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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江山如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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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夜晚,四方城内飘起了大雪,温度骤降,漆黑的天空仿佛饕餮的大口,渐渐向地面逼近。街上的行人越来愈少,街上零星几人都匆匆往家里赶。
就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晚,城中唯一亮着灯笼的客栈,走进一位客人。
客人没有打伞,一身白衣站在门前,不仔细看他便与门外皑皑白雪融为了一体。只见客人轻轻拂袖拭去身上的雪白,然后走向大堂。
“一壶清酒。”
“啊,是,一壶清酒。”发愣中的小二回过神来。
客人坐在角落,身上的包袱卸在一旁,腰上别着一把花纹古朴却又毫不显眼的长剑。店小二端上酒水凑近一瞧才发现,竟是个很年轻的旅人呢。
“在这大雪之夜,不知客官从何处赶来,这又是要去往何处。”店里无人,好不容易来了一位客人,店小二闲不住冷清干脆跑来和客人搭个话。
“从远方来,不知要去往何处。”年轻的旅人自斟自酌。
“如果是到处旅行而来到四方城的话,那真是要小心啦。”店小二道。
“为何?”旅人饮酒的手一顿。
“客人你不知道嘛?最近四方城好生古怪啊,大家晚上都不敢出门了,你看着才刚过酉时,街上哪还有人。”
“噢?怎么说?”
见客人来了兴趣,店小二也撇去了顾忌开始向他滔滔不绝地讲起四方城的怪事。
“这事啊,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个月前,一个在郊外劳作的农民,挖地时挖到了一个古董碎片,经检验莫约是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四方城的城主是一位好古董的人,他得知消息后立刻命人开挖那块土地。挖了几天,竟挖出了一座石碑,石碑旁有一个被铁链子栓绑住的盒子。后来又挖了几天,除了一开始挖出了几个瓷碗外什么也没有了,城主就将那盒子带回府中。”
客人举着酒杯,一直静静的听着小二的故事
“奇怪的事情发生啦,就在城主得到那个盒子的当晚,好像有人听到他房里传来尖锐的笑声,后来城主的行为就越发越古怪。这还不算,也是在那天之后,几乎每隔两三天城里就有一个人失踪,要是说死了吧但是找不到尸体,活着吧又不见人,衙门里得人都束手无策。所以现在整个城里人心惶惶,都在传说城主在郊外挖出不得了的‘东西’啦。”
“不得了的‘东西’啊…”旅人盯着酒杯,微微一笑。
看到旅人的微笑,店小二凑进了旅人压低声音说:
“不是我骗你啊,听说啊,那个“‘东西’最喜爱的就是像客人你这样细皮嫩肉俊俏公子啦,所以晚上你还是不要出门为妙。”
旅人没有理会他的劝告,沉吟了一会,便问
“你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盒子里的?听我邻居家大叔在城主府里做事的侄子说,他曾经路过城主房门口瞄了一眼,好像是一个像画卷一样的东西。”
“画卷么…小二,那挖出盒子的地方在哪?”旅人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小二。
“啊,盒子?”小二被吓了一跳,“额,就在南门出去后正南方莫约两三里处,那个挖出的巨大石碑还插在那哩,可明显了。”
“小二,现在这个时辰还能出城门吗。”
“出城门?如果现在快点的话大概还赶得及吧。”
旅人立刻站起来,拎起旁边座位上的包裹,转身就往店门走去,
“诶!客人!你不会要去看那个东西吧!大晚上的太危险了了啊。”店小二没阻止住半只脚已经跨出门外的客人
“钱在桌上,不用找了。”话落,旅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小二着急地看着旅人出了门,又回头看了看桌上——一壶只喝过一口的酒,一锭足以买百来壶清酒的银子,大概因为过于着急手劲过大,桌面上还被敲出了个小坑。
“那么多钱,他真的只是一个旅人吗…”
四方城南门二里外的一个土丘上,南衡撩起衣袍蹲着,面色严肃。他用手拾起地上被翻起的土块,搓捻一番,凑到鼻子下一闻,喃喃道:
“果然…”
竖日清晨,南衡前去拜见四方城城主。
城主卧房内,隔着层层纱帘,一名侍卫打破寂静向纱帘内的人报告:
“大人,有个白衣年轻人求见,他说他能医好大人的病。”
“…”
纱帘内斜躺着的人影一动,却是静默。侍卫站立片刻,只觉得帘中之人大概打算拒绝,正要告退,纱帘那头传来如同枯枝摩擦似的声音,
“带他进来。”
南衡刚进门,就感到一股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尽管帘对面的人看不到,南衡还是朝着帘中深深地鞠了一躬“草民南衡,拜见大人。”
回答南衡的只是一阵咳嗽。
对面的人喘息半刻后,道:
“你说…你能治好顾某人的病?”
“是,大人。”
“老夫命人发布寻医公告已有一月之久,来此…来此的医师皆无功而返,你又何出如此把握。”
“小人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咳咳咳咳…”顾城主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没有把握你又来作甚?”
“小人虽没有把握能只好大人的病,但小人有办法。”
“什么办法?”
“请允许小人与大人单独谈话。”南衡再次鞠躬。
顾城主沉吟了一阵,“你和他们不一样….且让老夫,信自己一回。都下去吧。”随着城主的发话,帘中两位侍女退出了帘外。
此刻,房中只剩南顾二人。
“既是看病,请上前来吧。”
“小人逾越了。”
南衡起身迈步向前,穿过层层纱帘,还剩一道屏障时,南衡止住脚。
纱帘阻挡了南衡的视线,即使看不清容貌,但能看到对方的身形已瘦如枯木。
“这里只剩老夫与你,说吧,是何办法。”
南衡恭敬地站在一旁,眼无躲闪直视城主,
“听闻大人前些日子挖到一个宝盒,宝盒内有一副画卷,小人敢情大人给予在下一看。”
“好啊,原来你来目的不在为老夫治病,而是觊觎那幅宝图。”城主大怒,但他透过纱帘看向南衡,却只看到那双目光灼灼的双眼。
“小人不敢。”即使是这么说,南衡却是毫无畏惧抬眼迎向城主。
“请问大人,那幅宝图是否叫做‘山河社稷图’。”
城主大惊:“你竟认得它!?”
“如此便是没错了,”南衡一顿,
“传说‘山河社稷图’ 本是女娲法宝,后赐予杨戬。此图内有天地,为一上古至宝。当年杨戬用此宝物才将与他实力相当的梅山七怪之一——袁洪制服,可知其威力无穷。只是后来不知何种原因,此宝物流落人间还染上了邪气,昨夜小人出城查看一番发现,百年前大概是有某位道人得到此宝物,又看它邪气缠绕,便以为是邪物,于是将它封印于地下,地点便是四方城南门外正南方近三里处。”
“如今大人将它挖出,它便将邪气入了大人的身,如此下去,恐怕大人命不久矣…”
“一派胡言!咳咳咳…”顾城主莫约用了全身的气力吼出了一句话,动作过大又引发了自身的不适。
“此物…此物怎会是邪物!”城主大口喘着气,“它让我享受了荣华富贵,让我成为整个世界最有权威的人,它…”
“恐怕城里的失踪案件也跟大人有关吧。”南衡拔高了声音,打断了城主的话。
“你说什么!?”城主的声音有明显的颤抖,不知是因生气,还是害怕。
“大人心里很清楚,‘山河社稷图’如今已是邪物,你帮它杀人作血祭,他满足你统一江山的愿望。血祭要消耗人的大量精神,大人可曾想过,统一江山,不过是梦一场,为了一场梦,你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
沉默良久,城主叹了口气,
“旅人,你有办法帮我。”不是疑问。
“是的,大人。”
“我累了,等酉时过后你再来找我吧….若能治好,我给你加倍赏金。”
“谢大人,小人告退。”南衡毕恭毕敬地鞠躬,后退。
出门前,南衡转头看向纱帘,眸子一沉,若有所思。
待南衡出门,城主的卧房又恢复了先前的死寂。
时间过得很快,夜晚悄悄来临,南衡再次拜访城主。
当南衡再次见到城主,城主早已无早上那般颓废。站在南衡面前的,是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人,哪还有早晨的老态龙钟。
城主热情地将南衡带到房内,“小友请坐。”声音浑厚而响亮。
“你既然来了,我便跟你开门见山。你一定好奇老夫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吧。”
“小人洗耳恭听。”
城主的叹息:“你说的没错,城里的失踪案确实跟我有关。‘山河社稷图’需要血祭,又不能让他人知晓,所以劫人一事只能由老夫亲自出马。可是老夫为了血祭之事被它吸□□气行动不便,所以它便给予我一项能力,只有当夜晚来临暂且恢复我原来的样子。”
“不愧是上古至宝。”
“但是啊…”城主的眼中忽然发出无比灼热的光芒,“为了我的江山,这点小事又算什么呢!”
南衡的眼神依旧是波澜不惊。
“它给了我一个江山,我拥有无尽的财宝与美人,所有人都臣服在我的脚下,这样美好,就算是梦,我死也值得!哈哈哈哈..”南衡面前的城主沉浸在了自己的江山幻想之中,丝毫没有愧疚的感觉。
“也就是说,城主大人,你从未想过离开它,离开这至邪的宝物?”
“当然!”城主从幻境中回过神来,笑容越来越狰狞。
“你真的以为我会让你带走这宝物?没门!从你昨晚来到这四方城我就注意到你啦,你身上的气息让我浑身不适,就知道你是来坏我好事的!”
“这真的是好事吗,残害无辜的生命以完成自己那肮脏的梦。”南衡死死盯着城主。
城主看着南衡,笑道:“告诉你个坏消息吧,从你今早今早进城的那一刻起,你已经进入我的画中了。”城主手里不知何事多了一把剑。
“看你对‘山河社稷图’的了解,应该晓得吧,图内四象变化,有无穷之妙;思山即山,思水即水,想前即前,想后即后,任你再如何神通广大,在这里,我想杀死你简直易如反掌。”
南衡直视城主双眼,如同黑洞般的眼瞳让城主稍微一愣。
“既然你也知道我神通广大,那么我也应该早就知道,我进了你的画。”
“别骗我了,画与现实重合的天衣无缝,你不可能发现!”城主咬牙切齿,。
“哼,在进四方城的当晚,我去过一家客栈,我付钱时还刻意加大手劲将桌面敲出一小坑,今天我再去看,桌子还是那个桌子,只是痕迹不见了。你也说了,在图内;思山即山,思水即水,你并不知道我做过什么,所以你记忆中的桌子,什么也没有!”说罢,南衡停下了笔。
“那又如何!那不过是提前知道自己的死期罢了。”城主不在压忍,举起剑就向南衡冲来。
面对冲向自己的城主,南衡丝毫不紧张。“既然知道,那我怎会无准备而来。”
城主冲到南衡跟前,剑起,劈下。只见南衡左手伸进腰间别着的一个袋子里,从中取出一把宝剑。
“噹——”宝剑接住了城主的攻击。南衡后退一步,将宝剑祭起。左手手掌立在胸前,食指中指紧闭,剩下三只手指弯曲。
“乾坤袋!?秘术!?”城主大惊。
接下来的一系列攻击都被南衡控制的空中的宝剑阻挡。
城主如今的身体毕竟还是向山河图借来的,威力不全,不过多时便气喘吁吁。反观南衡依旧一脸淡定站在那处。
“你别忘了,这里不过只是画,画中想象出的皆为死物,你只能靠自己那残破不堪的身躯来攻击我,你没优势。”
城主扶着桌角,大口喘着气,嘴角一提,道,“真的是这样么。”
话音刚落,门口涌进一大批侍卫,将南衡团团围住。
“阻碍我的人,去死吧。”随着城主一声令下,侍卫们举起长剑刺向南衡。
南衡手势一变,空中的宝剑立刻变成多把,反攻侍卫,不久,侍卫全部倒地。
城主站在远处,气急败坏:“废物,真是一群废物!”
“我说过了,这里不过只是画。只要改变格局,你什么都没有了。”说着,南衡从怀中取出一支毛笔。
“笔能改画,就算是上古至宝,也无法抵挡。”南衡右手抓起毛笔就在空中挥舞一条条墨迹显现在空中,城主从未见过如此秘术,靠着墙壁紧紧攥起拳头。
毛笔甩出的墨迹慢慢放大,透过墙壁挥洒至空中。耳边渐渐传来山崩地裂的声音,声如龙吼无比震耳。
“喀拉——”二人脚底底板出现裂缝,缝隙爬上房梁,很快,整个房顶有将要坠下的趋势。南衡还在甩笔,城主抱住头闭着双眼紧贴墙角,耳边的声响越来越大,他的脑中只剩死亡。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一仿佛切恢复了宁静。城主慢慢睁开眼,只发现,什么城府,民宅,全部消失,只剩下一马平川的平原。
“我的江山..我的子民…都去哪了…”
城主睁大了眼睛恐怕遗漏了什么。余光间,一个白色身影向自己走来。
南衡走到顾城主边上,拾起地上掉落的山河社稷图。图上四方城的部分,不知何时被一团墨汁染黑。
四方城城主暴毙,这一消息很快传到了城中各个角落,也惊动了朝廷的人。上面派人一查,查处了更为惊人的事,进三个月四方城内失踪的人的尸体都在城主府中被发现,死相狰狞,皆为失血过多而亡。
被称作是古董的宝盒就放在城主卧室,盒内空空如也。
后来朝廷对外宣称,四方城城主顾御傅因习邪术暴毙而亡,本该灭其九族,却发现其亲人也在失踪人口名单上。
夜晚渐渐来临,天上降下的雪白越来越多,可却阻挡不了人们对于冬至的热情。街上的灯笼连成了线,家家户户好不热闹。
灯笼最亮的那家客栈,走出了一位客人,客人一身白衣,头戴斗笠,看不清他的样貌,身后还背着包袱。客人走向城门。没人知道他是谁,大概只是路过此地的旅人吧。