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旧时王谢堂前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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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很普通的初秋傍晚，小巷口的笔挺梧桐树叶脉已显微黄之色，孟隔云不知道已经看过多少遍这样的光景了，看人不如观景，人来往，物常留。
不过因为他的到来，而显得有那么一点特殊。
他刚拐过巷弄口的时候，孟隔云就看到了他，准确来说，是他撞进了她的视野。
梁朝伟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她看着自己，笑意盈盈，亲切温暖的模样，就像每天都见面的朋友一样，熟悉而没有隔阂，丝毫看不出是两年未见的重逢。即使他这么久没来，她的眼神里依然只有亲切，没有抱怨。
孟隔云知道他特意是来找她的，因为他搬家以后，只有她还在这里。她靠着柜台上，手臂撑着桌面，手掌托着腮，浅笑看着他慢步跨进门，眼神瞥见了他手里拿着的一瓶红酒，勾起唇角调侃道：“喂，虽然很久没见，但你不会忘了我是不喝酒的吧？”
梁朝伟嘴角也不禁漾开笑意，拉开吧台的椅子，自然的坐了上去，将放在桌子上的红酒又往她面前推至了几公分，抬眸直视她：“可是我想喝。”
“喂喂……”孟隔云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但语气里却没有生硬的拒绝。
“陪我喝两杯吧。”
孟隔云转过了身子，不去看他，背对着他深深叹了口气，刚刚那个瞬间，她确实看到了他眼中的郁结，联想到最近看的一些关于他的新闻，便知道他最近情绪状态，于是乖乖的拿了两个玻璃杯。
“只此一次，就算你再怎么喜欢红酒，我也不会陪你喝第二次的！”她故意说道。
梁朝伟一边倒酒一边低声说：“谢谢。”
他倒酒的模样很认真很专注，孟隔云不留痕迹的注意着他神情的变化，的确有些落寞。就像她猜测的那样，连续不断的电视剧拍摄下来，他的心理生理压力不言而喻，而最近的无线五虎将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他一个人的决定与其他四人相悖而被媒体写作叛徒，再加上感情上与曾华倩的分分合合，最近第二次分手的打击……他也不是个喜欢向别人倾诉的人，或许说，他还没找到那个能倾诉心事的人，所以现在情绪应该确实很糟糕了。
否则，他也不会来找她。
仅有的可以倾吐心事的朋友。
他没有说话，孟隔云也不方便开口，她也确实不知道今天她究竟能做什么，是开导他放下那些杂碎的烦心事专心于拍戏？还是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他喝酒呢？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着，一边仰头抿了一口涩涩的红酒，毫无意外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还没有黑咖啡好喝！”她果然对红酒欣赏无能。
梁朝伟看着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笑的时候习惯性的低下头，有些含蓄不愿别人注意，很快的敛起笑容，但嘴角还余有浅浅的弧度：“喝不了就算了，我一个人喝吧。”
孟隔云闻言挑了挑眉：“若是这样，你今天来的意义不就没有了吗？”
梁朝伟看着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对他不会拒绝，一直是那么温柔，从来没变过。
“会怪我吗？一直没来看你。”
孟隔云倒是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件事，笑着说道：“为什么要怪你？虽然我平日里真的没有什么可以交谈的朋友，但是我可是知道你那么忙，怎么可能会自私的去占据你的时间诶？有空闲的时间我倒情愿你多去休息散心，你们演员拍完一部戏不是往往身心俱疲吗？”
梁朝伟笑着接着说道：“还好我了解你的性格，才敢在那么长时间不联系后，还厚着脸皮来找你。”
他也见过那么多人，可是，只有她是相处起来最简单最没有压力的。不管他经历了什么，变成了何种身份，她依旧在那里，依旧在原地，随时愿意倾听他的烦恼，暂时可以让他忘记烦忧。就像有了一个隐蔽的可以躲藏的地方，安心又值得信任。
孟隔云可不会告诉他，那么多年一直喜欢着的演员，穿越之前一直隔着屏幕才能见到的人，现在却成了朋友，有过交谈，有过打闹，有过陪伴，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成真，已经足以让她感激上天了。直至今日，来到香港这么久，她依旧只对遇见梁、周之事存留一丝不真实感。
“放心吧，即使你不来，我也天天能看到你呢！”孟隔云顺势打开了电视，但却突然想到他主演的电视剧最近刚好已经播完了，于是放下了遥控器。
“你一直都在看？”他问的自然是他主演的电视剧。
“那当然啦！”孟隔云肯定的回答道，“你的那些电视剧啊，故事本身也有意思，但你的表演更有意思！果然得要这样才叫演员。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我去了趟中环，碰到了星探，他居然让我也去做演员诶！”
梁朝伟一听她被星探碰上了，神情一变：“你答应了？”
“当然是拒绝了。”孟隔云理所当然的说道。
他的表情就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拒绝了好。”
“为什么？”
“这个圈子太复杂了，我不希望你也踏进这趟浑水。”
她听着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他想到了自己的事情，了然的点点头，转而笑道：“放心，就算你让我去我都不会去，演员这个职业我可是很尊敬的，没有你那样的演技天赋而去拍戏完全就是去抢占别人的资源嘛，这样的事情我可不做。
“别太高估我了。”梁朝伟对她的赞赏总是有些无奈。
“未来的影帝，我哪里有高估你？”她没说你是华语电影里演技第一人就已经够含蓄的了，“你自己难道没有发现吗？你可是天才演员诶！”
孟隔云忽而又想了想，如今的梁朝伟距离影帝中的影帝的差距，大概仅仅只差了一个墨镜王而已，他现在的表演方法虽然非常聪明有趣，但确实与《花样年华》里的内敛隽永还有差距。一说到这个，她突然想到梁朝伟最近演的戏都是诸如韦小宝式活泼可爱的男生角色，而真正传世的作品里，他的角色都是非常有男人味的那种，心里突然就有种好奇，以他现在稚嫩的年纪，究竟能不能演出那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那这样吧，你就演给我看嘛！”孟隔云虽然知道这个请求有点强人所难，但是她实在太好奇了，所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演什么？”他也随她闹了。
孟隔云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她看过的那么多他表演的片段，内心竟然有些激动：“先说好了，我希望你用眼神演出来，而不要语言台词。”
没说演什么，倒是先说了用眼神而不是台词，梁朝伟思考了两秒，点了点头。
“我也想不到什么具体的设定，就很简单的一个场景——看喜欢的人，具体是什么样的，你就自己发挥吧。”
梁朝伟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只是垂下视线好像陷入了深思，孟隔云不知道他这是在思考怎么演，还是已经在情绪酝酿了……只几秒的时间，他突然用手指抬起面前的红酒杯，目光也随之落在上面，微微倾下面容，手腕轻轻摇动，红色的液体就随着透明的杯壁旋转晃动，一丁点儿的声音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节奏，似乎要引走了她的呼吸。
就在这一刻，他没有将红酒送入嘴边喝下，而是突然目光上扬，用一种似笑非笑、温柔深情而又充满诱惑的眼神望着她。
心脏似乎被狠狠的捶了一下，那咚的一声，很清晰的不止是声音，还有那确确实实的被击打的触感。
然后她的心跳就乱了。
她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两步，背脊紧紧贴着柜子，手掌却捂住了心口。她很确定，这就是她喜欢了这么久的梁朝伟，只是看着电影的剧照就疯狂心动的最有魅力的演员！
“你怎么了？”早已经从扮演的情绪中脱身的梁朝伟看着仍旧目光灼灼望着自己的孟隔云，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事……”孟隔云调整了情绪，勉强使自己的声音淡定，“我现在更加肯定了，你能去做演员真的太好了，就算你现在碰上了那么多的烦心事，但是演员真的是最适合你的工作了。”
“你都知道了？”
孟隔云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哪件事，不过不管是哪件事，她都已经在乱七八糟的报刊媒体上了解的差不多了。
“其实我今天来不是找你诉苦的。”
“我也没有打算开导你呀！”
两人相视而笑。
“这样吧，为了报答你肯演戏给我看，我就回赠你一首歌怎么样？”孟隔云又补了一句，“不准嫌弃！”
“好啊。”梁朝伟点点头，手掌杵着脸看着她，这倒是第一次有机会听她唱歌。
“when I was just a little girl
I asked my mother
What will I be
……
que sera sera
whatever will be，will be
the future is not ours to see
que sera sera……”
这首歌虽然是五十年代的作品，但依旧至今耳熟能详。既然他不是来寻求安慰的，她没打算开导他，那么所有的话就在这首歌里言尽吧。
梁朝伟当然是明白的，这首歌的意思。他静静的听完，她的声音清亮，虽然没有原曲的洒脱，但更带有一直治愈的感觉，尤其是低低的哼唱，清风入耳。
“很好听，谢谢。”
“一般我是不唱歌的，不过最近听了我偶像的歌声也找回了一点兴趣和信心。”孟隔云对于自己一整首歌下来没有跑调非常的自豪，忍不住拿出架子上摆着的张学友的唱片自言自语，“当然，我偶像是无法超越的。”
“张学友？谁？”梁朝伟看到唱片上那张陌生的脸，忍不住问道。
对于歌神还没有发光发热的现实，孟隔云只能撇撇嘴：“你不知道没关系，毕竟他才刚出道，不过以后一定会成为非常成功的歌手的！”
才出道的人就让她痴迷成这个样子？梁朝伟摇了摇头，从前倒是没发现她居然还会是个狂热的粉丝。
“对了，你以后要是出了唱片也给我一张吧，我要签名版的！”她记得他也出过唱片，虽然并没有什么流传很久的代表作，虽然在收藏上并没有像张学友的那么想要，但好歹也是影帝的声音啊！
“若是出了会给你带一张的。”演而优则歌的事情毕竟常见。
孟隔云无意间瞥见了墙上的时钟：“到时间了。”
“什么到时间了？”梁朝伟刚开口就听见换台后，电视上传来的那个熟悉的声音，心下了然。
《430穿梭机》，他也短暂主持过的节目，现在电视里的那个人是周星驰。他和孟隔云默契的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个明明是为了儿童而设的少儿节目，或者说，是看那个人。
孟隔云看的津津有味，她突然饱含笑意开口道：“其实看着也觉得蛮有意思的，他虽然面对着的是那么多小朋友，可是却完全没有一点点大哥哥的稳重与爱心，反而跟着小朋友们一起打闹一起疯，哪有这样的主持人啊”
“他自己也是个小孩子。”梁朝伟也笑了。
“说得对。”
“星仔最近还常过来吗”
“嗯，一般没有工作会经常来这里。”
“那些漫画也是给他的”他指了指桌角边上那一叠的漫画书。
“你知道的，我可不喜欢看这些东西。”孟隔云脸上露出了笑意。
“看来你们俩过的还不错。”他似乎都可以看得两人在这店里相处的模样了，她磨着咖啡豆，他翻看着漫画书，那么和谐，让自己差点忘了自己也曾身处中间。
“我是还不错，但是他……”孟隔云叹了口气，与梁朝伟截然不同的生活，但是都一样，“很辛苦。”
梁朝伟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毕竟他在电视台也常常碰见他，比他晚一届毕业的人有些都已经成名了，他还在跑着龙套，但是他却说：“有你在他身边，他没那么孤单，自然也不至于太惨。”
孟隔云苦笑道：“你太高估我了，我一点作用都没有，什么忙也帮不上。”
梁朝伟摇摇头：“这一点，他应该更明白。”
孟隔云的意义。
这天，梁朝伟在咖啡店待了近两个小时，也不知道是她陪他还是他陪她，两个人说着无尽的话题，其实以前他们都不是那么能聊的人，常见的是诸如沉默的发呆，可也许是知道了再见亦难，不自觉的就将心里的话全部吐出，梁朝伟在离开之前对她说，他并不是没有时间来看她，而是身为公众人物，私下也有无数的镜头在盯着他，他不想把那些狗仔引到这里来，破坏了她的安宁，和他唯一轻松相处没有负担的地方。
孟隔云着实没有想到这一点，一时间竟然有些感动，不过却也更清楚了一件事，他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会更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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