,几条断裂的线索在她脑中串成完整的形状。
      这篇日记中提及的“那个孩子”,是千寻?
      对了,确实有这样的可能。千寻自从十岁杀害了自己的家人后至成长到如今这个岁数的这段时间,在剧情内一直是个空白。毕竟那场谋杀发生之后他还是未成年人,社会不可能就此放任不管,因此被他人收养直至长大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说这篇日记是千寻的养父所写的话,狐狸先生在消失前对她留下的那句话也就能够解释通了。
      但是这封信,若是让“实花”去交的话,难道不会显得突兀吗?千寻凭什么要相信她?
      她又一次扫了一眼那篇日记,目光定在了另一个关键的词组上。
      在日记的最后一句话中,“那孩子”一词被提到了两次,而且从句意判断,明显是指代两个不同的人。假若前者指代的是离家后下落不明的千寻,那么后者便是……联合狐狸先生的所作所为,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是实花!”难掩震惊,连湘不由得低念出声,“实花的养父母,曾是收留千寻的人!”
      她沉浸在自己的发现中,因而没能注意到,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在听到她的这声低呼后,泄露出的一抹动摇。

      现实没有留给连湘太多惊讶的时间。
      她身后,亦是房间中唯一的一扇大门被人从外打开了。拓真手握着那把他在千寻的房间中找到的那把剑走进房间,一直护卫般跟在他身边的,是那只听话的白色狗狗信。
      当拓真在房中站定后,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他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坐在地上的连湘,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千寻。连湘想了想后迟钝地反应过来,千寻估计是在她身上用了什么咒术,导致拓真无法感受到她的存在。
      见到所等之人的到来,千寻面上有了丝满足的笑意,“拓真,我等你很久了。”他丢开手中那把早已报废的锁,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千寻……”拓真欲言又止,还是聪明地没有提实花的名字。若这个时候再提及她,只是火上浇油而已。
      见已到了故事的高潮部分,连湘主动往房间角落挪了挪位置。接下来的剧情她恐怕根本无法介入,只盼望着不要被殃及池鱼。
      和游戏中的展开一模一样。拓真和千寻之间隔着的深刻鸿沟,使他们再无法回到之前简单而纯粹的关系。见两人再无法达成共识,千寻沉着脸召唤出了妹妹千里的恶灵。
      没想到,信阻挡在了拓真与千寻之间。千里在生前便对这只霸占了哥哥所有好感的狗狗厌恶至极,因此下手更是毫不留情。看着信为保护拓真倔强地一次又一次迎上千里的攻击,听到信在千里的拳打脚踢下发出的声声痛苦的哀嚎,便是连湘都感到心头难受。
      她本想施加个保护的符咒置于信脆弱的灵魂上,但思及自己的目的,想到只有用信的痛苦才能唤起千寻心中仅存的那些温暖,抬起的手又重新放了下去。
      终于,回忆起痛苦的千寻制止了千里发狂的灵魂。他步伐沉重地走到信的身边,抬手抚摸狗狗不再光华柔顺的皮毛。无力蜷缩在地的狗挣扎着抬起脑袋,喉间发出一阵轻轻的呜咽。
      安抚完宠物的灵魂后,千寻重新立在拓真面前要求他用那把剑杀死自己。
      意料之中,拓真丢开了手中的剑,坚定拒绝了这个要求。
      但千寻还是捡起了剑。在他将剑锋插入自己的胸口那一刻,连湘的眼前闪过一道白色的光芒。光芒转淡后,房内只剩下瘫倒在地的千寻,而拓真的身影则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等、等等……喂!”过去只看过像素出演的剧情刚刚在她面前真实上演,这让连湘一时没有缓过神。只是时隔太久,她完全没想到千寻的结局会是这样。
      如果他在这一刻主动寻死,岂不是意味着她会永远困在这里了吗?!
      连湘快步走到在千寻的身边蹲下。他的胸前洇出一小片刺目的鲜红,身体再没了呼吸的起伏。见此情景,连湘叹息一声,低声问道,“喂,你是故意的吧?”说着,她再次从口袋中拿出了那张纸,在千寻紧闭的双眼前晃了晃。
      她没有掩饰自己在拿出这篇日记时的动作,也没有克制自己情不自禁发出的惊呼,况且当时两人的距离实际上相隔并不远,她不相信千寻没有听见她话中透露的讯息。
      或许,这亦是导致他选择这样结局的原因之一。
      在连湘焦虑不已时,那只没有被绷带缠绕的、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了,“着急了?”
      “你……”知道自己被他摆了一道,连湘对天翻了个白眼。紧绷的心也随之松弛下来。
      千寻微一用力,拔出了插在他心口的那柄剑,然后撑着地面艰难坐起。
      连湘蹲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知道就算自己伸出援手,对方也不会接受。
      “给我。”千寻努力平稳紊乱的气息,虽然伤口的位置只会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成为一次痛苦加剧的过程。饶是如此,他仍是倔强地不愿在连湘面前表现出一分脆弱的模样,冷着脸对她伸出索要的手。
      “给什么?”连湘故意没好气的问。
      千寻闭上眼,整个人微不可见地颤了颤,像在下定某种决心。
      “我想看看……养父的日记。”尽管艰难,但他还是把养父这个词说出了口。
      连湘满意地笑了,把纸页放进他的手心。有些事能坦率一点不更好吗?
      千寻缓慢地读完了这篇日记。他的手指微微攥紧,将纸页贴在了心口,嘴角露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悲伤笑容,“是我输了。”他说出这句话时呼吸沉重且费力,“我知道你来的目的,我会把东西交给你。”
      “真的?”事情居然解决得这么容易,这让连湘有些难以置信,“请稍等一下……为什么你也是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至少请告诉我,既然那是一把对神木实花而言极为重要的钥匙,那么为什么它会交给你保管呢?”
      千寻不屑地睨了她一眼。连湘则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
      她选择信任狐狸先生,但这不意味着她能够信任千寻在这一刻表现出的直接。
      千寻的回答显得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其实,我们之间也很有缘。”
      “什么意思?”连湘追问道。他口中的这个“们”指的一定是实花,但是除了同一个养父母之外,千寻和实花,难道这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别的关系?
      “因为……”千寻突然抬起手,将两只手指插入了自己的伤口之中。在一阵血和肉的搅动声后,那两根手指好像找到了什么,将其从伤口中缓缓夹出。期间,连湘只听到千寻闷哼了声,之后即便他疼得满头是汗,却没有发出半声痛呼。
      直到将这把沾满了自己的鲜血与碎肉的银钥匙放在了连湘的手心中,千寻才慢悠悠地说出了剩下的半句话,“因为那个生下我的女人,在嫁给那个男人之前,也姓神木。另外,那个女人,还有个不知所踪的弟弟。”说完,他嘲讽般勾起了嘴角,用仅剩的那只眼睛观察她在听到这句真相后的反应。
      连湘的表现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呆在原地。这句话的信息量对她而言也是有些过大了。
      千寻透露的意思是,实花,是千寻在血缘上的表亲?!
      她恍惚地看着手心的染上血色的银钥匙,喃喃,“原来如此,居然是因为,血缘。”血缘亲情,这一向是千寻最看清的东西。因此若不是这话是直接从千寻口中说出,她怕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那和千寻长相如此相似的狐狸先生,他和实花之间,是否也存在什么亲戚关系?
      但这句话她还是没有问出口。回想之前她无意脱口而出后的反应,千寻似乎并不知道狐狸先生的存在。过度询问只会透露自己的情报,没有别的好处。
      “但是,”话语间,连湘的目光又移至千寻的眉心,“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简单就把‘这个’交给我,以同样是……‘恶魔的棋子’的身份。”
      望着盘踞在千寻眉间那团熟悉的黑色烟雾,连湘低声道。
      他会拥有这般不可思议的力量:制造这样一方与他过去生活的“家”那般相似的与世隔绝的空间、随意操控千里充满怨念的灵魂……恐怕这些能力,都是从恶魔那处获得的吧。
      若连湘没有猜错的话,藏在他背后的那位恶魔,还是一位与她较为相熟的老朋友。
      听着她这般轻松地就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千寻自嘲地笑了。
      “那是我自愿的。”他满不在乎地道,“不管你信不信,”千寻点了点自己心口的窟窿,暗指已放入她手中的钥匙,“而这个,只是代价之一。”
      言尽于此,他似乎不想再多谈这些。千寻就抬起手臂,遥指向房中唯一一扇能够通往外界的大门,“你从那里出去吧。在踏出这扇门后,就能够到达你该去的地方。”
      连湘果断地站起身。在大致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她就没有再呆在这里的必要了。
      只需轻轻一推,那两扇看似沉重的大门便被成功打开。门后的场景再不是点着火把照明的空旷大厅,而是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叫人看不清前进的方向。
      “对了。”只需要再往前一步,她就能够离开这场交织着悲伤与无奈的宴会。连湘侧过身,望向虚弱地坐在地上的栗发青年,“我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他有着和你极其相似的过去。不过你比他幸运些,因为你曾经还有信的陪伴。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自始至终便是孤独一人。”
      “然后呢?”尽管没有看她,但千寻似乎有了兴趣,懒散地问。
      “然后,”连湘勾起嘴角,“他成为了恶魔。”语毕,她踏入了门后,头也不回。

      看着小女孩的背影被门后的灰色雾气彻底吞没,那两扇门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缓缓闭合。千寻强撑着看到这一切结束,而后脱力地重新倒向地面。光影摇曳中,他眼前的视界开始模糊不清。
      他想到被自己解脱的信的灵魂,想到拓真离开时定格在面上的惊痛,想到占据了他血缘上的那位表妹的身体的人,给他留下的那句箴言一般的临别赠语。
      “成为……恶魔……”他呢喃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是高跟鞋的踩在地毯上发出的略带沉闷的声音。
      “身为妾身的棋子,落到这个下场,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一抹高挑修长的身影立在仰面倒地的男人身边,浓密黑发披散在礼服未能包裹的白皙圆润的肩头,暗红色的长裙则完美地勾勒出她前凸后翘的标致身材。女人的半张脸藏在她手持的黑羽折扇后,而未被扇子遮挡的那双宝石般剔透的眼眸中,则泄出几分轻蔑之色。
      “但是如夫人所愿,”千寻吐出的句子轻如呓语,“我已经将钥匙交给了她。”
      “很好。”魔女N满足地将扇子合拢,露出她那张无瑕的脸蛋,“我希望她能早日回到自己的归处,彻底消失。若是她也……不,只有这点,妾身决不能容忍!”女人咬牙切齿,灼烫的视线好似穿过大门看见了那个早已离去的灵魂。
      “恐怕现在的她只会将一切罪责推卸给恶魔A,而不会想到雾岛千寻是妾身的棋子。”
      躺在魔女脚边的男人双眼紧闭,好似已经彻底失去了呼吸。唯有那团黑色雾气,仍在他眉心不断翻滚涌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狂恋之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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