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Episode 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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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的时候清和不出意外地靠着他睡着了，毛茸茸的红色脑袋靠在他肩上，或许是梦见了什么高兴的事，她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神情平和而安详。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这样的清和了，安静得仿佛要融入空气中一样，上一次见到她这样是在小学的入学仪式上，他们间隔着好几排人的距离，那个瘦小苍白的孩子穿着过于宽松的校服，微风卷起的花瓣落在她齐肩的红发上，她站的笔直，酒红色的眼瞳愣愣地注视着前方，白皙的小脸上带着错愕，然而整个人却沉默得难以琢磨。
那是五岁前的清和。
安静，沉默，不爱说话，喜欢呆呆地盯着一个地方发呆，脸上永远都是僵硬的笑容。
五岁后的清和古灵精怪，爱笑爱闹，眼睛里闪着光，笑的灿烂而明媚。
一切改变都是因为那只名为“苍央”的妖怪。
它改变了清和的生命。
靠着座椅，开着空调的车内比外面温暖上不少，车窗外飞逝的景物令人眼花，密闭的空间里一切细微的声音都被放大，他能清楚地听见车外风刮过的声响，刺耳疯狂。
抬手搂上女孩纤瘦的腰身，隔着厚厚的外衣也能摸到她的骨骼，鼻息间全是一股淡淡的西药味。
征十郎侧过头，靠在清和的头顶上，毛茸茸的红发扫过脸颊，泛着痒，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一阵倦意涌上来。
睡一会儿吧。想着路程还遥远的征十郎抵不住困意，昨晚为了照顾清和他几乎整夜没睡，早晨起来也还忙着帮她弄早饭，收拾东西。
蓦然间想起临走时那两个人的神情，望着清和的眼神带着厌恶与恶意，而看到她还泛红的脸颊时，嘴角处却染上了笑意。
其实他至今都未能想明白那家人如此讨厌清和的原因，除了清和太笨，派不上用场之外，一定还有别的理由。
不然也不会有置她于死地的想法。
从奈良返回东京的路程比想象中还要长，征十郎醒来时他们才到静冈。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用了半分钟才从睡梦中彻底醒来，揉了揉眼睛，一阵声音从头顶处传来。
“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吗，十郎？”
他愣了愣，随即才发现自己正枕在清和的大腿上，一睁开眼便能看见垂下头来的女孩那张白皙的脸，酒红色的眼瞳闪烁着好奇的光，他抿着嘴角笑了笑，说：“没什么。”
没什么，只是梦见了你而已。
“唔，十郎好小气。”
面前的女孩子像吃食的松鼠一样鼓起腮帮子，嘟起嘴显示她对这个敷衍回答的不满，微微凌乱的红发垂在脑后，用一根橡皮简单地扎起。
“嗯，我就是个小气的人。”征十郎毫不否认地应到，然后他笑着侧过身，将头埋进她的小腹里，隔着厚厚外套依旧能够感受到的炽热温度，还能听到肠胃蠕动的声音，伸手环住女孩的腰，感受到她一瞬间的僵硬他不禁有些窃喜。
“十郎……”
听着头顶传来的无奈呼唤，征十郎转过脑袋望着对方澄澈的酒红色眼瞳，她轻皱着眉头，似乎对于他的行为有些不满，下垂的嘴角显示了她的苦恼。
“困。”
象征性地打了个哈欠，也不再理会对方的反应，征十郎自顾自地将头埋进她的小腹，柔软的触感令他忍不住蹭了蹭。
温暖的，令他安心的味道。
像记忆里盛夏时分的阳光。
他想起了更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夏天如现在一样，炎热，寂静，聒噪，但是很多东西早已在岁月流逝中悄然改变了。
那个时候他们还小，自由散漫，盛夏的午后总是背靠背地坐在庭院的树荫下吃着冰镇西瓜，听着树上无休无止的蝉鸣，这是盛夏的标志，还有贴着草地低低飞过的蝴蝶，闪着绿光的树叶，干燥而沉闷的空气，寂静没有生气的别墅。
这是他记忆里的，属于那些年的盛夏。
和笨孩子清和一同度过的时光。
只是这样的美好终究太过短暂，自他们升入小学后他的课程开始日渐增多，刚开始还能抽出些空闲，但到了后来是真的连喘气的时间都觉得浪费。
他是赤司征十郎，赤司家赋予了他优越的物质生活，高人一等的身份地位，然而同时，也剥夺了他作为一个“人”所理应拥有的自由，他肩上的重担，皆源于“赤司”这个姓氏。
好在他还有熬过这段苦难岁月的动力，他有母亲，他有清和，他有曾经那段足以温暖一段漫长岁月的记忆。
属于他与清和的，那些逝去的美好。
清和清和清和清和清和清和清和清和清和清和清和清和清和清和……
征十郎在心里不断默念着同一个名字，原本还泛着些许苦涩的心突然平和下来。
名字是拥有魔力的东西。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是一个人一生都无法挣脱的束缚。
于他而言，清和就犹如她的名字一般，清静平和，带着安抚人心的暖意。
他躺在女孩腿上沉沉睡去，再次醒来是被饿醒的，匆匆吃了些寿司，他扯了扯清和的头发。
靠着车窗独自吹着风的女孩疑惑地回过头看着他，一头红发在凛冽的风中飞舞，脸上呆呆的表情令他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看着女孩吃痛的表情他不禁轻笑出声。
“把窗户关上。”征十郎说着让她关窗户的话，却自己率先行动起来，毫不客气地拍开对方胡乱挥舞的双手，他迅速地摇上车窗，“清和，我说过多少次了，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
“是，你知道，但就是做不到。”看着对方垂下头，鼓起腮帮子一脸委屈的模样，他忍不住想扶额叹气，感觉这丫头是越活越回去了，明明感冒还没好彻底，还敢摇下车窗吹冷风，真是不要命，“下次要是再这样的话你就一个月别想再碰打糕了。”
“十郎你又欺负我！”
征十郎挑眉，勾起嘴角一脸兴味地看着她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对于把打糕视作生命的清和而言，要她一个月不碰打糕还不如让她一头撞死来的轻松。
“说到做到。”
“哼！”扭过头不再看那张小人得志般的脸，清和觉得特别窝火，在不知不觉间连自家弟弟都能欺负自己了，她做人未免也太过失败了点。
不理会在气头上的清和，征十郎知道过不了一会儿这丫头气消了还是一样地跟他闹。
他拿出放在包里的那本《圣经》，自顾自地读了起来，完全不受外界的影响。
这是一个多月前他从家族图书馆底层翻出来的书，有些年代了，纸张都泛着黄色，边边角角也磨损得不成样子，还有很多页的书角都已经破烂了，一翻开书，便是一股浓浓的树木腐烂的味道，不过和奶奶身上那味道比起来还是好闻上不少。
清和第一次见到他读这本书时还狠狠鄙视了他一番，然后嬉笑着问他什么时候改信耶稣了，当时他笑了笑，不做回答。
他们都是没有信仰的人。
刚翻开书，指腹擦过纸张边缘的微痛感还残留着，清和的脑袋从旁边冒了出来，搁在他的肩头，嘴里还嚼着饼干，嘴角的饼干屑随着她的动作落下，一粒粒地……落在了他的书上。
“清和——”征十郎觉得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致，他抽搐着嘴角拂去书上吧饼干屑，然后扭头看向枕在自己肩头一脸不明所以的清和，压低声音，他的脸黑了几分，“”我说过多少次不要把零食屑弄到书上的！”
“唔……抱歉，我忘了……“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的清和缩了缩脑袋，毫不淑女地抬手用衣袖蹭了蹭嘴角，随后朝旁边挪了一点，朝他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哼。”被她的一系列东西逗笑了的征十郎轻笑出声，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对于她装无辜的表现随有些无奈，但还是好脾气地柔和了表情。
“嘻嘻，”在无数次被原谅后清和眯起眼咧开嘴，熹微的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令她的红发染上一层金蒙蒙的光，密闭的空间内只听得到汽车引擎的发动声，伴随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奏成说不上悦耳的乐曲。清和眨了眨眼睛，然后猛然腾起一下子扑到征十郎身上，毛茸茸的红色脑袋在他胸口处蹭来蹭去，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
“别闹，清和。”嘴上说着别闹，心里却很满足的征十郎笑着作势要推开她的脑袋，但对方丝毫不为此所动，早就料到了的征十郎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有清和在的地方，就是他人生最温暖，最平和的归宿，不是父母所带来的安心，而是一种能令灵魂都沉淀下来的安宁。
那是其他人都无法带给他的。
清和曾经问起过原因，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啊——
因为你是赤司清和，是我的，另一半灵魂。
只有你，能让我的灵魂靠岸，只有你，能让我的灵魂得以安眠。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Episode 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