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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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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地坐卧在那熟悉的的背影后,享受这一番景色。周围没有一丝动静,树叶停止了呼吸,蝉停止了悲鸣,风停下了脚步。正午的烈日垂直地照射在天井正中央的老树上,每一片叶子都被照了X光似得将每一道经络都看的清清楚楚,透着绿意。老树严严实实、庞大的枝叶将烈日的爪牙、连同着温度被结结实实挡在那一口苍穹中。
灰色的背影依旧在那里。我忍着不去靠近,看着柔软的头发在空气中晃动,宽厚的肩膀像是父亲的那样让人安心,双手撑着身体,手臂上的线条连同淡淡的青筋被暴露在这一幅画卷里。脚步不知觉靠近那一抹浅灰色,越来越近。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打破我对着一幅画卷的欣赏,“猫!”一个瘦高个、戴眼镜的女生尖叫着冲向了出去。
出于本能,我全身的毛炸开、笔直地树立,尾巴更是不听使唤地保持僵硬。这种感觉是全身的麻筋都被同时猛击一般,不能控制神经。
“没有见过你啊。”熟悉而又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被柔和的灰色包裹,被抱起放在了木椅上。“我不是嫌你脏,只是猫狗毛过敏罢了,不要多想啊~”他微笑着看着我,阳光将他的微笑放大了数亿倍投射在我的眼眸,我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我被戳中了死穴——李明天。
回忆瞬间被拉回了9年前的那个午后:那时候微胖的李明天,小学五年三班转班生。有些白胖的李明天被班主任带上讲台:这是我们班的插班生,李明天,接下来请他给大家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李明天,今年11岁。我来自明溪市,由于父母工作的调度,我以后会和大家一起学习。”一口的标准城市口音的确让不少的同班同学羡慕不已。老师示意他坐在最后一排:“你暂时先坐在那里吧,等有机会给你安排合适的座位。”“不用了老师,这个位置我喜欢。”这一回答让刚当班主任的老师欣慰不已,因为开学好不容易让每个同学都满意的座位让这位新婚女人也着实头疼了很久。
进入班级的前一周,他能记住班级所有人的名字,对每一个人微笑,和每个人关系都很好,更是得到了班上部分女生的好感,连同隔壁班、隔壁的隔壁班的女生的好感。你要是问他怎么做到的?他也一样会露出酒窝着对你说:“sorry啦,不太清楚。”
“陈凡尘,你怕蛇么?”
“不怕。”
“我来学校的路上,看到医务室旁边的大榕树下有一条蛇。好像在脱皮,敢不敢去看看?”他直接从斜后方的座位迈向我的桌前,一屁股坐下,趴在我的桌子上从前方看着正在抄古诗的我。
“没兴趣。”
“你怕!你就是怕好么?!”他更靠近我,注视着我的眼睛,“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敢说你不怕么?你不怕就和我一起去看。”
“我跟你说,我不怕蛇。我陈凡尘基本上没有怕的东西!”我停下笔,注视着他的眼睛。第一次和男生近距离接触,我看着他白嫩的脸颊,明澈的双眼,我突然觉得这个微胖的男生有些可爱。
“那你和我一起去吧,我怕。”他几乎恳求道。“我帮你抄古诗,咱俩一起去,看看就走。”
“好吧。”我停下笔,笑着骄傲地回答道。
就这样,两个少年去了医务室的那棵大榕树下,终于找到了那一条蛇。
在李明天抓着树枝挑弄这个生物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得出了一致结论:这是一条死蛇。
“咱俩把它埋了吧。”我站在喷火的烈日下抱臂望着他说。
“让我想想。”我似乎看见了他得意地笑,“你怕不怕蛇?”
“不怕啊,说过几遍了!”
“啊!!!”一声由我发出的惨叫贯彻云霄。李明天将树枝朝我抛来,而我以为那是那条蛇!我感到自己被捉弄了,追着他跑了半个校园,最终撞见了班主任。
“你们俩!”班主任操着浓重的口音继续说道:“干嘛呢?回班午休!”
简短意赅的四个字,让我们俩相视一笑灰溜溜跑回了教室。
从那之后,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们开始了奇幻了探险之旅。河边果园的桑葚树,柴堆中的四脚蜥蜴,十字路口被压过的青蛙,荒废操场后的鬼屋。一年后有幸考入了同一所初中,四年后却没能考入同一所高中。可李明天几乎陪伴我了大半个青春,占据彼此相同的回忆。
我似乎还在满带笑意地回忆这一切,他开口了:“衣服送你当新窝了,我走了。”他笑着跳离木椅,走出了我的视线。
我盘踞着这一抹温存的温暖,继续回忆着那个春夏秋冬的轮回。
那个春天:
“陈凡尘!”李明天在楼下咆哮:“体育课老师不在!体育课被合并到我们班啦!自由活动!你快下来!”
楼下一遍一遍喊着我的名字,楼层都在晃动。整个班级听到这个大好消息躁动起来,蓄势待发等待数学老师拖堂的结束。每个人没有心思再继续听数学老师的白书,合上书本、盖上笔帽,摆出一副冲出教室的姿势。
“既然体育老师不在,咱们把昨天的考试卷发了吧。”数学老师吧咂吧咂嘴,扶了扶眼镜:“一节课不一定能讲完,要去厕所的同学自行出去解决,一个一个出去,别挤一堆。”
七年二班的李明天因为体育事件出名了。
那个夏天:
“我要去重点高中了。”李明天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这个已经发育成长地比我高出一头的少年,手臂不在白嫩,麦色的肤色在太阳光下显得有些好看。我跟在他的身后,踩着他的影子说:“去就去呗,我只能去普高了。”我的漫不经心让他放心了很多。
“别踩我的头!”他突然意识到,我一直在踩他的影子。
“哈哈哈哈,你说不踩就不踩了么!那我多没面子!”
一阵嬉笑过后,一起奔跑着回家。那个暑假,我再也没有看到他,直到班主任打电话说录取通知书到了。我拿着蓝色的录取通知书撞见了拿着红色录取通知书的他。
“凡凡,考到普高了啊?要是和我们家明天在一个学校多好。”李明天的妈妈叹气道。
“他能上普高就不错啦!”他敲着我的脑袋,嬉笑着。
“车钥匙不想要了么?”趁机一把抓过他车钥匙的我,得瑟地笑着。
“明天,等下去爸爸那里记得说学费的事情,我去上班了。”
看着离去的背影,李明天一脸轻松苦笑道:“我爸妈这个暑假离婚啦~感觉自己被抛弃了诶”他背对着我,挠着后脑勺。
“要不要骑车去明溪市?”我试探性地问他。
“从白水城?”他猛然回头看着我。他的影子恰好将我牢牢框住,挡住了刺眼的光。
“不然咧?!怕啊?”我几乎嘲笑的口气,抬头靠近他,注视着他的眼睛——有些血丝,不那么明澈。
“我会怕么?不过得让我爸给你家打个电话,说你今天晚上住在明溪了。”他伸手从口袋又掏出一把车钥匙,放在我面前摇晃。
“到了明溪再跟我爸妈说啦!”我将他的车钥匙装进自己的后背包,和他一起冲向车棚。7个小时,我们都在冒着缕缕青烟的柏油路上,追逐打闹,嬉笑前进。看过了晚霞,日落,灯火逐渐亮起,我们因为晒伤被明天的爸爸送进了医院,没有告诉我的父母。
那个秋天:
“生日快乐,李明天!”晚自习后我肚子在操场散着步打电话给李明天。“恩!3Q啦!我正和女朋友吃饭呢,一会儿给你回电话啊!”
那个秋天的操场上的400米跑道,像是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