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 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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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清和梦见了几年前的盛夏，不变的湛蓝天空，空气中弥漫的尘埃气息，深绿的草地，蒲公英的种子在空中舞蹈，还有在滚滚热浪中晃动的树枝，对门焉耷耷的秋田犬。
“阿和，下午好。”
她看到年幼的自己靠在花园的木椅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抬头揉着眼睛，垂着脑袋，糯糯地说着：“下午好，苍央。”
作为旁观者的她自己这才注意到另一个“人”，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她只觉得浑身冰冷，连血液都凝固，空白一片的大脑来不及对现在的情况做出反应，她僵在原地，瞪大了双眼。
而当她终于回过身来时，她感觉到了有液体划过脸庞。
泪水又一次模糊了视线，她呆滞地注视着那个从容地将年幼的自己抱起来的身影，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她缓缓蹲下、身，双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间滴落，她缩成小小的一团，全身都在轻微的颤抖着，耳边充斥着两个人说笑的场景。
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再想起这些过往了呢？
清和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可最后得到的也只是“不记得”了这样不负责任的答案。
苍央，其实我比谁都想忘了你。
可是偏偏忘不掉。
还要更年幼时，她遇见了偶然路过的苍央，她坐在门口，沉默地睁着大眼，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优雅地从门前走过的他，或许是注意到了她过于热烈的眼神，男子回过头来，勾起唇角朝她笑。
银白色的长发垂在身后，他穿着一身精美的和服，乳白色，绣着苍劲的墨竹，袖口处有一圈小小的金边，男子看上去煞是清秀，带着一份柔弱细腻，他垂下头来微笑的模样如同清泉划过心头，看似清澈明亮，却带着彻骨的寒意，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闪着她永远无法读懂的光芒。
“看得见我吗，小家伙。”
说话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丝丝笑意。
被那双琥珀瞳吸走了全部心神的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半晌后才沉默而轻微地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小家伙。”
“清和，赤司清和。”
她蜷缩成一团，抬起头，脖子有些微痛，澄净的酒红色双瞳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竖瞳。
从出生起她就能看见妖怪，那时候的她不会呼救不会说话，唯一能做的只有哭，因此那时的赤司家总是能听到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没有人知道这个刚出生的小女孩为什么那么能哭，又是为什么哭，那时的清和折磨着整个赤司家的人。
稍微长大些了，她也不像其他小孩子一样爱哭爱闹，甚至连征十郎都比她更活泼更能折腾，在所有人的认知中，她是个怪小孩，能够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口，一待就是半个下午。
征十郎也能看见妖怪，但是相比而言清和受到妖怪的形象比他大的多。
她能够看见周围的任何一个妖怪，它们在她周围晃荡，用或好奇或愤怒的眼光看着她。
只有很少很少的妖怪会主动上前跟她说话，但实际上也只是它们说，清和听而已。
那么漫长看不见尽头的一生，比人类要长的太多太多，它们看着这个时代变迁发展，看见它们的人越来越少，看见它们的时间越来越短。
清和很喜欢这些妖怪，因为它们会给她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这是赤司家没有的。
但是这些都是在认识苍央前，苍央出现后，她的人生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苍央是个很强大的大妖怪，以前那些低等妖怪都不敢靠近他，自从苍央来了之后，它们全都跑了，没一个留下。
清和很伤心，因为她把它们当做朋友。
但是也不可否认的是，在和苍央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她几乎快忘了那些曾经陪在她身边的妖怪朋友了。
但正如一句话所说：“树大招风”。
苍央可以说是附近这一带最强大的妖怪，那么庞大的妖力再怎么收敛也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于是那个名为“安倍卿”的阴阳师找到了苍央。
其实以苍央的实力是不会有事的，即使他为了不伤害清和而暂时封印了妖力，但毕竟他的实力摆在那里。
所以那个人把目标转向了没来得及逃走的她。
清和其实也没想过苍央会来救自己，尽管年纪尚幼，但在她的认知里为了他人而死是件愚蠢至极的事，她断定一向聪明的苍央不会做这种傻事。
但苍央真的这么做了。
时至今日她仍能记得那个素来优雅的男子露出了她无法理解的笑容，透净的琥珀色眼瞳阴晦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夏末的阳光穿过他身体，照在她脸上。
他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样揉乱她的红发，只是这一次只能徒劳地垂下，他最后的力气都用来说那句带着满满恶意的话。
清和注视着他逐渐化为光点的身影，眼泪顺着脸庞落下，男子怨毒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回荡着。
“苍央——！”
后来呢，她也记不得了，等她醒来时她已经不在那座小山丘上了，她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之后的那三个月，每天她都在噩梦中度过。
直至现在她也没能想明白苍央为什么要那么做。
明明喜欢是真的，喜悦也是真的，悲伤痛苦也是真的，却又为何要用那么悲伤的眼神说些那样残忍的话呢？
过去的一切在她的脑海中回现，她被痛苦绝望缠住，无法逃离。
回忆如同潮水一般将她侵蚀，她沉入水底，透过层层湖水望着外面熹微的光，水下的世界寂静得连光都无法照亮。
回忆又一次将她紧紧缠住。
她依旧选择了逃避，她如曾经一样将自己包在壳里，躲在阴暗的角落，缩成一团，用死寂的目光注视着一切。
但是这次又不同了，她找到了可以倾述的人，虽然相识不久，甚至从未见过面，但清和觉得恰恰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能毫无顾忌的说出心里的话来，因为对方对你一无所知，你不用担心自己的生活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清和对于电子产品有些超乎常人的敏感度，更何况她接触手机一类的东西比普通孩子早的多，用起来可谓得心应手。
不过她倒是不常用这类东西就是了，所以说认识那位网友也纯属偶然。
于是清和几乎是没有多少戒心地将自己的烦心事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也不管对方的反应。
果真，说完一切后心里总归舒坦多了，虽然看对方的语气似乎并不太相信鬼魂这一说。
但即使如此，清和依旧对于母亲的事充满了芥蒂，最明显的就表现在她如今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与母亲相处了。
父母于她而言，其实算得上是个陌生的词，父亲的漠视，母亲的闪躲，造就了清和这么多年来对他们的梳理，在她看来，比起十郎，父母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清和本质里并不是个喜欢闹腾的人，她也算不上有多开朗，有时候她更喜欢一个人待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地待半天，不过每次她想这么做时十郎就会拉着她出去。
清和也想了很久才决定去找十郎的，她在房间里窝了那么久，征十郎虽然不说，但她知道最担心焦虑的人其实就是他，只是两个人都太固执，不肯先投降，就像这是一场战争一样。
她也料到了十郎的反应，对于苍央，他心里始终都是怨的。
刻在心里的伤口是怎么都抹不掉的，即使是时间也只能将其掩盖而无法消除。
她喜欢夏天的阳光，清和张开双臂，仰起头微笑着迎接撒满全身的阳光，炽热的，干燥的，将她包裹其中，风抚过她的肌肤，带着一丝燥热，她踏着被晒得发烫的水泥地奔跑起来，十郎在她身后无奈地追着她。
“清和！”
她清晰地听到了征十郎略带怒意的呼声，却并没有要也此而停下来的意思，她感受到从脸边刮过的暖风，耳边充斥着风声，街边的秋田犬朝她吠叫，有一只小猫从她脚边蹿过。
头顶上还能感受得到男孩的温度，暖暖的，令人心安。
啊啊，要是能一直如此走下去就好了，是吧，十郎。
能够永远这样，平静的，欢笑着活下去。
有你陪在我身边。
“哈哈哈哈——”清和蹦哒着大笑起来，酒红色的眼瞳明媚如光，长裙的裙角在风中飞扬起来。
倘若，我们能如此一直走下去的话——
我便别无他求。
十郎，陪我走到人生尽头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Chapter 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