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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墨渊古阁·霜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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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自称书大人的姑娘闯进来的时候,我正与自己对一局残棋。
院里的桃花灼灼,氤氲连绵,得她这样一番风风火火的惊扰,刹那间簌簌飘落了许多,沾满了她素色的衣襟。
她微仰着头,一双泛着夭夭华色的眸子直直向我看来,脚下步履匆匆,那一缕丝带随意挽着的如瀑长发,随风而起漫散开来,清妩娇颜,暗纹白衫,衣袂翩跹间那独步风华教人忽视不得。
这景色与人俱有引人恍惚的能力,我不禁愣住。
“便是你捡着了我的玉佩?”
这声音像极了她。
她眯了眯眼,撇开身后的一队丫鬟,拾阶而上走进亭子里来,却也不坐,只拿一双流露着狡黠神气的眸子定睛瞧着我,嘴角微敛,似笑未笑的样子。
这神气也像极了她。
我阖了阖眼,掩了嘴边的苦笑暗自叹道,怕是又魔怔了,见着人便觉得像她,实在不该。
“咦?我问你许久,为何不答应于我?”
她手抵在棋局,俯身过来,一双清澈的眼离得极近,瞬也不瞬地盯着我。
“姑娘是——”我不得已退开一些距离,方问道。
“这里的人都唤我书大人。”许是觉察到这般说话不方便,她收回身坐下,视线却不曾离了我。
“书大人,”我颔首,看了眼阶下的丫鬟,为首的那个似曾见过,“你说我捡着了你的玉佩,却不知大人的玉佩是何种模样?”看来是阶下那叫芍药的丫头说道来的。
这姑娘修为似乎并不突出,却能在墨渊里坦然自称大人,若非她一脸稚气,行事不循章法,我只怕要以为这是墨渊里某些人派来挑事儿的。
“什么何种模样?”她嘟着嘴,皱眉挑高了下巴,“不就是你腰间的那一枚,喏,自个儿瞧,墨兰盘纹的式样,可有错?”
“呵呵,”这百无聊赖的日子今日竟让我觉出些许趣味来,我端起茶盏缓缓道,“姑娘说得并无半分不妥,只是在下观这玉面通透,材质似是混沌帝兰玉,且盘纹萦绕着灵气,应有聚灵养身之效,如此估来,这玉佩可是十分珍贵罕见。”
这原是阿沭的东西,我自不会予人,只是,她又是从何得到?
“这是自然,”听闻我如此夸赞,她止不住眉眼里的得意,“这可是阿尘留给我娶媳妇时用的聘礼。”
我:“…………阿尘?!”她为何将阿沭的玉送人了?还要用做聘礼?
“对啊,就是墨渊遗境的主子,你们都叫她为墨渊神尊来着。”她说着伸过手来,“喏,现在说清楚了,可否把玉还给我。”
我压着心里的怒意,看着眼前这只白皙纤细的玉手,不动声色地将手上的茶盏递过去。
“书大人莫急,”我抬头浅笑道,“这品青梅堪堪泡好,香气浓郁,入口甘中微涩,滋味独特,大人不若品尝一番,也好解解乏。”
她垂眸看着我,似乎恍了下神,忽又笑开:“既是你的美意,我便不可辜负了。”说完,倾了茶盏一饮而尽,狭长的眼睛眯起,胭色朱唇抿了又抿,似是回味什么。
“唉……”底下隐约一片掩袖叹息之声。
我不语,觉着眼前这人有趣地紧。
“味道怪怪的,怎么一点也不辣?”她纳闷道。
“唉……”底下已有人捂了脸转过身去。
“辣?书大人怕是误会了,”我端起另一盏茶,略饮一口,接着道,“这青梅乃是上品绿茶,自然不会有辣味。”
吙——她的小脸一下子红了个透。
“你……你怎的不早说,我还以为是酒呢。”她别扭地撇过头去,“哼,我平日里饮的都是紫川,自然……自然喝不惯你这什么青梅,不……不辣的我不欢喜。”
年纪轻轻,却是个小酒鬼,这是谁给惯的?
她瞥了我一眼,见我拧起了眉,以为惹我不悦,忙笑着凑过来倒了一杯道:“我虽平日里喝紫川,却也喝腻了,你这青梅换换口味,喝着挺好,挺好……”
(阿沭:阿央,你生气啦?……我只是未曾尝过这种灵果,现在倒觉得滋味挺好,不如你送给我一些,可好?)
我看着她这前后变脸,孩童脾性,苦笑着暗自长叹:像极了她啊……阿沭……
阿尘将玉佩送予她,难道是因着这个缘由……还是……
我心中一怔,思及一种可能,不禁颤抖起来。
她瞅了瞅我,似是瞧见我面色虽缓和却也怪异,便小心翼翼道:“霜大……霜姐姐,能还我玉佩吗?”
“妹妹如此急着要回玉佩,可是着急着娶媳妇?”我压住心底的惊诧与疑惑,悠悠然品着青萝反问道。
“自然不是,”她一口否定,神色忿忿道,“我才不要讨媳妇呢!”
“哦?我只闻这世上之人皆念念不忘娶上娇美妻子,为何书大人却与他人如此不同?”
“那是因为他们笨啊!”
我闻言不禁哑然失笑,继续逗她:“如此说来,书大人可是个聪明人,竟能一眼瞧出这世人的愚昧来。”
“霜姐姐,你可说对了,”她凑近了道,“我跟你说,这娶媳妇啊可真不是聪明人干的事,你想啊,这娶个老婆回来,每天晚上变着法子惩罚你,不是跪搓衣板儿就是……完了她要是生气了,不舒服了你还得哄着,左一样右一样的点子就是为了……”
“书大人从何知道这许多弊端的?”这娃儿是半夜爬窗户看到谁家的房里私事了吧?
“这哪里只是知道呀,这全是我亲眼所见啊!”果然!爬窗户去了。
“我亲眼看见阿尘被她媳妇那叫一个掐得……”
我斜过眼去,果然底下的人全捂紧了耳朵,生怕听到一个有辱她们主上的词儿。
想不到苍衣的手段这般厉害,难怪阿尘以往的那些花花草草全在她婚后不见了踪影。
“书大人便因此觉得娶媳妇是坏事了?”我淡笑着问。
她端起茶又是一仰而尽,边抹着嘴边冲我使劲点头。
“那在下倒是觉出一丝妙处,书大人可愿听上一听。”
“姐姐请说。”
“大人知这成亲之事于娶媳者有弊端,却不知你有否从为媳者一方考虑?凡事此消彼长,盈亏互生。以大人的观点看来,这为人媳妇可是要占尽便宜的,大人不若寻得佳偶之时嫁了去,岂不享尽天福?”
“这个……好像很有道理。”她垂眸思索着,模样认真至极。
忽然,她冲我盈盈一笑,“姐姐,可否唤你阿央,我听得银灯姐姐便是如此唤你的。”
我轻点了下头,这丫头笑得……
“阿央,你这般仙姿出尘,音容无双,怕是早已娶了妻罢?”她扑闪着眼,好奇地问。
“……我确然已有妻子。”只是,我已许久未曾与她相聚。
她似是怔了一下,眼里莫名,“……那……嫂子现在何处?”见我神色暗淡,问得很是犹疑。
她在哪里?是啊,我寻遍了天下,她在哪里?阿尘,你把我的妻子藏到哪里去了?她是生是死?你为何不敢告知于我?
我沉吟着,心底那片苦涩沉痛蔓延开来。
还是,她已变成了眼前这位?
“这就要问你们的墨渊神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